第52章 從前

第52章 從前

淩鋒沒回家, 李曦雯睡得不太踏實,直到聽見玄關傳來跌跌撞撞的響動,趕緊跑出去看, 淩鋒酒氣熏天地回來。

李曦雯想把他扶上床,淩鋒甩開她,說別:“還沒洗澡。”

倒不是他臭講究,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活得比誰都糙, 現在和李曦雯同居了,不想讓她難受。

李曦雯手忙腳亂幫他把沾滿煙酒味的襯衫脫掉,心疼地問:“又幫我爸爸擋了很多酒嗎?”

淩鋒今天真的被灌了太多酒, 反應都比平常慢半拍,半晌才醉醺醺嗯了一聲,“你先去睡, 別管我。”

話是這麽說, 怎麽可能不管, 他扶着牆都走不了直線了,李曦雯好怕他一頭栽倒在淋浴間裏摔死。

洗完澡出來,躺在床上沒睡着的時間是兩個人默契的聊天時間,淩鋒打着哈欠說明天要早起。

李振海搞直播賣貨搞得風生水起,盤子越是鋪得大,被上游供貨商“卡脖子”的事情就發生得越多, 搞來搞去李振海不樂意了, 還是決定幹回老本行——開廠。

現在服裝廠還剛起步,只有幾臺機器幾個人, 李曦雯一手幫着籌備的, 過程中聽李振海說了很多當年他是怎麽從一臺縫紉機開始發家的故事。

不親自動手其實是不知道的,廠裏看似不起眼的機器竟然這麽昂貴, 這次添置的新機器廠家不包送貨——倒也不是不肯包,加點錢怎麽都行,不過現在這個年頭請司機可不便宜,能自己上的淩鋒都盡量自己上。

李振海其實沒太看上淩鋒當女婿,淩鋒一直知道,他不在乎什麽狗屁李振海,但他竭盡所能幫李振海,很拼,他知道李曦雯會高興。

無所謂,反正李振海的生意能做起來,以後對李曦雯也有好處。

“幾點出發啊?”李曦雯問。

“五點。”

淩鋒困倦到像是下一秒就能昏迷。

Advertisement

李曦雯憂心忡忡:“那麽早,你今天又喝成這樣,能開車嗎?”

淩鋒沒告訴她李振海今天已經催了他好幾回,只讓她別擔心,“我心裏有數。”

李曦雯拗不過他,也想讓他讓自己争分奪秒多睡一會兒,現在每天她不上課的時間都在李振海公司裏工作,一天十四小時起步,下班後也累到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就這麽迷迷糊糊時睡時醒熬了大半夜,李曦雯被穿戴完畢神采奕奕準備出門的淩鋒弄醒。

“你要走了?” 李曦雯惺忪睜不開睡眼,嘗試去摸床頭的手機,“幾點了?”

淩鋒把她胳膊塞回被子裏,說還早,像拍小孩似的拍拍她的臉,哄她說:“睡吧,晚上我盡量早點回來。”

李曦雯眼睛一亮:“真的?”

淩鋒笑着颔首,說真的,意有所指瞟一眼他常睡那側的床頭櫃,“床頭櫃裏的東西都積灰了,我打算今晚多用幾個。”

“啊啊啊煩死了你!你趕快走吧!”李曦雯鬧了個大紅臉,拼命往外推他。

滿滿一床頭櫃的是避孕套,不便宜的牌子,他們也是最近才舍得買。

之前兩個人窮得叮當響,衣服兜翻出來比鬼都幹淨,只能去蹲臨期打折貨或者醫院的免費寄生用品。

李振海是很有做生意的眼光沒錯,但再是做生意的天才也需要流水運轉。那時候李曦雯和淩鋒每個月到月底是最發愁的,大大小小的供應商都要來要賬,兩個人在地板上對坐盤到半夜,算得眼冒金花,看看從哪裏能暫時挪出點錢,先去把這個月到期的各種平臺貸款還上。

淩鋒哈哈大笑,俯身下來吻她,舉止粗魯得很,再是鐵漢柔情,輪到親吻這種事,還是吻到李曦雯七葷八素才罷休。

故事是從這一天開始脫離既定軌道的。

那天晚上,淩鋒沒有回家。

電話無法接通,信息不回。

李曦雯最開始其實并沒有太擔憂,她了解淩鋒的為人,雖然外表看上去吊兒郎當的,其實比誰都靠譜,想着他可能被什麽意外情況耽誤了,先等一等。

一直到第t二天早上,淩鋒還是沒有消息。

李曦雯有點着急了,到處打電話,所有她能想到的人都問了個遍,還是得到沒有半點有用的訊息。

在油鍋上煎熬等到半夜,李曦雯慌忙找到李振海:“爸,淩鋒他會不會出了什麽事?我們報警吧!”

李振海呵斥她荒唐:“他一個大男人,還能被拐賣了?”

話是這麽說,其實李振海心裏也有猶豫,淩鋒要是只是人失蹤了也就算了,偏偏帶着那麽貴的機器一起消失……

又熬過一天,李振海最終同意報警。

李曦雯一邊拼命以各種渠道尋找淩鋒的消息,一邊急切等待李振海報警的結果。

過了幾天,有一天晚上李振海回到家,告訴李曦雯他接到了大鵬旅店的電話,阿尤打來的。

淩鋒回大鵬旅店了——

消失沒什麽別的原因,就是不喜歡她了,想和她分手。

對于這種程度的敷衍措辭,李曦雯根本不可能相信,像瘋了一樣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說是淩鋒在回程的高速上出了場小車禍,人沒什麽事,設備也保住了,就是車頭擦傷了點,然後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另找了輛小貨車送機器,自己頭也不回地回大鵬旅店了。

李曦雯不信,每天不是鬧着要去警察局問清楚就是在家裏披頭撒發滿臉挂淚像精神失常,她甚至懷疑淩鋒是不是死了,所以爸爸和其他人才聯合起來編了個善意謊言騙她。

也許是為了不讓她真的在無盡的空虛中變瘋,李振海終于同意讓她親自去一趟大鵬旅店。

下了高鐵出站包車,等李曦雯輾轉到旅店時已天色漸晚,時下是清溪溪谷的旅游淡季,整座大山都靜得仿佛已經死去。

門庭寥落的大鵬旅店,被砸過一次後重新裝修過,陳設大變樣,完全是另一個陌生的現代旅舍。

在物是人非的旅店裏,李曦雯終于見到了淩鋒。

那場讓她擔憂得幾夜無法入睡的小型車禍,好像對他确實沒造成什麽影響,看上去只是人稍微消瘦了一兩分,能走能站沒缺胳膊少腿也沒毀容,甚至好像膚色還白了些。

淩鋒以李曦雯從未見過的冷淡姿态面對她,沒有經過任何美化的措辭何其殘忍。

斷崖的一切歸因似乎都是那場不嚴重的車禍,不至于命懸一線,但一瞬間的腎上腺素飙升和與死亡擦肩的微弱可能性還是讓淩鋒想通了很多事情。

“我不想一輩子被綁在你身上,你脾氣多壞自己不知道?還有你爸,拿我吸血呢,當我不知道?”他語氣輕描淡寫,很潇灑,“跟你好了也挺長時間了,我玩夠了,沒意思了,散了吧。”

李曦雯幾乎當場崩潰,完全顧不上形象,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淩鋒對她極度厭煩,懶散靠在櫃臺上,不知道忙着跟誰發消息,眼睛幾乎從頭到尾沒離過手機。

李曦文對他說完每一句話,他都要看半天消息,才遲遲有閑心回應她。

李曦雯哭得上氣接不上下氣,阿尤和鐵奶奶輪番來勸,她不肯走,死活不肯走,不是不知道這是無用且無意義的倔強,只是人也不是每時每刻都能做出理智清醒的決定。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淩鋒像是對她坐地撒潑的舉動不耐煩到了極點,直接把手機怼到她面前,亮度調得很高,屏幕上是銀行app的交易明細,明晃晃顯示出來自李振海的二十萬彙款。

“我說要分手,你爸聽完挺高興,給了分手費,我覺得很夠意思。”

李曦雯難以置信:“我爸爸的生意已經上了正途,你和我結婚,未來豈止能得到二十萬?”

“你跟我這兒畫餅呢?你自己說說看,從認識你到現在,我是一分錢沒撈着,倒是搭進去了多少?”他晃晃手裏亮得刺眼的手機屏幕,“這可是實打實到手的二十萬,我又不傻。”

滾滾落下的眼淚糊得眼前一片模糊,尊嚴一片片從千瘡百孔的心髒上碎落,落在腳邊,連李曦雯自己都開始瞧不起自己。

“你不是就想要錢嗎?這二十萬你拿着。”長時間的情緒爆發讓她近乎缺氧,她大口大口呼吸,不讓自己被眼淚鼻涕淹沒,擰得稀巴爛的心髒獻上最卑微的懇求,“我可以假裝不知道這筆錢的存在,什麽都沒發生過,我們從頭開始,好不好——”

“我找女朋友了。”

一句平靜無比的話,是今晚最重磅的一個炸彈,把原本已接近窒息的李曦雯炸得體無完膚。

從淩鋒房間緩緩走出來一個穿白色棉布裙的女孩子,纖細瘦弱,溫溫柔柔的面相。

女生半個身體都縮在淩鋒身後,看着李曦雯,滿臉都是尴尬和歉意,很小聲跟她說對不起。

淩鋒看她的眼神木然,情緒淡到像是抽離到不在現場,“我現在喜歡溫柔的,會給我洗衣服做飯養孩子的,你不是我想要的那一款。”

李曦雯哭到渾身顫抖,兩只腫成核桃的眼睛死死盯着淩鋒,哀傷痛苦中開始漫上恨,徹骨的恨意。

淩鋒對她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她可以允許自己丢失掉大部分自尊,但一段關系中再稀薄的尊嚴也有退無可退的底線,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包括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愛情。

然而她的眼淚盡數落在淩鋒眼中,換來的只是漠然移開的目光。

“我喜歡上別人了,算了吧。”

他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冷淡為這段過往劃下了句點。

所有的憧憬在這一刻粉碎,連淚也風幹讓臉頰皴痛,除了死心,李曦雯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說服自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