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烈日下,血和汗水交織,陳星的眼睛上布滿一層模糊的水霧,他看不清面前站着的人,力氣已經被抽光,無力反擊。
只能感覺到一堆人踩在自己臉上時,帶來的窒息壓迫感。
付俊的鞋在陳星臉上用力碾了一下,嘴角挂着惡劣的笑意,眼神不屑一顧。
“這麽喜歡偷東西,打斷他的手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偷。”
讓人将陳星的兩只手抓住固定在地面,有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了根鐵棍過來。
陳星咬牙憤恨地瞪着付俊,目呲欲裂,他不過是走路撞到了對方,罵了句髒話,就被付俊污蔑成偷了他的東西,他氣不過争執了幾句,結果就被付俊叫來的人堵在偏僻處,痛打成這樣。
右臉被踩住,兩只手被固定住,陳星雙腳在地面上磨蹭了一下,但完全逃脫不開。
“王八蛋,操你媽的,有種放開老子,叫這麽多人過來,你他媽不就是個慫逼……”陳星心裏害怕,但嘴上卻不服輸,沖他大聲叫罵。
付俊臉上不為所動,眼裏閃過一抹得意,看陳星罵罵咧咧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只瀕死的蝼蟻想盡一切辦法掙紮逃生。
他語氣裏帶着惡意:“偷了東西不認錯,說話還這麽不幹不淨,要不然這張嘴就先別要了。”
他說完,立馬就有人扇了陳星一巴掌,“啪”的一聲,又響又重。陳星髒污的臉上立刻腫脹泛起五指紅印,嘴角血跡流出。
“操你媽,有種放開老子,看老子叫人來不弄死你……”被打了一巴掌,屈辱感湧上陳星心頭,他眼眶通紅,眼淚懸挂在裏頭。
付俊盯着他笑了一下,對他的罵聲渾不在意,朝拿着棍子的人揚了揚頭,“行了,搞快點,別跟這種垃圾浪費時間了。”
那人點了下頭,接着對準陳星的胳膊高舉起棍子,陳星眼睜睜看着那半空中的棍子落下,唇角蒼白,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劇痛。
但劇痛沒有襲來,拿棍子的人被踹了一腳,鐵棍偏離了方向,掉落在地面,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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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臉上有着怔然。
裴雁來扯住眼前人的衣領,往那張臉上用力揍了幾拳,很快,對方的鼻血就流了出來,臉上青紫一片。
裴雁來出拳又狠又準,每一下都揍到實處,那些混混不過是跟着付俊耀武揚威不入流的草包,打架的時候也仗着人多勢衆,哪裏有裴雁來這種常年把打架當飯吃的狠辣。
在場其他人都懵了,大概從沒有想過有人打架是這樣的。
裴雁來身上的暴戾顯而易見,每一次都像是要把對方往死裏揍。他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陳星也猛然有了力氣,一下将壓着他的人掀翻,沖上去幫裴雁來。
付俊看着眼前的突變,也有些回不過神。但等他看清打架的人長什麽樣時,眼裏劃過濃烈的恨意。
“你們全都給我上,給我弄/死他。”
沒有人動。
付俊氣急,怒吼道:“怕什麽,之前那麽多次不是都讓我給擺平了。”
瞬間,所有人都去圍攻裴雁來。
裴月還和司機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那麽多的拳頭全部往裴雁來一個人身上落下。
“別打了,別打了。”她大聲制止,但徒勞無功,想要沖上去,但找不到任何可以插身進入的空隙。
司機沖上前去幫裴雁來,雖然司機也接受過簡單的防身訓練,但雙拳難敵四手,場面陷入焦灼。
裴月還拿出手機,一時間不知道該報警還是該打給家裏人,手指顫抖,好半天才按下了一個數字按鍵,在她想要按下第二個數字時,手機卻被人掃了出去,摔在地上。
她驚慌擡眼,就看到了付俊。
付俊居高臨下,雖然極力維持體面,但臉上還是洩露了一絲猙獰。
“沒想到你跟那種垃圾貨色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他将裴月還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剛放暑假就去約會了,那種垃圾能給你什麽,你不是千金大小姐嗎,跟那種人走在一起,你難道不會覺得惡心嗎?”
“最惡心的人就是你。”裴月還冷聲對他說道,雙眼通紅,一半是因為氣憤,一半是因為害怕。
“現在立刻讓你的人停手,不然我會告訴我爸爸。”
付俊眼裏有些遲疑,但很快就被不在乎取代,諷刺道:“你爸爸知道你跟那種人談戀愛嗎?要是知道我替他收拾了這種垃圾,你爸爸不是應該感謝我嗎?”
裴月還聽不懂他的胡言亂語,冷着臉從地上撿起手機,準備再打電話的時候,卻被付俊抓住了手腕。
付俊将她的手機再次摔在地上。
“你放開我,放開我!”裴月還用力掙紮,卻怎麽也甩不開付俊的鉗制。
付俊看着她不斷掙紮,臉上的興味越來越濃,那張臉越湊越近,裴月還撇開頭躲避。
“你不是高高在上,誰都看不起嗎?我可比那種垃圾優秀太多,你還不如跟我談戀愛。”
他的呼吸噴灑在女孩的臉上,裴月還覺得窒息,她被惡心地想吐。
“我又不嫌棄你,跟他上/過床也沒關系,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能知道我有多好……”付俊的眼神裏是病态的癡迷。
簡直是神經病。
裴月還再也受不了了,眼淚落下的同時,朝面前這張臉甩去一巴掌,可手腕卻被付俊在半空中牢牢抓住。
“放開我,救命,滾開……”裴月還害怕地大聲尖叫。
她覺得被付俊抓住的手腕像是染上了最肮髒的毒液,渾身都不舒服。
裴雁來踹了前面的人一腳,聽到那聲尖叫,轉過頭就看到付俊抓着裴月還,臉離她越來越近,而她害怕地縮着身體,逃也逃不開。
眼裏染上駭人的冷意,裴雁來朝他們沖了過來。
在付俊的嘴要落在裴月還的臉上時,忽然被人從後面踢了一腳,整個人被踹趴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看着眼前的人,裴月還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抓住裴雁來的袖子,撲進他懷裏,聲音恐懼委屈,“我好害怕。”
她的眼淚将自己胸前的衣服浸濕,裴雁來身體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将她推開,命令道:“回車上去。”
裴月還搖頭,緊抓住他不放,“你別打架了,我們一起走……”
裴雁來被她抓着手,想要甩開,但一看到她布滿濕痕蒼白的臉,手上就失去了力氣。
他朝身後看了眼,沖着還在跟那堆人糾纏的兩人,吼了聲,“走。”
陳星和司機聽到他的聲音,立刻甩開其他人,跑了過來。
裴雁來握緊裴月還的手,快速往前跑去。
他們的車就停在不遠處,裴月還被裴雁來拽着往前沖,跑得跌跌撞撞。
身後的人一直在追着他們,裴月還跑了一段路後,忽然聽到了身後有涼風吹過,她下意識轉過頭,就看到了一根鐵棍正對着裴雁來的後腦落下。
血液像是忽然靜止再不流動,喉嚨幹澀,裴月還呆呆地看着那根棍子落下的軌跡,只來得及推開裴雁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但出乎意料,那根棍子并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裴雁來在一瞬間将她護在了懷裏,那根棍子順着他的側臉,直掃向脖子。
裴月還目光呆滞,看着他臉上漸漸滲出血,繼而緩緩流下,混着脖子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綻開一朵又一朵的絢爛血花。
付俊眼神憤恨,手上提着的棍子舉起,準備再次落下時,卻被趕過來的司機按在了地上。
裴月還臉上沒有了表情,手指顫抖地摸向他的臉,“你……你流血了。”
裴雁來攥着她的手,不讓她摸到臉,冷聲說:“我知道,又沒瞎。”
頓了下,他又說:“害怕就把眼睛閉上。”
裴月還搖頭,臉上的淚水越流越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已經跑到了人流繁華的地方,有路人看見這一幕,以為打架鬥毆,立刻報了警。
後面追上來的混混見情況不對,互相看了眼,很快就全都跑走了。
醫院外。
裴雁來的側臉和鎖骨處都貼上了紗布,兩只手雖然塗上了藥膏,但仍舊紅腫得厲害
陳星站在他前面,臉上青紫,愧疚低頭:“雁哥,對不起,都怪我,不然你也不會被那些雜種打了……”
“跟你沒關系。”
裴雁來打斷他,又問:“你怎麽惹上那群人的?”
說起這個,陳星就一臉氣憤:“我沒惹他們,就是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那個神經病就說我偷了他的東西,我氣不過罵了兩句,他就叫人過來揍我,操,走黴運了。”
裴雁來:“行了,我知道怎麽辦,你以後要是再遇上他們離遠點。”
陳星郁悶道:“知道了。”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裴月還,舔了舔嘴上的傷口,沒忍住問他:“雁哥,你真的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啊?”
那天早上他沒在家,等到下午回來的時候,才聽街坊鄰居說裴雁來是秦虹偷抱回來的,秦虹把兩個孩子給調換了,裴雁來的親生父母是S市有名的富豪。
裴雁來眼皮擡起,一臉恹恹,看起來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算是吧。”
陳星嘀咕,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算是吧。
他摸了摸鼻子,卻不敢把這話當面說出來。
“雁哥,你走了後,黃阿滿的場子被一股腦地全端了,聽說被罰了款,三天兩頭地進局子,現在還被人追債,我有次看見他被人揍得很慘。”
裴雁來怔住,繼而想到應該是裴千廷做的。
他不在意地回了一聲:“是嗎?”
裴月還朝他們那邊看了好幾眼,不知道裴雁來跟那個男生在說什麽,她想過去一起聽,但又害怕裴雁來生氣。手上提着醫生開的藥膏,她的眼裏寫滿了好奇。
“雁哥,那女生是不是就是跟你掉包的那個?”陳星瞥到裴月還,那個女生看起來很漂亮,氣質出衆,穿衣打扮一看就是那種富家千金。
是他這輩子都不會接觸到的人物。
裴雁來聞言下意識回頭看去,裴月還立馬朝他笑了下,舉着手裏的藥膏晃了晃。
“不是。”裴雁來語氣有些冷,回頭說:“行了,你回家吧,那些人我會處理,不會有人找到你身上去。”
陳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裴雁來怎麽忽然就生氣了,第一反應就是道歉。
“對不起啊,雁哥,我說錯話了。”
裴雁來有些不耐煩了,他不想在這裏跟陳星說些沒用的廢話,“不關你的事。”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然而陳星卻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叫住了他,“雁哥。”
裴雁來皺眉問道:“還有事?”
陳星松開他的胳膊,眼神猶豫,一副不知道該不該說的表情。
裴雁來完全沒有耐心了,捏了捏眉心,冷聲道:“給你五秒鐘,不說就滾。”
陳星一聽這話就急了,脫口而出,“雁哥,你有空去看看阿言吧。”
裴雁來眼神一滞,“她怎麽了?”
“你被帶走後,警察來了把你爸媽給抓走了,阿言現在都沒人管,學也不上了,我讓她來我家吃飯也不來,我去看她,她也不開門,有時候晚上還跑去發廊門口,一個人不知道怎麽過的。”
裴雁來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某種可以稱之為驚訝的表情。
他像是不相信,再問了一遍,“你說警察把人帶走了?”
陳星點頭,裴雁來的樣子看起來毫不知情,他說:“雁哥,就算你媽,不是,虹姨把你偷走了,也不至于就讓警察把她給抓走,阿言那麽小就沒媽了。”
他不知道秦虹的行為屬于違法犯罪,他是真覺得秦虹不應該被警察帶走,畢竟秦虹也把裴雁來養大了,而且徐露言也需要媽媽照顧。
他從小就失去了父母,但尚且還有爺爺奶奶,可現在徐露言沒有一個親人了。
裴月還看到裴雁來和陳星一起過來,連忙朝他們走了過去。
“你們聊完了嗎?”裴月還說:“我給家裏打過電話了,爸爸在外地出差,明天才會回來,不過他已經派人去處理這件事了,那個付俊肯定會被警察抓起來。”
裴雁來說:“回家去。”
裴月還點頭,邊說邊往回走,“好,媽媽給我打過電話了,我沒跟她說你打架受傷的事情,她還不知道,我們先想想怎麽跟她解釋吧……”
她說了很多,但身後半天沒有傳來腳步聲。
她回過頭,發現裴雁來還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動不動。
“怎麽了?”她問道,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心慌。
裴雁來踢了下地上的一塊石頭,說:“你自己回去,我還有事。”
“什麽事?”裴月還跑過去,站在他面前,仰頭問道。
“與你無關的事。”裴雁來說完,就從她身側離開。但還沒走兩步,就被裴月還抓住衣擺。
她臉色着急,泛紅的眼眶眼看又要濕潤,“你又要和別人打架嗎?你別去行嗎?算我求你,你要是再受傷了怎麽辦?”
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本來裴雁來為了她已經受了傷,要是再出事,她不知道該怎麽跟莫眠和裴千廷交代。
似乎,到這一刻她才明白,裴雁來這個人的一切都和她綁定在了一起。
裴雁來的過去、現在、将來都和她有關。
她要為裴雁來的人生負起責任,她再也不能讓裴雁來受傷,必須确保他每時每刻都完好無損。
裴雁來推開她的手,不耐煩道:“我不去打架,有其他事。”
“什麽事?我要跟你一起去。”裴月還不相信他的說辭。
“裴月還。”裴雁來眼神有些無奈,“你是跟屁蟲嗎?”
“我不管。”裴月還不依不饒,一臉執着。
陳星的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了半天,看着他們你來我往說個沒完,覺得他雁哥脾氣怎麽忽然就變好了。
真是神奇。
裴雁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嘲弄道:“怎麽,你還想讓我臉上再劃一道口子?”
裴月還:“……對不起。”
她低下頭,滿臉愧疚,都是因為她,他才會受傷。
裴雁來看着她這副樣子,懶得再理她:“行了,你趕緊跟司機回家,我沒功夫理你。”
“那你晚上還回家嗎?”裴月還問。
裴雁來蹙眉,語氣不明,“再說吧。”
沒想到,裴月還聽到他說完這三個字,眼神驚惶,臉刷得變白,拉住了他的手,用力攥緊,“那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管,你別想丢下我。”
要是裴雁來晚上不回來,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父母。
就算他們不會怪她,可她心裏的愧疚感只會一層深過一層。
裴雁來低頭看向被牽着的手,她的膚色很白,指節因為用力微微泛紅。
她握得很緊。
喉頭微動,突然,所有的拒絕無法再說出口。
裴雁來回握住了她的五指,說:“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