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第二天,裴月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四肢像是被拆開了重裝,還沒有完全複原,完全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她從床上勉強坐起身,腦袋像是被裹上了一層嚴實的塑料薄膜,摸不着,看不清,渾渾噩噩。

她捂着腦袋使勁回想,昨晚發生了什麽……

好像和裴雁來一起去吃了碗面,然後她看見了裴雁來在喝酒,她勸他不要喝酒,她有勸嗎?應該有吧!然後呢?她好像哭了,還說了很多話,說了什麽呢?

裴月還想了很久,卻一點思緒也沒有。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時候,卧室門被從外面推開,莫眠手裏拿着一杯蜂蜜水走了進來,看見她醒了,連忙把蜂蜜水遞了過去,“月牙,喝杯蜂蜜水解解酒。”

裴月還擡頭,叫了一聲“媽媽。”

話出口後才發覺嗓子嘶啞,喉嚨疼痛,聲音有氣無力。

莫眠坐在她床邊,把蜂蜜水遞到她嘴邊,“先喝點水。”

裴月還就着她的手,把一大杯蜂蜜水全部喝光了。喝完了蜂蜜水,她才覺得嗓子好受了許多,身上也有了力氣。

莫眠拿紙巾給她擦拭嘴邊的水漬。

裴月還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睡衣,問道:“媽媽,我怎麽了?你給我換的衣服嗎?”

“你還說。”莫眠給她擦幹淨嘴唇,罕見地有些生氣,“你還沒成年就學會喝酒了,還把自己喝得爛醉。要不是你哥哥,昨晚我們都不知道去哪裏找你。”

“啊?”裴月還有些吃驚,問她:“我昨晚喝醉了?”

“沒錯。”莫眠肯定地說道,又不忘提醒她,“十八歲之前不準再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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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昨晚怎麽回家的?”裴月還完全忘記自己喝醉酒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家的。

莫眠雖然生氣,但到底沒有責罵她,只是眼神多少有些無奈。

“雁來昨晚帶你回來的。”她摸了摸裴月還的臉,“記得對哥哥說謝謝。”

“……”

裴月還心裏覺得很不可思議,裴雁來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他竟然還會帶自己回家?不是應該把她丢在路邊的垃圾桶裏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嗎?

她腦子裏轉了很多想法,但一個都不敢當着莫眠的面說出來。

最後只乖巧地點頭,“好的,我知道了,媽媽。”

莫眠見她眉眼還有些倦意,便讓她再躺下。

“我已經給老師請過假了,今天不用去學校,不過你的導演課程不能落下,晚上老師會過來補課,先好好休息吧。”

裴月還點點頭,眼皮困倦地合上。

莫眠看着她純淨的睡顏,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悵然,時間太快了,記憶裏的小孩子,轉瞬間就長這麽大了。

燦金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了裴月還的臉上,裴月還不安地掙動,臉忍不住皺了起來。

莫眠走過去将窗簾拉上,光線被遮擋的嚴嚴實實,卧室裏又變得昏暗。

裴月還停止了掙動,緊皺的臉也慢慢變得平靜,放松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莫眠站在床邊,又看了她好一會後才離開。

下了樓,莫眠聽到傭人在講電話。

“是的,少爺,小姐還沒有醒。”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傭人點頭答應,看見莫眠過來,連忙彎腰叫了聲“夫人”。

莫眠示意她把電話交給自己,對着那邊問道:“雁來?”

裴雁來頓了下,顯然沒想到莫眠會接電話,但還是輕聲應了句。

莫眠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二十分。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裴雁來站在籃球場外,看見林宇凡投進了一個三分球後,正在對着其他人大聲炫耀。

“這節是體育課。”

莫眠:“這樣啊。”

“……”

莫眠問:“給家裏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裴雁來:“沒有。”

他說了沒有事,卻又不挂斷電話,莫眠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沉默了能有三十秒,裴雁來踢了下地面上的草坪,舔了舔唇,說:“沒事了,我挂了。”

“哦,好。”莫眠說:“體育課要多運動,別整天只知道坐着學習,對脊椎不好。”

“知道了。”

“好,那就這樣,下午放學回家,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嗯。”

他“嗯”了一聲,看起來像是已經說完了話,可還是不挂斷電話。莫眠聽着對面的聲音,一時也拿不準到底要不要直接挂。

“那媽媽挂電話了?你好好上課——”

“那個。”裴雁來截斷了她的話。

莫眠連忙問:“怎麽了?”

裴雁來轉頭看了眼四周,手插在校服褲兜裏,往前走了兩步,才漫不經心道:“裴月還……”

他只說了這三個字就沒聲了,莫眠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半晌後,遲疑着:“月牙剛剛醒了,我給她喝了杯蜂蜜水。”

“哦。”裴雁來的腳步停下,不再繼續往前走了。

“不過她看起來還是很累,喝完水又睡下了。”

“哦。”

他随意應了一聲,一副懶得搭理的語氣。莫眠一瞬間以為自己猜錯了,他不是想要關心月牙嗎?

但不管她有沒有猜錯,耳邊的電話至少沒有挂斷。

“不過她忘記昨晚發生的事了。”莫眠笑了下,“忘記自己喝了酒,也忘記是你背她回來的。”

“……是嗎?”

莫眠疑惑地看了眼電話,怎麽感覺他的語氣莫名冷了下來。

“不過我已經跟她說過了,讓她晚上記得謝謝你。”

裴雁來沒有說話。

“雁來,你們現在還小,以後不要再喝那麽多的酒了。”莫眠又叮囑了一次。

“知道,我還要上課,挂了。”裴雁來突然說道。

那邊再沒有聲音,莫眠看着被挂斷的電話,有些一頭霧水。

裴雁來握着手機,臉色難看,眼神也有些漠然。

他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突然,一顆籃球從空中徑直朝他飛了過來。

林宇凡追着籃球飛過來的弧線,手忙腳亂地大喊:“我的球!雁哥!我的球!接住啊!”

裴雁來擡眼,在籃球距離他僅有十公分的時候,偏頭躲了過去。

那顆籃球順着慣性飛了出去,落在遠處的地面上,彈跳了好幾下,又轱辘辘滾了好遠才最終停在了看臺邊。

林宇凡一直跑到了裴雁來身邊,朝那邊看臺上的一堆女生嬉笑着揚聲道:“美女們,把球給我扔過來呗!”

看臺上的女生們毫不理會,不是在看雜志,就是在對着鏡子整理頭發,抹唇彩。

只有封若華一個人坐在角落,膝蓋上攤開一本英語單詞書。

發現沒人理自己,林宇凡也不惱火,将那些女生一個個看過去後,才像是終于找到了求助對象。

“封若華,把球幫我撿起來呗。”

封若華置若罔聞,只專心背自己的單詞。

林宇凡笑了一下,“封若華,昨天你媽對我說——”

話說到這裏就不再繼續,封若華從單詞書裏擡起頭,冷冷地看向他。

林宇凡絲毫不懼,對着她做了個口型。

單詞書的一頁被她的指甲掐破,然後,封若華沉默着走下看臺,将那顆籃球撿起,向他走去。

那些女生看到這一幕,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大為稀奇,封若華平時在學校可是誰都不搭理的。

“林宇凡,她媽對你說什麽了?”有女生大聲問道。

林宇凡看着封若華越走越近,唇角勾起,輕佻道:“當然是讓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要跟壞女孩一起玩。”

“神經病。”那幾個女生罵了一句,就再也不理他了。

封若華面無表情地把籃球遞給他。

林宇凡彎下腰,看着她嬉笑道:“若若,笑一下呀。”

籃球被狠狠拍在了他的胸口,林宇凡沒有接住,于是球掉在了地上,彈了幾下後,滾到了裴雁來腳邊。

裴雁來正在玩手機,看也沒看,右腳順勢一勾,那顆籃球就被他踩在腳下。

封若華轉身離開。

林宇凡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失落,但很快調整好情緒,湊到裴雁來身邊,勾着他的肩膀:“雁哥,幹什麽呢?”

“關你屁事。”裴雁來将手機鎖屏,塞進口袋。

林宇凡:“……”算了,不跟他計較。

林宇凡說:“晚上一起去喝酒啊?我們都好久沒玩刺激又驚險的游戲了。”

“晚上要補課。”

林宇凡怪叫一聲,“有沒有搞錯,考了個年紀第一還不夠,還要再補課,是不是要考個全省第一才算滿意?”

裴雁來踢了下腳底的籃球,轉身往外走,“你腦子太蠢,跟你說不着。”

籃球場上有人喊了一聲,“林宇凡,把球扔過來。”

林宇凡撿起地上的球,往那邊随便扔了一下,也沒管對方接沒接住。

他幾步追上去,又問裴雁來:“不補課行不行?”

“行。”裴雁來回答地幹脆。

沒等林宇凡笑出聲,他又說:“你去跟裴千廷說。”

林宇凡嘴巴長成“O”形,搓了搓胳膊,心有餘悸,“裴叔叔啊?”

裴雁來瞥了他一眼,“怎麽?你害怕他?”

“怕啊!”林宇凡誇張地點頭,看到裴雁來嘲諷的眼神,反問回去,“你不怕裴叔叔啊?”

裴雁來收回視線,冷聲道:“關你屁事。”

林宇凡:“……”

大哥,你可真會變臉!

裴月還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半,醒過來的時候腦袋已經不那麽疼了,腦子也跟着清醒了幾分。

房間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床頭櫃上的手機在忽閃忽閃地發出藍色亮光。

裴月還拿過手機一看,十多個未接電話,三十多條微信消息。

大多是楊舒雅發過來的,從昨天晚上七點一直發到了今天上午十一點。

裴月還将那些消息往下滑着一條一條看過去。

“月牙,你們去哪裏了?”

“月牙,我到家了,你們在哪裏,我讓司機去接你?”

“月牙,你還好嗎?發生什麽事了!接電話!”

“裴雁來是不是欺負你了!”

“再不回信息,我就要告訴家長了!”

“只有莫阿姨在家,我告訴她了,你可千萬別出事!”

“……”

“莫阿姨說你回家了,你喝酒了!乖乖女,膽子真大!”

“你酒量也太小了!一口倒!”

“你請假了?”

“我也不想上課了。”

……

裴月還将那些消息迅速滑過去,又很快給她回了一條。

“我睡了一天,現在醒了,我沒事,很安全。”

那邊很久沒回,應該還在上課。

她退出楊舒雅的微信,又給其他關心她今天為什麽請假的同學一一回複過去。

等回複完,她忽然發現,有一個陌生的微信號碼給她發了信息。

對方的微信頭像是一片空白,網名是一個句號。

裴月還疑惑,這個人是誰?她什麽時候添加的?

點開對話框,對方只發送了一個表情包,一只粉色的豬可憐兮兮地被人用手指着,上面還有四個粉紅大字。

【你是豬嗎?】

這人是誰?怎麽一上來就罵她?

裴月還有些生氣,正準備罵回去,打了下一長串漢字,手指按上了發送鍵,正要将信息發送過去。腦海中卻突然閃現了一個畫面。

裴雁來坐在對面,眉梢挑起,一臉嘲諷地看着她,冷聲吐出一個字。

“豬。”

裴月還腦中警鈴大作,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手忙腳亂地删掉剛剛打下的文字。

這人是裴雁來?

室內空調明明是合适的溫度,可裴月還的額上卻莫名泛起濕意。

又将對方的頭像和網名看了半天,還翻了翻朋友圈,但他的朋友圈只有一條黑色的橫線。

沒有任何有用信息。

猶豫再三,裴月還給對方發送了三個字。

“裴雁來?”

那邊回的很快,明晃晃的四個字映入裴月還的眼簾。

“你死定了。”

手機被裴月還摔了出去,落在了柔軟的被子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但裴月還卻像是驚擾了一顆定時炸彈,忙不疊地爬下床,頭也不回地離開危險區域。

裴月還洗漱後下樓,才發現莫眠和裴千廷都不在家。

傭人給裴月還做了一份番茄牛腩湯飯。

“小姐,吃點熱乎的暖暖胃,以後別再喝酒了。”

裴月還有些尴尬,撓了撓頭發,小心地問:“我昨晚喝得很醉嗎?”

傭人上了年紀,從小看着裴月還長大,此刻一臉心疼,“是啊,您一身酒味,怎麽喊也喊不醒,夫人都差點要送您去醫院。”

裴月還臉上泛起苦笑,她腦海裏最後的印象只剩下她和裴雁來面對面說話,但卻想不起到底說了什麽。

她低頭舀了一勺湯飯,又想起什麽,嘀咕道:“沒有司機來接我嗎?”

傭人說:“家裏打不通您和少爺的電話,是少爺背您回來的。”

裴月還:“……”

嘴裏的湯飯來不及咽下去,裴月還大聲驚問道:“他背我?”

“是啊。”傭人肯定答道,“家裏所有人都看到了。”

銀色的勺子從手裏掉下去,和碗沿相撞發出一聲輕響,裴月還雙手無力地捂住臉頰,頭發淩亂,哀嚎道:“他為什麽要背我回來,他不能打個車嗎?”

“少爺說他忘了。”

“……”

裴月還雙手張開兩條縫隙,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看向一旁有問必答的傭人,“您還沒走啊?”

傭人慢半拍地說道:“那……我去幹活了。”

等到傭人離開,裴月還又哀嚎了一聲,腦袋在桌沿上磕了好幾下。

剛吃完飯,補課老師就到了。

下午的課裴月還上的心不在焉,期間上廁所三次,喝水五次,走神被老師提醒六次,答非所問四次……

兩個小時後,老師終于結束了折磨的教學時光,臨走前看了兩眼,還是沒有忍住,吸了口氣,問她:“裴月還,你今天到底在想什麽?”

裴月還兩眼無神:“在想我怎麽死。”

“……”沒救了。

老師恨鐵不成鋼地揚長而去。

雖然心思全都沒放在學習上,但該有的禮貌還是有,裴月還将老師一路從書房送出家門。

目送老師開着那輛忽閃着“卡哇伊”眼睫毛車燈的粉色車子離開,裴月還正要轉身回家,卻看到遠處有一輛熟悉的黑色汽車向別墅的方向駛來。

裴月還當即怔在原地,等到想起來要跑的時候,裴雁來已經下了車。

“敢跑就把腿打斷。”冷冷的語調如惡魂索命。

裴月還的右腳懸在半空,保持着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看起來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裴雁來走近,将她上下打量了個遍,末了,唇角勾起,譏诮道:“挺有個性啊。”

“謝謝。”裴月還從善如流,她就當在誇自己了。

“裴月還!”裴雁來聽到她說謝謝,咬牙切齒地低吼她的名字。

裴月還看着他,半晌聳了下肩膀,懸在空中的右腳落地,“對不起,我不知道昨晚是你背我回來的,謝謝你,辛苦了,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她說完,還給他鞠了個躬,以示敬意。

裴雁來惡狠狠地看着她,似乎他倆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

裴月還被他的眼神看得發毛,下意識就想逃走,但下一刻就被他抓住了胳膊。

司機還沒離開,看到這一幕,适時提醒,“少爺,不能對小姐動手。”

裴雁來瞪他,怒吼道:“我動手了嗎?”

司機:“……”您不是都已經上手了嗎?

司機心裏委屈,但一句話都不敢說。

裴月還看着他憤怒的臉,正要勸他別生氣,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女聲。

“裴雁來。”

兩人一起朝後看去,裴月還是好奇,裴雁來則是不耐煩。

封若華穿着校服,背着書包,忽略掉他們兩個之間的糾纏,徑直問道:“我能不能去你家補課?”

裴雁來皺眉,一副不知道她在說什麽的表情。

見他不說話,封若華捏緊兩側的書包帶子,直視着他,又重複了一遍。

“聽說有專門的老師在家裏給你補課,我能不能也過來聽課?”她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的成績有些差。”

“可以啊。”裴月還立刻應允。

另外兩人的視線雙雙投向裴月還。

裴月還頂着裴雁來殺人的目光,強撐着牽起嘴角,對他說:“反正都是老師講課,又不費什麽事,再加一個人也沒關系嘛。”

她的唇角揚起讨好的笑容。

裴雁來語氣惡劣:“不行。”

“為什麽?”兩個女生都不解地問道。

裴雁來用力捏了捏手下的胳膊,回頭看向封若華,眉眼泛着躁意,“你的成績差不差,關我屁事。”

封若華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裴雁來不再看她,不顧裴月還的掙紮,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家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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