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雲水築是S市有名的黃金社區,造價一平數十萬,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豪車更是遍地跑。
此刻,一棟獨立別墅內,莫眠坐在客廳沙發上,前方電視裏正在播放一部時下流行的偶像劇,但莫眠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到電視上,而是有些放空。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書房走出來,坐在她身邊,強勢地将她一把攬在懷裏,然後将面前的電視機關掉。
“在想什麽?”裴千廷詢問懷裏的人。
問話聲讓莫眠回了神,她擡頭看向面前的男人,此刻室內燈光明亮,她能夠仔細觀察這張見了二十多年的臉。
裴千廷臉龐輪廓鋒利,有種雕塑工藝的精致感,但并不顯得陰柔,高鼻、薄唇,劍眉下一雙眼睛烏黑深邃,他年輕時就很帥,經過時間的沉澱,這份帥氣如今更是增添了一份成熟的氣質。
裴千廷看着莫眠的眼神,眉心微蹙,這并不是迷戀的眼神,她對自己有疑問。
莫眠伸手撫向裴千廷的臉龐,明明是如此的獨一無二,但為何下午她卻會在韓文的手機裏看到第二張相似的臉。
裴千廷任她的手撫摸過自己的眉心,眼睛,鼻梁,嘴唇,在下巴處終于停下,才伸手捏緊了她的手。
“出什麽事了?”裴千廷直指問題核心。
莫眠唇角勾起,笑着溫柔搖頭:“沒什麽,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們生了一個兒子,會不會和你長得很像?”
裴千廷皺眉,“我們已經有女兒了,不需要兒子。”
他以為莫眠還想再要第二個孩子。
莫眠知道他誤會了,但也沒多解釋,略過這個話題,肯定道:“嗯,我們有月牙了。”
當年為了生月牙,她遺留了一身的病痛,養了兩三年才好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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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如此的珍視他們唯一的孩子,不忍心讓月牙受一點傷害,月牙想要的,喜歡的,他們都雙手如一奉上。
嘴上這樣說,但她心裏仍舊惴惴。
莫眠知道自己的懷疑太過荒謬,所以此刻怎麽也無法将這個猜測說出口。
她無法忽略照片裏的那個少年。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她卻覺得異常熟悉。
一閉上眼,那雙熟悉的眼眸便出現在眼前。
裴千廷看着靠在自己的懷裏的人,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韓文被一腳踹倒在地。周圍一圈保镖聚攏,将韓文圍在中間。
裴千廷陰鸷的眼神掃向韓文:“韓文,你現在膽子可真大,你他媽今天都跟莫眠說什麽了?”
韓文低着頭,不敢看裴千廷,如實回道:“裴先生,我沒有對夫人說什麽。”
裴千廷唇角逸出一絲冷笑,第二腳又踹了出去,韓文整個人趴在了地上,但下一秒,又立刻以跪姿倒在裴千廷面前。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裴千廷怒吼道,眼睛裏陰雲密布。
韓文摸了摸胸膛,沉默了兩秒,咬咬牙,壯着膽子說:“我今天給夫人看了張照片。”
“什麽照片?”
韓文拿出手機,一旁的保镖接過來遞到裴千廷眼前。
裴千廷低頭看向手機裏的人,沉默了三秒,韓文在這靜默的三秒裏忐忑不安。
“這他媽誰?”裴千廷咬牙怒吼道。
韓文忙道:“就是今天下午送小姐回學校的路上撞到的那小子。”
裴千廷聞言閉了閉眼,似乎在想徐雁來今天下午長什麽樣子來着,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裴千廷已是一臉暴怒。
“韓文你他媽是不是腦殘,拿陌生男人照片給莫眠看什麽,還是你他媽想讓莫眠出軌?”
韓文連忙否認,他要是有這個心思,這條小命早都不知道丢哪裏了。
“裴先生,您沒有發現,這小子跟您長得很像嗎?”韓文眼睛一閉,在裴千廷第三腳即将踢出的時候,大聲喊了出來。
空曠的室內訓練場,韓文的聲音不斷在空氣中回蕩。
圍觀的保镖們不敢說話,但彼此都交換了個眼神,太刺激了。
裴千廷愣怔了兩秒,終于聽清了韓文的意思,繼而質問道:“你他媽懷疑我出軌?”
所以莫眠晚上那樣魂不守舍,是以為自己出軌,在外面生了孩子?靠,都結婚十八年了,現在搞這一出。
韓文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向裴千廷,他還沒想到這一層,難道真的是裴先生的……?
操,那他真的闖禍了。
不對啊,裴先生怎麽會?絕對不可能!
“那您……”韓文遲疑地問道。
“沒有。”裴千廷打斷了他的話。
怒不可遏的眼神投向手機屏幕,照片上的人一臉青紫,眼神陰沉,一副桀骜不馴的樣子,操,這他媽跟自己哪裏像。
莫眠就為了這小子跟自己生氣?!
“去查,把這小子的身份資料查清楚,再做一份親子鑒定報告。”裴千廷命令道。
他到時候要把這份親子鑒定報告甩到莫眠面前,告訴她,這人跟他沒有一點關系。看她還敢不敢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外人,跟自己生氣。
順便,裴千廷斜睨了韓文一眼,到時候就廢韓文一條腿好了。
不知道從哪裏吹來了一陣風,韓文頂着裴千廷的視線,莫名覺得大腿有點涼。
“徐雁來,你的數學練習冊還沒交。”封若華放柔了聲線,提醒着趴在桌上的人。
對方臉上的青紫襯得皮膚更加白皙,鼻梁很高,範若華盯着對方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一時間不舍得挪開視線。
然而,桌上的人充耳不聞,對封若華的聲音置之不理,繼續閉着眼睛睡覺。
抿了抿唇,範若華輕輕敲了敲桌子,“徐雁來,徐雁來,你的數學練習冊還沒交,老師要檢查的。”
旁邊有人看到這幕,嗤笑了聲,“封若華,我看你不是想讓徐雁來交練習冊,你是想和他交朋友吧。”
在這個三流高中,大部分人都是在混日子,企圖混過這高中三年,拿個畢業證又開始混社會。所以,沒有多少人是認真學習的,而封若華卻是其中的異類。
課堂上認真聽講,作業按時完成,考試全年級第一,對學習看得比重點高中的學生還重要。
大部分人對封若華這種好學生都嗤之以鼻,覺得她現在這麽努力有什麽用,要早努力,當初就不會來青雲這種垃圾職高了。
而封若華這種單純的女生對徐雁來的心思更是一眼就能看透,所以此刻,看到封若華站在徐雁來桌前,紛紛忍不住調侃取笑。
封若華當即紅了大半張臉,嘴唇嗫嚅了兩下,最後吐出來一句:“才沒有。”
但這三個否定的字說出來,只惹來衆人更加激烈的哄堂大笑。
封若華臉上的紅暈更加嚴重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走開,還是繼續站在這裏。
這時,徐雁來忽然睜開了眼,眼神清淩,好似剛才昏睡過去,怎麽叫也叫不醒的人不是他一樣。
封若華見徐雁來醒了,趕忙又問了一遍:“徐雁來,要交數學練習冊了。”
徐雁來掃了她一眼,像是要确認眼前的人是誰,接着淡聲說:“沒寫。”
他都不知道作業是什麽,每天忙着打工和打架,怎麽可能有時間寫。
封若華執着道:“那你現在補吧……”我的可以借給你抄。
但後半句話還沒說話,就被徐雁來打斷:“不補,不交。”
封若華愣在原地,她像是第一次面臨這種難堪。
周圍哄堂聲四起,一陣噓聲傳來,封若華眼底隐隐發燙。
林宇凡從外面進來,看到這一幕徑直坐在徐雁來旁邊,從徐雁來桌上抽出了一本練習冊,遞給封若華:“給,把這個交上去。”然後看了下周圍的人,警告道:“都別笑了,有意思嗎?”
有人不服氣,“林宇凡,人家喜歡的是徐雁來,你上趕着做什麽?”
林宇凡臉色不耐,“給老子滾蛋,別他媽放屁。”
徐雁來盯着林宇凡遞出去的練習冊,眉心皺了皺,但也沒有出聲阻攔。
封若華看着徐雁來,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不敢伸手去接,林宇凡見她不接,直接把練習冊扔她懷裏,“你就把這個交上去。”
等兩人在自己面前交接完畢,徐雁來又甩了甩頭在桌子上躺下了,閉上眼睛前警告林宇凡:“下次別他媽瞎動。”
林宇凡嘿嘿一笑,拍了拍徐雁來的肩膀,明顯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睡了兩節課,徐雁來在第三節課才徹底清醒了。
徐雁來盯着講臺上正在講文言文的語文老頭,老頭拿着一本書,搖頭晃腦地不知道在讀些什麽,黑板上的字也跟鬼畫符一樣,既看不懂也聽不懂。
盯着盯着,徐雁來又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都不知道整天坐在教室裏是為了什麽,交錢睡覺嗎?真他媽奢侈。
眼皮剛耷拉下來,後腦勺就被輕拍了一記,徐雁來眼睛立刻清明,條件反射般轉頭,抓住來人手腕,然後用力扭了一下。
“啊!”尖銳的痛叫聲傳來。
教室裏所有昏睡的,閑聊天的,玩手機的,都伴随着這聲痛叫聲瞬間靜止了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到了聲源處,連語文老頭也停下來了。
徐雁來看見來人是誰時,瞬間松開了手,但大張的胳膊已經僵直在了半空,臉上要死不活。
眼含熱淚地看了眼徐雁來,眨了眨眼,将那僅有的熱意壓回去,大張嚴肅道:“徐雁來,跟我出來,其他人繼續上課。”說完,便轉身扶着手臂,朝教室外走去。
徐雁來眸底逸出了些許不耐煩,旁邊的林宇凡用胳膊捂住嘴笑個不停。
教師綜合辦公室裏。
大張仰頭看着站在辦公桌前的人,“昨天怎麽沒來上課?”
徐雁來心底煩躁,但還是耐着性子回他:“有事。”
兩個字丢回來,大張被噎了個十成十,下一句話從心底湧上了喉嚨,然後就再也吐不出來。
眼睛瞄到他一臉的青紫,大張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那也不知道請假,手機是擺設嗎?”
辦公室裏其他老師忍不住看了過來,徐雁來提醒他:“你聲音小點。”
“我聲音怎麽小點,你還想讓我怎麽小?徐雁來你看看你,你這樣下去以後要怎麽辦,不念書,不學習,整天只知道打架,你這樣下去,未來是要完蛋的呀。”大張苦口婆心,本來就滿是溝壑的臉此刻更是又喪又呆。
徐雁來眼裏無波無瀾,看着大張因為生氣而泛白的臉色,像是欣賞一出戲劇,眼底竟然帶上了一抹笑意。
“那我退學算了。”徐雁來提議道。
他一點都沒覺得大張的話有意義,這種殷切教導、誨人不倦,在他聽來,要多沒用有多沒用。
有些人的命運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再怎麽努力也是徒勞。
大張怎麽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明明原本是規勸他好好學習的,結果現在要鬧退學,他開始對自己的教學水平産生自我懷疑。
徐雁來說:“老師,你覺得我這樣的人,能有什麽未來。”
一肚子的名人名言,鼓勵警句在腦海裏浮現,大張随便甩出一句都能讓其他學生感動個三十秒,但他一對上徐雁來的目光,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他看起來成熟的根本不像是同齡人。
他已經不相信未來會有希望。
他甚至已經屈從了命運。
徐雁來也沒想讓他回答:“老師,我先走了。”
走出沒幾步,他又回頭,說:“您放心,我會把高三讀完的。”
不管怎麽樣,這是秦虹的堅持,雖然在他看來,沒有任何意義。
大張看着他遠去的高瘦背影,張了張口,想要叫住他,但到最後也沒有喊出聲。
因為,他也不知道叫住對方後,應該跟他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