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第 55 章
車直接開回汽修店店外的空地, 李曦雯開車是熟手了，只是沒開過這麽大的家夥，停了兩次才停好。
奇跡的是淩鋒, 下了車竟然還繞到駕駛座一側給她開了門。
李曦雯驚魂未定瞪着他下了車，懷疑他怕不是剛剛被什麽紳士鬼附體。
還沒等李曦雯從震驚中緩過來，就聽他又問：“不吃頓飯再走？小東他們都挺想你的。”
李曦雯看着他茫然眨了眨眼。
淩鋒擡起手在她眼前晃兩下，匪夷戲谑道：“怎麽, 餓傻了？”
“你……”李曦雯難以置信，“你居然主動留我吃飯哎。”
“既然話都說開了，以後該怎麽相處怎麽相處就行。”他食指勾甩着鑰匙, 邁步向汽修店走去，“如果你想相處的話。”
李曦雯快步跟上去，很想問問他說的相處是什麽意思。
但她想了想, 忍住了, 知道多半不是她希望的那種意思。
快要進店的時候, 李曦雯忽然又糾結起來，低頭看着自己一身卡皮巴拉的睡衣和短褲，面露難堪神色：“可是我穿的這一身……”
淩鋒把她往店裏一推，不耐煩的口氣：“夠好看了。”
“我沒聽錯吧？”李曦雯迅速回身，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提溜提溜直打轉，“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淩鋒臉挺臭的, 話倒是很好聽, “挺漂亮的，留下吧。”
李曦雯一直木愣愣呆在原地, 直到阿花主動來跟她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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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曦雯和淩鋒好像終于有點和好的意思, 阿花終于如釋重負，“那時候鋒哥托我假裝……他女朋友騙你, 後來我經常想起你哭得那麽傷心，我心裏都好難受。”
畢竟事情都是因李曦雯而起，一想到居然給阿花造成了那麽多年的心理陰影，她十分愧疚地低頭抱歉道：“對不起……”
她一道歉阿花就更急了，拼命擺手說：“不不不！是我該說對不起才對！”
兩個人争了半天，李曦雯突然幽幽停下，幽怨往淩鋒身上投了個冷冷的眼刀，“……其實都是淩鋒的錯。”
阿花噗嗤一聲笑出來，觑了眼淩鋒，捂着嘴小聲贊同道：“沒錯沒錯。”
笑完還有感慨：“那你們現在是……和好啦？”
其實李曦雯也不知道，迷茫地搖搖頭。
大毛早就在一旁等半天了，終于輪到他插話，心有餘悸蹦出來：“李小姐，我好怕你以後再也不會來玩了。”
李曦雯意有所指掃了淩鋒一眼，“我之前也是這麽以為的。”
“你現在住在哪裏啊？”大毛又問。
“在我公司附近租了一套人才公寓，離這裏……開車大概十幾二十分鐘吧。”
“那也不算遠。”大毛估算了下距離，“經常來玩啊。”
李曦雯笑着說一定。
大毛天選E人，話可多：“新租的房子好嗎？”
“比在這裏租的要小很多，只有一個開間，怎麽形容呢？”李曦雯歪着腦袋想了想，開了個不太好笑的玩笑，“差不多開了門就到陽臺窗戶了。”
“不會吧！那麽小！”大毛差點當了真，驚呼道，“那你還不如搬回來得了。”
李曦雯慢悠悠抿着笑瞟兩眼淩鋒，含蓄拿喬地說：“我考慮考慮。”
既然要吃飯，幾個人聚在一起商量吃什麽，大毛立刻報出心中最愛：“麻辣香鍋？”
“哦？”李曦雯朝不遠處的淩鋒透去一個玩味視線，“淩鋒請客嗎？”
她這一激，大家瞬間興奮起來，熱熱鬧鬧圍上來起哄要淩鋒請客。
淩鋒目光散漫泰然，似是而非的注視。
李曦雯不确定他是否願意被她诓入局，但是管他呢！大聲說：“那就整張菜單從頭到尾一樣來一份？”
衆人捧場歡呼：“哇哦~”
大毛期待又緊張地看向淩鋒尋求批準。
“t還以為你們能吃多少，就這？”淩鋒口吻輕狂敷衍，末了不忘補上一句，“別忘了微辣。”
“知道知道！李小姐不能吃辣！”
大毛美滋滋的，一溜煙往街角的胖哥香鍋館飛奔而去。
既然大晚上的吃麻辣香鍋，冰鎮啤酒肯定是少不了的調劑。李曦雯跟着大家一起喝，白皙臉頰上浮起片片紅暈，沒醉也跟醉了差不多，就黏上淩鋒了，淩鋒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偶爾突然炸起一聲貓貓怒喝：“淩鋒！我面膜你是不是都給我扔了！”
淩鋒滿臉不以為意：“再買呗。”
李曦雯怒氣沖沖晃動手機：“鏈接發你了，你賠給我！”
淩鋒拿起手機掃了眼，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就像對于她突然化身粘人精的習慣，他推了兩下沒推開，也就算了。
把過去的事情都說開後，李曦雯很明顯地感覺到淩鋒像是卸下了什麽心理上的重擔，面對她時整個人的狀态都輕松了很多，但是——
也确實沒有哪怕一丁點要答應她複合的意思。
偶爾有一些片段，淩鋒甚至讓李曦雯品出了那麽點穩重兄長的感覺。
“少喝點。”
例如，在她伸手去拿第三聽啤酒的時候，淩鋒門神一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堵住，漸漸皺起眉頭：“一喝酒就停不下來，你這什麽時候養成的破習慣。”
“你以身作則了嗎就說我。”拉開易拉罐時砰的一聲，她被濺出的啤酒沫吓到哈哈大笑，半輕半重瞪他一眼，“你還抽煙呢。”
淩鋒在充滿酒意的燈下光暈裏站了良久，低聲反問：“我和你能一樣？”
李曦雯嘴上不屑地嘁了聲，眼裏含着星星點點的笑，“都是兩條胳膊一張嘴，有什麽不一樣。”
白天大哭過好幾場的眼睛還是紅紅的，染上幾分醉意的笑容燦爛，半倚在路燈上開開心心地望着他。
“別站着呀，坐，就當成是自己家。”李曦雯一副鸠占鵲巢還心安理得的樣子，拍了拍身旁的花壇。
淩鋒低頭看了眼纖細手指壓出的陰影，沒順着她的意，長腿一勾拽了把凳子坐在她對面。
易拉罐空中輕碰，安靜對飲換得片刻心照不宣的安心。
淩鋒看着腳邊拉長的影子，挺不經意開口問道：“後來談過幾個男朋友？”
李曦雯瞬間挂上狐疑表情。
淩鋒一擡起頭就見她擠眉弄眼一臉怪樣，笑了下：“就問問，沒別的意思。”
這回李曦雯也不玩之前的套路了，老老實實回答：“沒有，一個都沒有。”
淩鋒沉默地注視着她，沒接話。
“你呢？”李曦雯啤酒舉到唇邊，冰冰涼涼的輕嘶一聲，高高挑起眉毛威脅道，“要是超過三個，我馬上就把手裏這罐啤酒潑你臉上。”
淩鋒嗯了聲，“讓你失望了，我也沒。”
李曦雯意外瞪圓了雙眼：“你又騙我？”
真實的吃驚模樣不似作僞，看得淩鋒又笑：“我費那閑工夫騙你幹嘛。”
其實李曦雯也不是不信，就是……很難描述，心情很複雜。她當然不希望在她之後他又有其他女人，可是當真的得知沒有人陪伴他照顧他的這一刻，她又為他感到難過。
才對坐沒幾刻，淩鋒又開始哪壺不開提哪壺開始語重心長告誡她：“以後找對象得把人看清楚點，別一上頭就又不管不顧了，到底是一輩子的大事，跟你說過的，男人沒幾個好東西，別忘了。”
情緒是往下壓住的，這種老朋友敘舊的模式讓李曦雯有點心慌。
她有點急了，故意激他：“你少裝大度了，上回送我去相親，你臉都綠了，你是沒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氣得頭發都全豎起來了——”
淩鋒笑得抖起腿調侃她：“你不如去畫漫畫吧，畫面感這麽強。”
李曦雯有一下沒一下踢着他的凳子腿，“我說的都是事實好不好！”
今晚的氣氛很好，兩個人都有意無意在努力托着它不讓它下沉，然而很多現實是無法回避的。
“看你跟別人好，我确實不舒服，但是沒辦法。”
淩鋒微微眯起眼，路燈在眼前變成虛焦的光暈，嗓音低且沉：
“以前天天做夢在想，你這麽好，又是高材生，性格可愛，人還長得漂亮，我這種人怎麽才能配得上你啊？身上肯定不能背債，我舅舅的事也得有個說法，現在這倆大麻煩是沒了，但好歹還得上個正經大學吧，畢業找份穿西裝人五人六的工作，在寫字樓裏舉着個手機說英文，攢錢給你買房買車……”
“就連這些我都做不到，更何況現在……”
說着話下意識搓了把耳垂，反應過來，笑得發澀，捏扁啤酒罐仰脖猛灌一口。
逆光的眼底似乎藏着什麽劇烈的波瀾，李曦雯看不清也不妨礙驚心，她太了解淩鋒了，所以才會感到震撼，他那個人，一句話半句真半句假的，把他的嘴用撬鎖工具撬開都聽不到幾句真心，能說出這些話，已經把最掏心窩的部分朝她袒露出來。
她心髒發緊，兩只眼睛怔怔盯着他。
“哎，我問你。”淩鋒低頭緘默很久，才緩緩問她，似乎是什麽極其難以啓齒的話，“能不能聽出我說話有點怪？”
李曦雯愣了下，喝了酒反應沒那麽靈敏，一下沒能将他問出的問題和現實聯系起來。
她懵懵地，歪着頭仔細回憶辨認了很久，誠實搖搖頭：“沒有啊，我不覺得。”
淩鋒扯起嘴角樂了下：“那我還挺争氣。不過不急，遲早能讓你聽出來。”
他在李曦雯驚惶不解的注視裏緩慢說道：“沒诓你，語言功能會退化，早晚的事。到時候我聽也聽不見，一張嘴就只會啊啊啊的，別騙我說你不嫌我，我自己都嫌我自己。”
上半身微躬前傾，手肘随意搭在腿上，掀起眼皮看着她，自嘲地笑：“真的，李曦雯，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李曦雯咬住了下唇。
盡管她肯定不會放棄，但她一時間也找不出合适的話來反駁他，只說她不會介意之類的話，輕飄飄的，太單薄了。
一頓飯吃到将近午夜，臨散場李曦雯自己叫了輛網約車，淩鋒不放心非要跟上去。
兩個人并排坐在後座，并不是什麽可以貼貼的關系，李曦雯才不管，放心大膽就黏了上去，腦袋擱在他肩上，淩鋒一推她她就哎喲哎喲說頭暈。
演技拙劣，淩鋒都懶得揭穿她，頓了頓，看着窗外說：“過幾天我再去找一趟你爸，你的事你自己上點心。”
李曦雯一下就頭不暈了，憋着氣嘟囔：“我不稀罕他的錢。”
怕淩鋒沒“聽見”她的抱怨，她還特別重複了一遍口型給他看。
“不是稀不稀罕的問題，該是你的，他就得一分不少給你。”淩鋒說得平靜，說完自己也沒忍住戾氣——
“真他媽的王八蛋。”
聲音壓得很低，但在這個寂靜的夜裏，還是被李曦雯輕而易舉聽到。
今天一天她的情緒都處于大起大落的波動狀态，笑出聲的同時莫名鼻子一酸，悲傷地望着他感嘆：“除了你，誰還會為我操這些心呢。”
淩鋒有幾秒鐘看着她沒說話，移開視線才挺不羁地笑了：“你早點嫁人，有人為你操心，我就不用管了。”
說話間車輛已經到達公寓樓下，李曦雯拉開車門下車，關門動作中途卡住，突然回頭大聲質問他道：“那要是我老公不站在我這邊，早早投靠了我爸，也不管我，到時候我怎麽辦？”
抓住淩鋒片刻怔愣的瞬間，她氣勢洶洶擡起毛茸茸的拖鞋狠狠踹了他小腿一腳，叉着腰用放狠話的語氣重重撂下一句：“我話就說到這裏，你自己給我好好想清楚吧！”
砰一聲砸上了車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