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暑假開始的一周後,裴月還和裴雁來高二學年的期末成績單就到了家長手裏。

莫眠和裴千廷對裴月還在成績上從不過高要求,只要不是差的太離譜都能過得去,所以裴月還仍舊延續以往水平,成績保持在全年級中上水準。

可裴雁來的成績卻讓他們難得憂愁。

莫眠看着桌上的成績單,每一門功課都是個位數,難以置信道:“他成績原來這麽差的嗎?”

她一直只關心裴雁來的身體和生活狀态,卻忽略了學習成績這種現階段對高中生同樣重要的事情。

裴千廷看了一眼那幾行數字,冷嗤道:“蠢成這樣。”

莫眠拍了下裴千廷的手臂,制止道:“別這麽說,他是你兒子。”

裴千廷眼神裏仍舊流露出嘲諷,但也沒有再繼續說了。

“他只是基礎不好,過兩天給他找個老師補習一下功課。”莫眠對裴雁來有着莫名其妙的信任,“說不定成績就可以很快提高。”

裴千廷卻不抱什麽希望。

裴雁來連轉學都不肯,鐵了心要在青雲那種垃圾高中裏打轉,骨子裏是打定了注意要當廢物,平常上課都不用心,怎麽可能還會上額外的補習班。

“爸爸媽媽,我換好衣服了。”

裴月還從二樓下來,她穿着一身淺青色的連衣裙,剪裁良好的裙擺垂至小腿,露出白皙纖瘦的腳踝,耳側紮着兩條辮子,頭上系了一條同花色的發帶,整個人透出一股清新的美麗。

莫眠眼神溫柔,笑着誇她:“我們月牙越來越好看了,和童話裏的公主一模一樣。”

裴千廷沒說什麽,但對莫眠的話也以眼神肯定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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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珠如寶地被捧在手心裏長大,裴月還得到了父母所有的關注和愛護。

而當另一個人從樓上下來時,裴千廷的臉色卻微妙的變了。

永遠不變的黑色T恤和球鞋,裴雁來插着兜,随意地站在不遠處,眼睛看向別處,和他們保持三步遠的距離。

“我沒有窮到連衣服都給你買不起。”

裴雁來瞥了他一眼,淡聲道:“我不想穿。”

“那你怎麽不裸奔?”裴千廷冷嘲。

“因為還要臉。”

“……”

裴月還覺得裴雁來一開口就有一種要把所有人噎死的錯覺。

莫眠看着這對父子,生怕他們吵起來,連忙打圓場:“本來就是家宴,穿什麽都沒有關系,我們快走吧,不然要遲到了。”

裴千廷冷哼了一聲,攬着莫眠往外走,不屑道:“能去就是給他面子,遲到就給我等着。”

裴月還看着父母走遠的背影,輕嘆了口氣,正要跟在他們身後離開,又瞥到不遠處的身影。

小步遲疑着挪到裴雁來的身邊,語氣讨好:“我們一起走吧。”

裴雁來低頭看了她半天,就在裴月還被他的眼神盯的堅持不住的時候,他才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今天是裴千廷父親的壽宴,裴家的子女都從各地趕來參加。

裴雁來回到裴家的消息沒有對外洩露過,其他人更不知道裴雁來和裴月還一出生被人掉包了身份,裴老也是前幾天才知道這件事,打電話痛罵了裴千廷一頓後,又命令今天的壽宴必須把裴雁來帶上。

幾輛保镖車在前面開道,裴雁來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看着車子開出雲水築,一路駛向今天的目的地。

他們做的車子駛出小區大門時,與一個背着書包的女生擦肩而過,裴月還注意到了女生身旁的人,下意識叫出了聲。

林宇凡笑着朝他們招了招手,姿态潇灑。

封若華看着車窗內一閃而逝的英俊側臉,定在原地,眼神微微怔住。

“我沒有跟你說過嗎?”林宇凡看着前方早已消失的車影,聲音稱得上溫柔:“裴雁來的身世原來那麽複雜,他現在可是裴氏集團名正言順的少爺,說起來,比我家有錢多了。”

“你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沒有差距的人,可結果呢?實際上裴雁來跟你可是天壤之別,你應該永遠也追不上了。”

封若華眨了下眼睛,沒有任何情緒,“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林宇凡笑了下,語氣意味不明,“沒什麽意思,就是讓有些人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封若華同樣笑了一聲,轉身看他,眼神裏透着厭惡,“我當然能夠認清自己的身份,所以打從一開始就和你們這些有錢人保持距離。”

“可有些人總是不長記性,非要往我跟前湊,你說這種人,到底有多賤?”

林宇凡的臉色“唰”地蒼白,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喉嚨被堵得嚴嚴實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是他賤,從小到大,都是他跟在她身後跑,想辦法往她跟前湊,甚至連去青雲讀書,也是為了她,可她從頭到尾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封若華手指微蜷,最終撇開頭,狠聲道:“我會認清自己的身份,離你們這些人要多遠有多遠。”

車子一路開到了郊區,裴雁來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了前方樣式古樸的老宅。

中式設計的建築結構,掩映在郁郁蔥蔥的林木中,看起來既莊嚴又靜穆。宅子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坪,綠草如茵的盡頭是湛藍的蒼穹。

裴雁來跟在莫眠和裴千廷身後向前走。

老宅門楣上裱了一個“裴”字,字跡漆黑,筆鋒遒勁有力,足以彰顯老宅主人的氣度不凡。

走進老宅,裴雁來漸漸聞到了一股花香,不濃郁,卻清晰分明。

他擡頭,朝花香的源頭看去,才發現從大門進去後,迎面就是一大片無法看到盡頭的花園。

此時正值盛夏,各色花朵開的鮮妍,一位身穿白色絲綢中式上衣的老人站在其中給花澆水,老人頭發全白,但并不顯老态,相反看起來還有幾分智者的姿态。

裴月還注意到他的視線,提醒道:“那就是爺爺,你見了他不要緊張,他人很好的。”

裴雁來懶得分給她一個眼神。

裴老注意到了他們,放下手中的水壺,朝他們直奔而來。

越過裴千廷,越過莫眠,忽視裴月還,老人一把抓住裴雁來的手,将他抱住,痛哭流涕:“你就是雁來吧,我的親孫子,都長這麽大了,十七年了,爺爺才第一次見到你……”

裴雁來身體頓時僵直,被突然用力抱住,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了想把人一把推出去的沖動。

抱着自己的親孫子哭了好一會,裴老才放開他,拉着裴雁來的手摸了又摸,“不知道你一個人在外面長大受了多少苦,要是你在爺爺身邊長大該有多好,我們爺孫倆也不能錯過這麽多年。爺爺真的太後悔了,當初就應該親自去醫院等着你出生,要不然也不會讓人把你搶走……”

裴雁來眼神微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實在受不了陌生人這麽親近。

雖然這是他名義上的親爺爺。

“行了,你煩不煩。”裴千廷出聲制止了裴老更進一步的動作。

“我怎麽煩了,你自己親兒子被人抱走,好不容易回來你就是這個态度,要不是我主動問,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跟我說。”裴老怒斥道,轉而看向裴雁來,一臉擔憂,“他有沒有打你?有沒有罵你?要是在家裏住的不開心,就來爺爺這裏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裴雁來:“……”

莫眠注意到了裴雁來臉色不自然,開口道:“爸爸,我們先進去吧,雁來第一次過來,還對這裏不太熟悉,我們先別站在門口。”

裴老對裴千廷有不滿可以發火,但對莫眠卻不能輕易動怒。

拍了拍裴雁來的背,裴老拉着裴雁來的手往裏走去。

裴月還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心裏某一處微微地塌陷。

說是家宴,但今天來的客人仍然很多,他們到了後沒一會,又陸陸續續有一大批人踏進這座老宅。

裴老一生有兩任妻子,裴千廷是後一任妻子所生的獨子,兩任妻子皆已去世。

在裴千廷前面還有三位同父異母的兄姐。幾個人說不上關系有多親近,但也沒到交惡的地步。

大伯和大伯母有一兒一女,二伯和二伯母只有一個女兒,小姑單身至今未婚。

莫眠帶着裴雁來和裴月還去叫人,裴雁來跟着裴月還順從地叫:“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小姑。”

幾個大人抱了抱裴月還後,接着不約而同地盯着裴雁來看個沒完,最後異口同聲道:“跟小廷長得還真是像。”

“別他媽這麽叫我,惡不惡心。”裴千廷站在旁邊,對他們的稱呼流露出厭煩的神色。

“怎麽跟哥哥姐姐說話呢。”小姑輕斥了一聲。

接着從包裏拿出一張卡,笑着遞給裴雁來,“第一次見面,小姑給你的見面禮,密碼是你的生日。”

裴雁來看着眼前對他微笑的女人,又垂眼看向她手中的銀行卡,過了半天都沒有伸出手去接。

場面略微有些尴尬,直到莫眠對他說:“拿着吧,這是小姑的心意,謝謝小姑。”

裴雁來這才像得到了某種允許的命令,接過後随手裝進口袋,說道:“謝謝小姑。”

接着,大伯和二伯也分別給了他一張銀行卡,二伯還給了他三把車鑰匙,“男人沒有車怎麽行,等你回到家三輛跑車就在車庫了,二伯可是很大方的。”

裴千廷冷聲說:“他都還沒成年,連駕照都沒有,開什麽車。”

“不是馬上就成年了嗎?”二伯不滿他的态度:“等你兒子十八歲的時候,你可別小氣,房子股份什麽的該給人家的就要給。”

他們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三號,還有三個多月才到。

裴雁來瞥了眼裴千廷,沒有說話。

但裴千廷卻不知誤會了什麽,語氣有些不善:“還沒到你生日呢,這麽快就惦記上了。”

裴雁來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語氣輕描淡寫:“怎麽會,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給我的,我當然得好好接着。”

“不然,怎麽當好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

周遭的聲音瞬間小了下來,在場衆人都聽出了這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臉色各異的看着這對父子。

裴千廷眉眼間掠過一抹陰鸷,怒吼道:“裴雁來,你少用這種态度跟我說話,我是你爸爸。”

裴雁來面色未變,眼神桀骜不馴,“你說是就是。”

有傭人端着酒從旁邊經過,一瓶洋酒被裴千廷順手摔了出去,看到他的動作,裴雁來眼裏的冷意越來越盛。

莫眠立刻上前分開兩人,拉住裴千廷的手臂,“好了,不要吵了,今天是你父親的壽宴,有什麽事我們回家再說。”

然後又看向裴雁來,眼神算得上溫柔,但語氣堅定:“剛才是你的态度不好,向爸爸道歉。”

其他人也紛紛跟着來勸和,讓裴千廷不要跟小孩子計較。

裴月還的視線從大人們之間穿過,看見裴雁來獨自站在另外一側,低着頭,游離在人群外,被衆人指責,莫名有些孤獨。

意識跟不上行動,她還未思考清楚就已經走上前,拉住裴雁來的手腕,不顧衆人詫異的眼神,直接離開。

他們的速度并不快,所以還能隐約聽到身後的聲音。

二伯說:“小廷算是遇到對手了,莫眠,你這個兒子生得好。”

裴千廷怒道:“你有病,信不信我現在就廢了你。”

“那是你親兒子,你朝我發火有什麽用,你脾氣收斂點,小心他将來不給你養老。”

“他敢。”

“……”

兩人走出了會客區,經過花園,腳步踏出老宅後一直走到了草坪上。

裴月還邊往前走,邊悄悄回頭看了眼他的表情。

裴雁來注意到她的視線,眼神冷酷:“看什麽?”

裴月還搖頭說:“沒看什麽,還以為你會很難過。”

裴雁來語氣不屑:“我為什麽要難過,以為都跟你一樣,整天就知道哭。”

她哭又怎麽惹到他了?哭泣是因為心情積壓到了一個頂點,她只是如實地将那份情緒表達出來而已。

這是本能的生理反應。

況且,她也是在遇見他之後,才會經常哭。

“難道你就沒有哭過嗎?”她不甘心地問道。

“你以為流兩滴眼淚就可以解決問題。”裴雁來眼裏泛起嘲弄。

簡直天真的過了頭。

裴月還抿唇,自動忽略了他語氣裏的嘲諷,悶頭繼續往前走,然而沒走兩步卻突然被身後傳來的力道扯了個踉跄。

“又怎麽了?”裴月還好不容易站穩,擡頭問道。

裴雁來晃了晃手腕,“你想把我抓去哪裏?”

裴月還這才驚覺自己剛才一直把他的手腕抓在手裏,現下被他一問,連忙松開了手。

她的表情有些微的驚恐,“我不是故意抓你的,我剛才就是想把你從那裏拉走。”

裴雁來揉了揉左手腕,上面還有她手心殘存的溫度,他低頭問:“為什麽要拉我走?”

裴月還不明白他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質問還是責難?

不安地捏住了裙擺,她往後退了半步,最終坦誠說:“你不是要讓我彌補你嗎?”

裴雁來低頭看她,她的眼眸清亮,閃過一絲驚慌,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說:“我以為,你希望剛才有人帶你離開。”

被那麽多人責罵,她不相信他心裏會好受。

她說完這句後,便再也沒有開口。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沉默悄無止歇的蔓延。

過了很久,裴雁來看向別處,開口,丢給她冷酷的兩個字。

“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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