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背叛的背叛
【故土】
谷口紀江再次回到日本東京的時候, 已經是二十五年之後，她習慣了休斯頓的生活, 對這邊任何事物都感覺到陌生。甚至出了機場找人問路，都是脫口而出的流利英語。
被問路的人似乎沒有聽懂, 一臉懵逼地看着她。
谷口紀江掩嘴一笑，“抱歉哦，其實我是日本人，請問你知道赤司家的主宅在哪嗎？”
被問路的人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谷口紀江托着行李箱，伸手扶了扶臉上的黑色墨鏡，點燃一支煙, 緩緩地煙霧缭繞。
赤司宅還會在原來的那個地方嗎？
真是糟糕，時間太久了，她連原來的地址都不記得了。
吸完一支煙, 身後有三三兩兩的腳步聲向她靠近，随機響起了深沉的嗓音, “是赤司小姐嗎？是赤司老爺讓我們來接您的。”
“呵呵, 我和他的父母在二十五年前就離異了, 他跟父親，我跟母親。”谷口紀江丢下煙頭，用高跟鞋一腳踩滅, “叫我谷口小姐吧，怎麽稱呼你？”
“我是赤司家的管事柏木。”柏木做了個微微躬身的姿勢，“谷口小姐這邊請。”
谷口紀江跟着柏木走, 身後的兩個黑衣保镖幫她提着行李，她擡頭望了一眼天空，晴空萬裏。
“淪落到來投靠哥哥，我還真是丢臉呢。”她仰頭，微微一嘆。
赤司宅依然在二十五年前的位置，當車子行駛到路口的時候，谷口紀江就想起來了，小時候她喜歡在附近那個地形複雜的林子裏玩躲迷藏。
今天事業繁忙的赤司征臣正好在家，她還看到了他的兒子，那個赤發赤瞳的漂亮少年，他跟着父親一起，在庭院門口等她過來。
“這是你姑姑。”赤司征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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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怔了怔，眼底劃過莫名的疑惑，但是他什麽都沒說，只是依照父親的指示，喚了她一聲：“姑姑。”
“眉眼真像你年輕的時候啊。”谷口紀江摸了摸少年的臉頰，“是你親兒子。”
少年微微皺眉，躲開了這個觸碰，看得出來少年完全不喜歡陌生的她這樣狀似親昵的行為。
“呵呵。”谷口紀江笑了笑，收回了手。
【故人】
谷口紀江在帝丹高中找到了一份生活教師的工作，給她面試的是帝丹的校長，面試會上她還看到了其他幾位任課教師。校長很親切，跟她說他們都是她以後的同事。
“谷口佐枝子老師，以後請多多指教。”
面試結束後，任課教師們都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她也挂上了無錯可挑的笑容，一一回應。
唯有那位英文教師朱蒂有些不同，她顯得異常熱情。
“谷口佐枝子？真好聽的名字啊，特別好聽的名字呢。”朱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附在她耳旁說道，“高橋......哦不是，谷口佐枝子小姐，你自己覺得名字好聽嗎？”
谷口紀江沒有說話，挂上了尴尬的微笑。
“谷口老師，怎麽了？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一位聲音醇厚的男教師走了過來，插.入了交談。
朱蒂笑道：“介紹一下，這是帝丹的校醫，你可以叫他新出老師。”
“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來校醫室找我就好了，我一般都在。”
朱蒂一拍他的肩膀，調侃道：“不要向漂亮的女性獻殷勤了，你該考慮一下把之前打游戲輸給我欠下的一頓飯還了吧？別想賴賬啊。”
新出笑了笑，“就這個休息日吧，我可沒有賴賬的意思，該還的總要還的。”
谷口紀江莫名地手一抖。
“谷口老師一起來嗎？”新出問。
谷口紀江笑着拒絕：“不用了，休息日我還有一點事要做。”
“哦？好可惜呢。”新出說道。
谷口紀江轉過身子，呼了口氣。
【FBI和情報】
谷口紀江覺得自己被盯上了。
即使她整了容，換了名字，盡可能地去改變自己之前的生活習慣。
煙灰缸裏已經丢滿了煙頭，卧室裏也籠罩着一陣煙草的味道。谷口紀江從藥瓶裏倒出兩顆鎮定藥，就着一杯溫水服下，心緒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她早該預料到的，沒有人能真正完全地脫離那裏，除非她死了。
那是個可怕的地方，也是個能逼瘋她的地方。
而最近這段時間，那種莫名的恐慌總是萦繞在心頭，怎麽都消不掉。
她感知到了那種獨特的恐懼。
截斷了一截口紅，把随身攜帶的SD卡放進去之後，谷口紀江叫來了赤司征十郎。
那個赤發赤瞳的漂亮少年很快就過來了，即使相處了一些時間，他依然對她陌生。
他站在房間靠近門口的地方，看着她。
谷口紀江旋開睫毛膏，動作細致地往睫毛上刷，她的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跟他說：“征十郎，對于女人來說一個好看的妝容是非常重要的，你來看看姑姑的口紅顏色好看嗎？”
少年沉默一晌，點點頭，心中卻存了疑惑，她問的是口紅顏色，而她正在刷睫毛，這多少讓他覺得違和。
谷口紀江沒再說什麽了。
現在他可能會有疑惑，現在他可能弄不清什麽狀況，但是她能看出來，他絕對是一個聰明過頭的少年。
在帝丹高中待了将近兩個月的時間，谷口紀江收到了朱蒂的邀約，朱蒂約她在音樂教室見面，并說了不見不散。
那天是夕陽漸落的時候，天際被染上了一片紅。
早到幾分鐘的谷口紀江坐在鋼琴上，點燃了一支煙，吞雲吐霧。她有預感，朱蒂要找她說什麽。
一支煙吸到一半的時候，音樂教室的門被人推開，朱蒂如約而至，關好門，打了反鎖。
“前FBI探員高橋紀江女士，好久不見。”她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谷口紀江又抽了口煙，突然笑了，“前FBI，這種說法是在給我留面子嗎？倒不如說是‘叛徒’更加貼切呢，作為卧底背叛了正義的一方，說起來也真是可笑。”
“我知道你有在反省。”朱蒂走到窗前靠着，“多虧你那次的情報，我們FBI才能知道組織的暗殺計劃。”
“并不是在反省，那裏是個容易讓人迷失心志的地方，金錢，權利。”谷口紀江滿不在乎地睨她一眼，“一開始我并不想背叛他們，只不過他們殺了我的丈夫高橋大介，在得知我是FBI的卧底之後，這是一件讓我覺得惱火的事呢。”
朱蒂默了片刻，“酒井先生還是死了，上個月被槍殺的，即使我們因為你的情報成功地阻止了第一次的暗殺計劃，最終還是沒能保住他的生命。”
谷口紀江斂了笑容，丢下煙頭，側頭看一眼窗外的天，“這就是他們的本事，他們要殺誰，誰能逃得了。”過了一會兒，她又喃喃道，“沒有人能逃得了，包括我。”
“有時間可以登我的郵箱看看，密碼我的生日，你知道的。”谷口紀江跳下鋼琴，踩滅煙頭。“朱蒂，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還有，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認出我，我認為自己做好了足夠的僞裝。”
“還記得面試那天嗎？你看我的時候下意識地用左手食指摸了摸鼻子，以前你慌張的時候都會做這個動作。或者也可以說，我對你太熟悉了。”
“呵呵，看來是我僞裝得不夠完美。”谷口紀江打開音樂教室的門，走了出去。
【組織與背叛】
天空下起了小雨。
谷口紀江幫忙抱了一堆學生的體檢報告去校醫室。
新出是一個樣貌清秀的男人，為人也很謙遜有禮，只是她的第六感總給她一種這個男人藏着什麽秘密的錯覺。
是錯覺吧？明明新出老師待人禮貌，為人誠懇，完全挑不出錯的好男人。
谷口紀江将一沓報告放在辦公桌上，就聽到他說：“真是麻煩谷口老師了呢，全校學生的體檢報告太過了，雖然我是一個男人，一個人也拿不過來呢。”
“不要緊，舉手之勞。”
“谷口老師真是熱心腸，其實我最近有些苦惱，不知道該找誰傾訴。”
谷口笑道：“你沒有跟朱蒂老師說嗎？你們兩個看起來關系很好。”
新出笑了笑，“朱蒂老師她畢竟是個美國人，可能很難理解我的情緒，如果谷口老師願意聽我說一下的話就好了。”
谷口笑了笑，“那你說吧，我今天下午正好沒課，如果能替新出老師分擔一下煩惱，這聽起來很不錯。”
“其實，我有一個秘密。”新出在辦公桌前坐下，語氣突然低沉了幾分。
谷口紀江愣了愣，扯扯嘴角，“什麽秘密？”
新出忽然又笑了，“谷口老師能先幫我拿一份資料嗎？就放在文件櫃第二層的地方。”
谷口的身後就是文件櫃，櫃子沒有上鎖，她轉身拿起第二層的文件。稍稍一瞥，渾身冒出了冷汗。
那是一份醫院的整容資料，休斯頓的整容醫院，整容者高橋紀江的資料。
“啊啊，伏特加說醫院那個蠢貨院長不願意透露客戶的資料，被他一槍擊斃了，伏特加一直都是這種急性子，你知道的。”身後的聲音宛如惡魔之聲，落入耳畔，令谷口紀江不敢轉過頭去，她抓着文件櫃的櫃門，出了一手心的汗。
“我不是說過了，我有一個秘密。”身後的人輕笑兩聲，“我的秘密就是找你，而且現在，我已經找到你了。”
谷口紀江猛地回過頭，眼前的人已經剝下“新出”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張姣好美顏的容顏。
“......你。”谷口紀江深深呼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貝爾摩德。”
而此時，漆黑的槍口已經對準她。
對面那個女人宛如莺啼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久不見，組織的背叛者，拉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