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淩晨兩點,裴雁來坐林宇凡家的車回來。
韓文帶着幾個保镖等在別墅門口,看到裴雁來走近,低頭道:“少爺。”
林宇凡搖下車窗,兩只手交疊趴在窗口,嬉笑道:“文叔,不要跟裴叔叔告狀哦,我們就是随便玩玩—”話沒說完,他就打了個酒嗝,濃重的酒氣瞬間從車內彌漫開來。
林宇凡被自己吐出來的酒氣熏到,後仰着躲開,又繼續說:“随便玩玩,我們就是随便玩玩。”
韓文不欲和一個酒鬼多說,示意林家的司機把車開走。
裴雁來身上也有酒氣,但是很淡,只有走近才能聞到隐約的味道。
韓文說:“少爺,裴先生讓您回家後洗個澡換身衣服,免得夫人擔心。”
裴雁來前進的腳步停住,眼神冷了下來,“你們監視我?”
韓文沒有否認,只說:“裴先生是為了保護您的安全。”
保護他的安全?
裴雁來的唇間扯出一抹冷笑,是為了保護裴月還的安全吧。
他們還真是看重裴月還,生怕被他找到一丁點可以欺負她的機會。
黑眸幽深,裴雁來唇角帶着譏诮諷刺,往前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他轉頭看向韓文,像是這麽多天才頭一次注意到他。
韓文被他的眼神盯着,莫名緊張起來,“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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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雁來朝他走近,韓文以為他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剛要開口,卻被猝不及防踹了一腳。
韓文沒有防備,立時跌倒在地,可裴雁來卻沒有罷休,将他單手提起來,又朝他的腹部揍了一拳。
韓文被這一拳揍得不斷咳嗽,氣血翻滾。
兩次攻擊,韓文都沒有抵擋,任憑裴雁來出手。
裴雁來怒視着他,踹過一腳,砸了一拳後,沒說一句話又掉頭離開。
旁邊的保镖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看不懂裴雁來這詭異莫測的行為。
韓文看着他的背影,捂住胸口不禁在心裏暗罵一聲。
不僅記仇,下手還狠。
等到裴雁來消失在別墅大門後,才有保镖将韓文扶起來。
“韓頭,這小少爺怎麽随便對你動手,也太難伺候了,下次我們是不是還得給他當沙袋練手!”
韓文面色嚴肅,瞪了他一眼,警告道:“拿了裴先生的錢就閉嘴,少在背後議論主家,再有一次立刻走人。”
那保镖被狠罵了一通,低下頭再不敢多說一句。
裴千廷給的錢是他們一輩子也賺不到的,別說裴雁來揍他們,就算要他們的命也得乖乖送上去。
韓文有些頭疼,裴雁來剛才那一下是報複自己曾經對他動過手,被揍一次沒關系,可這位的報複心理明顯很重,不知道他要挨多少次打才能讓裴雁來消氣。
這段時間以來,裴月還的生活重新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整整兩周,她再也沒看見過裴雁來,這個人似乎消失在了她的眼前,也消失在了這個家裏。
但裴月還知道這只不過是她的錯覺。
這種消失只是暫時的,誰也不知道他又會在什麽時候出現。
也許在明天,也許就在下一秒。
電影的結局定格在了2小時48分24秒,男女主角在夕陽的餘晖中相視而笑,裴月還按了下遙控器,熒幕上的畫面熄滅。
緊接着燈光亮起,裴月還看了眼時間,深夜十一點四十五分,已經很晚了。
揉了揉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而酸痛的肩膀,她從沙發上起身,關掉影音室的燈,合上門前盡量讓自己忽略那些微妙的已經無法更改的變化。
一樓客廳隐約傳來說話聲,裴月還探頭去看,莫眠坐在沙發上,被裴千廷攬在懷裏。
往常這個時候,他們早就休息了,可現在連卧室都沒回。
莫眠聲音裏有些擔憂:“這麽晚了還沒有回來,在外面會不會出事。”
相較于她的擔心,裴千廷就顯得不太在意,“他馬上就成年了,在外面多玩一會也沒什麽事,何況還有保镖暗中跟着他。”
他們在談論裴雁來。
他現在還沒有回家嗎?
裴月還目光沉靜,聽着他們的對話,看着他們因為裴雁來的晚歸而深切擔憂。
“就算成年也才十八歲,他還那麽小,就算玩也可以白天去玩。”
“白天上學怎麽玩?”
“裴千廷,他是你親生兒子,你一點都不關心他。”莫眠的聲音帶着惱意。
“我怎麽不關心了,我給了他錢,還派了保镖,你別生氣。”裴千廷的語氣突然從強勢變得溫柔,“我讓人跟着,不論他做什麽都在可控範圍內。”
……
裴月還收回目光,沒有任何情緒地轉身離開。
他們說的話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或許這個家裏應該隐身的人是她才對。
終于結束了最難熬的地理課後,裴月還再也支撐不住趴在了桌上。
經度緯度洋流寒流,大洋洲北美洲,裴月還聽着地理老師從口中說出的一個個名詞,除了迷茫還是迷茫。
她從小跟着莫眠和裴千廷去全世界旅游。
看過法國的落日,也見過日本的雪山,更在瑞士的小島上度過一整個冬天……可當那些東西變成了課本上的數字和專有名詞後,裴月還便什麽也不明白。
她不知道如何計算經度緯度,也不懂得大氣洋流如何運行。
更不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位置。
腦海裏的一切都變得昏沉模糊。
楊舒雅看她臉色不好,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确認沒有發燒後才繼續塗睫毛膏。
裴月還閉上了眼,感受着楊舒雅摸過來的溫度,暖暖的,帶着一絲微涼,很像莫眠經常安撫她的感覺。
但其實也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桌兜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裴月還拿出手機,看到上面是一串陌生號碼。
打錯了吧,裴月還這樣想着,順手按下了挂斷。
重新趴下,但沒過一分鐘,那個號碼又重新打了過來。
裴月還皺眉,的确是不認識的號碼,可對方既然打過來兩次,還是接通和對方說清楚吧。
“喂,你好,請問哪位?”
那邊沒有聲音,裴月還等了一分鐘,手機那邊一直沒有說話。
“是打錯了嗎?”
應該打錯了吧,裴月還正準備放下手機,卻聽到對面的說話聲,透過電流顯得有些沙啞,但更多的還是冷冽。
“來我學校。”說完這句對方就挂斷了電話。
裴月還看着被挂斷的手機,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楊舒雅看她拿着手機發愣,瞥了她一眼,問她怎麽了。
裴月還迷迷糊糊道:“我不知道,他說讓我到學校去。”
“誰啊?去哪個學校?”
“……裴雁來。”念出這個名字,裴月還方才如夢初醒,剛才給她打電話過來的是裴雁來,他讓自己去他學校。
太可笑了,她才不會去他們學校,他們最好再也不要見面才對。
可是他為什麽要給自己打電話,裴月還心亂如麻。
右手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脖子,那晚窒息的感覺再一次湧來,她快要呼吸不過來。
楊舒雅見她面色慘白,擔心道:“你沒事吧,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生病了嗎?要不要去醫務室?”
裴月還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只是又開始害怕。
像是得了某種後遺症,即使痊愈後也會不定期複發。
上課鈴聲恰在此時敲響,悅耳的音樂聲中,楊舒雅指着她的手機,“那你要去嗎?”
裴月還目光下移,左手将手機捏的死緊,冷汗從額上冒了出來,搖頭,語速極快:“不去。”
裴雁來站在一旁,聽着大張的責備,王銘的抽泣,以及中年女人不堪的辱罵聲。
大張神情嚴肅,吐出來的字眼一個比一個嚴重,“今天這事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必須把你們家長叫來,在學校公然鬥毆打架,你還想不想繼續念書了?”
裴雁來低着頭,眼神落在虛空的某一點上,壓根沒有聽大張在說什麽。
王銘捂着臉,指尖有血跡流出,哭得極其難看。旁邊有一個女人,穿着得體,保養良好,但說出口的話卻不那麽動聽了。
“校長,這種學生繼續在學校念書就是一個禍害,你看看,他把我兒子打成什麽樣子了,這種學生你還要讓他繼續念書,我看就應該把他交給警察。”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聽起來可以刺破教學樓的天花板。
“我們不需要他賠禮道歉,這種窮人的道歉,一看就沒有多少真心,乍一看長得人模人樣,不知道內裏心思有多麽歹毒。”
她把自己的兒子推搡到校長面前,“你看看,他把我兒子打成什麽樣了?”
校長沖她連連點頭安撫,王銘的父母是本市的企業家,每年都會給學校捐點物資,雖然那些物資多半沒用,但好歹落個好聽的名聲,如今王銘被打,校長總歸是要安撫好他的父母。
打架雙方的當事人,一個有顯赫的資本,一個是沒有任何背景的窮學生,孰輕孰重,校長沒有思考就做出了選擇。
“王太太,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您看看讓他給王銘同學賠禮道歉,再開除學籍可以嗎?”
王太太仰着頭,嫌惡地瞪了裴雁來一眼,朝校長不滿意道:“開除學籍怎麽行,應該直接開除,這種學生你還想讓他繼續讀書啊?你怎麽敢的啊?”
校長幹巴巴地笑了兩聲,随聲附和道:“對對對,您說得對。”
大張見這兩個人三言兩語就把這件事處理好了,頓時急了,“校長,徐雁來家長還沒來,現在處理會不會太草率了,不如我們等兩邊家長過來再一起商量商量……”
“商量什麽?”王太太嗓音拔高,“他這個樣子,他父母能好到哪裏去?我跟他們沒什麽好說的。而且你說他父母過來,他父母什麽時候來,我兒子出了事我可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連幾百萬的合同都扔下了,現在都半個小時了,他父母在哪裏?你讓我看看人在哪裏?”
大張推了推裴雁來,語氣很沖,“你爸媽什麽時候過來?你剛才不是給他們打電話了?”
裴雁來沉着臉,不耐煩,“不知道。”
“什麽叫不知道?”大張這下徹底沉不住氣了,“你爸媽要是再不來,你就真要被開除了。”
裴雁來無所謂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個哦是什麽意思。
聽見裴雁來的話,王太太臉上的得意再也掩蓋不住,催促着校長,“行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趕緊把這種學生開除,我們也不要他賠醫藥費了,反正一看他也賠不起。”
校長在一邊點頭附和。
王太太繼續說:“跟這種人扯上關系,算我們倒黴。”
大張看着裴雁來一副愛誰誰的态度,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你說句話,趕緊給王銘同學和他家長道歉。”
裴雁來陰郁地看了他一眼,抖了抖被他踢過的腿,不知道他在着急個什麽勁。
被他不屑的眼神掃過來,大張瞬間覺得自己好心喂了驢肝肺,熱臉貼上冷屁股,皇帝不急太監急。
“你他媽趕緊道歉,還想不想繼續念書了?”情勢危急,大張拍了他一巴掌,也顧不上說沒說髒話了。
裴雁來沉默,想了一下,無所謂道:“那就不念了吧。”
衆人的表情精彩紛呈,王銘捂着臉看不清面部表情,邊哭邊發出了怪笑聲,王太太厭惡的眼神中夾雜着一抹嘲諷,校長一臉放心了不用扯皮的安然,唯有大張被氣個半死,看着裴雁來的眼神像是在看殺父仇人。
氣氛凝滞,校長咳了一聲,開口總結道:“那就這樣吧,對這個同學做開除處理,這個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問話。
衆人的注意力被敲門聲吸引了過去,校長看着站在門口的人,滿臉不悅,“你是哪個班的,上課時間亂跑什麽?”
大張注意到了她的校服,提醒校長:“她不是我們學校的。”
裴月還穿着青和高中的校服,将裏面的人一一掃過,對上那雙淡漠的眼神後立即移開。
她看着校長,聲音沉靜,伸手指向某一處。
“我來找他。”
衆人的視線跟着她的手指,一齊轉移到裴雁來身上。
裴雁來看向她,但對方的眼神卻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她只看着校長和大張。
紛紛沉默,最終還是大張打破這詭異的氛圍。
“你是誰,找他做什麽?”
“裴月還。”裴月還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忽略了第二個問題,因為她也不知道找她來做什麽。
校長被弄糊塗了,問她到底來做什麽,跟裴雁來有什麽關系。
像是終于等到了能夠回答的問題,裴月還開口,“我是他妹妹。”
說完後看其他人仍舊茫然,又好意補充了一句。
“算是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