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裴月還躺在病床上,脖子上敷了一層熱毛巾,眼睛通紅,眼淚不斷地往下流,整張臉已被淚水染濕。

韓文給她遞紙巾,“小姐,別哭了。”

裴月還接過紙巾按在臉上,幹燥的紙巾瞬間濕透。

“文叔,我害怕,他剛剛真的想要殺了我……”裴月還從鬼門關走過一趟,對裴雁來的狠厲印象又加深一層。

她以後再也不敢惹他。

韓文看裴月還哭得傷心,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也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的關系會這麽惡劣,剛剛,裴雁來的動作是真的想要置裴月還于死地。

如果他們晚來幾分鐘,裴月還就真的沒命了。

可沉吟良久,他還是替裴雁來說了話,像解釋他的無意,也是讓裴月還諒解。

“少爺從小在那種混亂的地方長大,打架打慣了的,下手有時候會失了輕重。”

委屈像潮水不留餘地地從心髒深處往外湧動,絕望快要将她淹沒,她看着醫院的天花板,甚至忘記了該如何哭泣。

一個荒誕的,不可思議的想法在心底形成。

裴月還喃喃:“文叔,我想走,我要離開家……”

“你想去哪裏?”不悅的聲音從病房門口傳來。

韓文擡頭去看,低頭道:“裴先生。”

裴月還看到來人,剛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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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千廷在心裏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腦袋被槍崩一下都比養兩個孩子容易。

“傷勢怎麽樣?”

韓文回答:“小姐咽喉輕微挫傷,醫生已經進行熱敷,二十四小時後就會好轉。”

裴千廷看向裴月還,帶了點勸哄的語氣:“我已經收拾他了,他再也不敢對你動手了。”

裴月還乞求道:“爸爸可以送我出國嗎?”

裴千廷沉默,裴月還眼裏的光亮便一點點黯淡下去。

“我要跟你媽媽商量一下。”親生兒子剛回家,就把另外一個送出國,莫眠不會同意的。

裴月還被拒絕,心裏着急,激動道:“爸爸,送我走吧 ,我不想再看見他了,我不要再回家。”

裴千廷眉頭緊皺。

她說話已經語無倫次,抓住裴千廷的衣擺,淚如雨下,“反正我也不是你們親生的孩子,讓我走吧,我不想再回家了。”

裴千廷撇開她抓住自己衣擺的手,怒吼道:“裴月還,你在說什麽?”

裴月還神情僵住,整個人跪在病床上再也不敢動,這是裴千廷第一次生氣地吼她。

裴千廷壓抑着怒氣,聲音低沉:“你是我和莫眠的孩子,不論有沒有血緣關系,這個事實永遠都不會改變。所以趁早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床上的人低着頭,很久都沒有動靜,只有碩大的淚珠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在白色的床單上落下一個個圓形水漬。那些水漬一點點地往外擴張,最終聚攏成一個大的圓形水圈。

在裴千廷的耐心徹底耗盡之前,裴月還說:“我知道了,爸爸。”

她擡頭看向裴千廷,聲音沙啞,“我錯了,爸爸,對不起。”

裴千廷說:“以後我會派保镖保護你,不會讓你們再近距離接觸。”

裴月還點頭,乖巧回道:“好,謝謝爸爸。”

聽到“謝謝”這兩個字,裴千廷皺眉,但還是耐下性子繼續說:“今晚的事不要告訴你媽媽,別讓她擔心。”

裴月還繼續點頭答應:“好,我知道了。”

從醫院回到家,裴月還從車上下來,腳步虛浮。

走進家門時,猛然瞥到了遠處一個跪着的黑色身影。

韓文注意到她的視線,解釋道:“少爺被裴先生罰跪了,必須跪滿兩個小時才能起來。”

裴月還看着那個黑影,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很快收回目光。

傭人們在收拾被砸壞的影音室,能夠用錢買到的很快就恢複了原樣,絲毫看不出被破壞的痕跡。但一些用錢買不到的,原來擺放工藝品的位置就這樣空缺了下來。

裴月還站在門口看着煥然一新卻完全陌生的影音室,有忙碌的傭人注意到她,放下手裏的活走過來關心她,問她身體怎麽樣了。

裴月還沖她搖頭淺笑,說了聲沒事,就朝卧室走去。

走廊上的紙箱不見了,應該是被傭人拿走擺在影音室了。

裴月還沒有換衣服就上了床。

天花板上華麗的吊燈照射出刺眼的光,光線折射出的白暈一圈一圈映入她的眼簾,恍惚間,被掐着脖子的瀕死感覺再一次襲了上來。

裴月還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脖子,學着裴雁來的動作将手放在脖子上,但她不敢用力。

原來生命這麽脆弱,一個小時之前,她差點就死去。

不能逃離,不能躲避,無法反抗,她只能無助地等待着那雙手再一次伸向脖頸,将她扼殺。

眼角有淚水滑下,裴月還緩緩閉上了眼睛。

如果能一睡不醒就好了。

熱敷果然見效快,第二天早上,裴月還脖子上淺淡的紅痕就幾乎看不見了。

她洗漱完下樓吃早餐,以為會看見裴雁來,但樓下沒有人,莫眠也沒在。

傭人将早飯放在桌上,裴月還沉默着坐下來用餐,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下樓,可即使害怕也必須在原地等待。

等她吃完早飯,過了很久,樓上也沒有傳來動靜。

上學的時間快要來不及,她猶豫着,最終還是讓人上去叫他,但傭人卻說他已經走了。

“少爺天還沒亮就出門了。”

聽到這個回答,裴月還身體才松懈下來,直到後背傳來一陣涼意,她才驚覺剛才在等待的過程中,出了一身冷汗。

上樓回房間重新洗了個澡,她才坐上去學校的車。

上車後,裴月還發現司機換了一個人,車子的前方還有一輛保镖車開路護送。

裴月還便明白,這是裴千廷安排的人。

莫名荒誕,裴月還看着車窗外的風景忽然想到。

現在最能輕易傷害到她的人,和她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他們有可能成為親人,卻彼此憎惡仇視。

車子開到了青和校門口,保镖對她說:“小姐,裴先生讓您中午不用和少爺一起用餐了,下午我們會護送您回家。”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她想她應該知足了,裴千廷能夠為她這個養女做到這個份上,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昨晚的事情裴月還沒有告訴楊舒雅,告訴對方既沒有辦法解決,反而徒增一份心理負擔。

期末考試即将來臨,裴月還成績不差,但也算不上最好,她想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荒廢學業。

如果現在不能讓裴千廷把她送出國,那麽高中畢業後是否可以。

畢業後,她的人生将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她已經成年,有權利自由選擇她的人生。而那時候,她也已經和裴雁來和平相處了一年時光,就算離開,莫眠也不會多想。

課間休息的時候,楊舒雅問她暑假準備去哪裏玩。

裴月還搖頭說不清楚。三個月前,她有計劃好和爸爸媽媽一起去意大利,但現在家裏多了一個人,所以她無法确定,計劃是否還能夠如期進行。

下午放學鈴聲響起,裴月還這次沒有再逗留,背上書包就走。然而在教室門口和一個男生迎面撞上,裴月還認出他是那天被楊舒雅拿走校服的人。

男生向她匆匆道了歉後,越過她徑直朝裏面走去。

裴月還轉頭,楊舒雅神色不耐煩:“你煩不煩,別來找我,不想跟你玩。”

男生被這樣說了後臉色有些不好看,卻也沒有直接走人,反而湊到楊舒雅跟前低頭說了句什麽。

裴月還擔心楊舒雅被欺負,便一直站在教室門口沒有離開。

楊舒雅說話時眼神掃到她,沖她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裴月還這才放下心離開教室。

放學時段,校門口到處都是人,司機在原地打轉了很久,才從擁擠的人流中脫身。

車子經過對面的高中時,裴月還看了過去,并沒有發現那個人。心裏正暗自慶幸,卻在下一個拐彎處和對方撞了個正着。

四目相對,匆忙間,她只來得及撇開頭,假裝看向別處。

希望對方沒有認出自己。

裴月還祈禱着。

“哎,雁哥,那是不是你家的司機,裏面好像是月牙。”林宇凡搭着裴雁來的肩膀,指着剛剛開過去的黑色豪車問道。

裴雁來漠然收回目光,“不知道。”

“怎麽司機只接月牙回家,卻不接送你,雁哥,你是不是失寵了?”林宇凡腦洞大開,發散思維。

裴雁來看向他的眼神冰冷似鐵,“你廢話再這麽多,我就走人。”

林宇凡伸手在嘴巴上做拉拉鏈狀,表示再也不多說一個字。

晚上八點,S市最豪華的□□。

沸騰的人聲和強烈動感的音樂聲淹沒了所有,裴雁來跟在林宇凡身後,從人群中穿行而過,沾染了一身的酒氣和香水味。

舞臺上有穿着火辣的三四個女孩在盡情舞動,她們的裙擺很短,随便一個動作就能看到黑色的打底褲。白皙的大腿在迷離燈光照射下閃耀出不同的色彩,尖叫的狂浪聲像潮水一般湧來。

林宇凡轉頭看了眼裴雁來,發現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底也沒有興奮的神色,完全不像是第一次進來這裏。

是不夠刺激,還是已經見怪不怪?

林宇凡開了一個包廂,他們沒坐多久,又進來了一大批人。男男女女十多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同齡人,有的甚至還穿着高中校服。

林宇凡笑着和他們打招呼,讓他們随便坐,盡情玩。

青雲高中分為兩派,一派是吃喝玩樂的富家子弟,等到高中畢業後就會被家裏安排去國外鍍金,就算不上大學,未來也前途無憂,林宇凡就屬于其中一員。

另外一派則是考不上好學校只能來垃圾高中混個畢業證的普通學生,既無法通過優異的學業成績獲得那張大學通行證,也不會有人給他們安排好光明燦爛的未來,只能混一天算一天,直到畢業那天回到底層跟在父母的身後繼續謀生。

今晚來的有青雲高中的人,他們認出了裴雁來,眼神裏都帶了點探究好奇。

裴雁來在青雲,并不算多麽惹眼。但還是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個是他的狠,裴雁來曾經在校外和別人打架,一個人單挑十多個,硬是把那些人揍進了醫院,自己只受了點皮外傷。

另外一個就是他那張帥氣的臉,雖然他脾氣不好,但仍舊有不少女生湊上來,其中不乏家境優越的公主小姐。

不過,在知道他的家庭環境後,那張臉的吸引力就大打折扣了。

畢竟,千金小姐的貴氣都是靠數不盡的錢堆起來的,裴雁來俨然沒有這個資本。

是以,裴雁來在學校一直獨來獨往,除了林宇凡再沒有第二個跟他走得近的人。

可今晚,裴雁來竟然出現在了這裏,不得不說,這些人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些震撼。

林宇凡和那些人閑聊的時候,裴雁來獨自坐在一旁沉默着喝酒。

他對林宇凡以及面前的這些人都沒有興趣,他今晚只是單純地來找刺激。

既然已經不用再過從前那種窮苦的生活,既然裴千廷有那麽多錢,那麽他為什麽不能當一個有錢的廢物。

反正裴千廷對他的期待也只有這麽多。

他想,等他過夠了有錢人的生活,得到了足夠的物質和享受,他心裏那點病态的不平衡才會徹底地被矯正過來。

林宇凡點的洋酒很貴,一瓶就要幾萬塊錢。

可裴雁來喝下去,卻發現和深水巷小超市裏五塊錢一罐的廉價啤酒沒有兩樣。

包廂光線明亮,裴雁來獨自坐在角落,自成一道風景。

他的臉部輪廓鋒利冷硬,鼻梁高挺,額前碎發垂落下來遮住眼睛,低頭喝酒時面色冷淡,薄唇上卻留下濕潤水痕,無端勾引人的眼球。

有不少女生都往他那邊偷偷看去。

有男生不爽他的态度,覺得裴雁來這副樣子就是在裝逼,戲谑道:“林宇凡,你交什麽朋友不好交這種窮鬼,今晚上的花費大家AA,他出的起錢嗎?別到時候還得你當冤大頭。”

林宇凡笑罵了一句,讓他滾。

“少他媽廢話,你們所有家底加在一起,在雁哥面前都不夠看的。今晚不論花多少錢,都是雁哥請客。”

他走過去,摟住裴雁來的肩膀,誇張道:“是吧,雁哥。”

裴雁來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一聽這話,那些人的臉色瞬間變得五彩紛呈。

女生們的眼神更是熱切的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了裴雁來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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