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一場高燒平常人怎麽也得一周才能完全複原,然而裴雁來身上第二天就不見病氣。裴月還看着他冷峻的面孔,深切懷疑那天他臉上的脆弱,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看什麽看?”裴雁來受不了被她直勾勾地盯着,不耐煩地問道。

裴月還收回目光,撇了撇嘴,“還以為你病過一場,脾氣會變好了呢。”

裴雁來喝了口水,“我脾氣變好,你就不出國了?”

“這跟我出國有什麽關系?”裴月還不解問道,她總感覺裴雁來知道自己要出國後,總是三天兩頭就提起這件事,難道他是想催自己早點走。

裴月還想了想,對他說:“你不用擔心我會賴着不走,我已經提交了留學申請,不出意外的話,五個月後的今天,我就會在法國了。”

裴雁來看了她一眼,淡聲問:“你很開心?”

“開心。”裴月還點頭承認,“不過你應該也一樣吧,我走了,你也很高興吧。”

她第一次心平氣和的把這件事提出來,似乎早已預料到裴雁來的心情。

然而,裴雁來的表情卻看不出任何喜悅之色,他起身離開,冷聲道:“別随意把你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

裴月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一臉迷茫,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裴雁來生病,莫眠特地給老師放了長假,也暫停了裴雁來的補習計劃。她總覺得裴雁來發燒不只是因為淋雨,也可能跟學習壓力大有關系,所以剛好趁這個機會讓裴雁來好好放松休息一下。

裴雁來一整天都待在影音室,裴月還每次開門進去,見他不是在打游戲就是在看電影,總之沒有一刻是閑下來的。

在日本泡溫泉的林宇凡不知道從哪裏聽到裴雁來生病的消息,度假計劃當即中斷,連夜坐飛機從北海道飛了回來。

裝着黑色不明物體的可口可樂塑料瓶擺在桌上,林宇凡語氣誇張:“雁哥,一聽說你生病,高燒不退了好幾天,我就提心吊膽,再也沒有心情泡溫泉了。趕緊連夜坐飛機回來看你來了,不過,”他說着往後仰了仰身子,将裴雁來從頭到腳打量個遍,才繼續說,“你的病這麽快就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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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雁來頭也不擡,看着熒幕裏的游戲角色,面無表情道:“你聽起來還挺遺憾。”

“怎麽可能。”林宇凡否認,把可樂瓶子遞給他,說:“離開得實在太匆忙,沒給你帶點紀念小禮物,這些特産你一定要收好。”

裴雁來抽空瞥了一眼,實在是認不出那一團黑乎乎的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林宇凡為他适時答疑解惑:“火山灰啊,我臨走前特地抓了一把,不過,實在找不到好看的瓶子,只能拿可樂瓶子湊合湊合了。”

裴雁來眼神嫌惡,轉開臉去,不想再多看第二眼。

林宇凡不樂意了,“你別看它黑乎乎的不起眼,但禮輕情意重,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角色怪物已經被全部殺死,自動換到下一關頁面,然而裴雁來卻沒有了繼續的心思。

他丢掉游戲機,嘲諷道:“你把自己的骨灰裝進去,心意更重。”

操。

林宇凡笑罵一聲,把手上的塑料瓶随便一扔,攤在沙發上從兜裏掏出一包煙,從裏面抽了兩根,一根遞給裴雁來,另外一根叼在唇間。

裴雁來無視他遞來的煙,林宇凡也不在意,随手把那根煙扔在了桌上。

橙色火苗燃起,點燃林宇凡唇間的香煙,很快,白色煙霧在影音室裏飄散開來。

“裴月還會殺了你。”裴雁來冷聲道。

“那你幫我擋着。”林宇凡不在意,語氣散漫,“再說,這是你的地盤,什麽時候輪到她來做主。”

裴雁來面無表情,沉默着不說話。

林宇凡斜了他一眼,“怎麽,說兩句就舍不得了。別忘記你才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她頂多算個外來戶。”

“哦。”裴雁來自言自語,“那封若華算什麽?傭人嗎?聽起來是比外來戶好一點。”

唇間的香煙燃到過半,煙灰落在了林宇凡的褲子上,但他渾然未覺。

“不好又能怎麽辦?”林宇凡自嘲道。

他深吸一口,香煙燃燒至底部,煙頭被他随意地彈到桌上,姿态潇灑,“兩個月後我就出國了,好不好就這麽回事。”

裴雁來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了些許波動。

林宇凡轉頭看他,“舍不得我啊?舍不得就跟我一起出去。”

“去哪裏?”

“不知道。”林宇凡說,“英法美德墨西哥,随便吧,反正都是聽家裏安排。”

“怎麽不去法國?”

林宇凡偏頭想了想,點點頭:“可以考慮,怎麽,你真跟我一起出去。”

裴雁來沒有回他,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裴千廷不會同意他和裴月還去同一個地方。

俯身拿起剛才被扔在桌上的煙,裴雁來咬在嘴裏,按下打火機,點燃。

他是第一次抽煙,動作卻異常娴熟,半阖的眉眼浸在缭繞的白色煙霧裏,莫名顯出幾分清冷意味。

林宇凡從樓上下來時,裴月還的蛋糕剛剛出爐,切了半塊遞給他,“你可以帶回去給若若嘗嘗,我覺得比第一次的口味還要好。”

林宇凡擺手拒絕,沒接她手上的半塊蛋糕,轉而用勺子在旁邊完整的蛋糕上挖了一塊放進嘴裏,他的動作很快,裴月還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放下勺子,林宇凡說:“就那樣吧,手藝還需要再精進精進。”

裴月還快要被氣死了,瞪着他:“你幹什麽,誰讓你吃這個蛋糕的?”

“做好了不是給人吃的?”林宇凡渾不在意。

裴月還眉心緊蹙,眼裏的怒火恨不得把他當場燒死,這個完整的蛋糕是專門做給裴雁來的,現在缺了一塊,還怎麽送出去。

林宇凡卻無視她的怒火,沖她做了個飛吻的手勢,然後大搖大擺地離開裴家別墅。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裴月還深吸了口氣,才忍住沒有把手裏的半塊蛋糕朝他扔過去。

端着勉強修補好的蛋糕,裴月還推開影音室的門,然而剛一進去,就聞到一股煙味。

味道很淡,但她還是聞到了。

把蛋糕重重放下,裴月還看向躺在沙發上睡覺的人,生氣喊道:“裴雁來,你竟然抽煙!”

裴雁來睜開眼,毫無情緒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重新閉上。

他這副無所謂的态度再次輕易将裴月還的怒氣點燃,語氣不悅:“誰讓你在影音室抽煙的,這裏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地方,你知不知道煙味很難聞,把我的東西全都弄髒了,我以後還怎麽在這裏看電影……”

“那就別看了。”裴雁來淡聲道,順手拿過丢在一旁的影音雜志蓋在臉上。

裴月還被他一句話堵了回去,眼睛睜得很大,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氣得雙手叉在腰間,在原地走了好幾圈,希望借此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根本沒用。

“你實在是太過分了,我都把影音室讓給你打游戲了,結果你還在裏面抽煙。”裴月還說着說着又有些委屈,看了眼桌上的蛋糕,氣憤又懊惱。

“我要去告狀,告訴爸爸媽媽你抽煙,以後你別想再踏進來一步,我會把門鎖得緊緊的,再也不讓你進來了!”她喋喋不休,把能想到的所有後果都說了出來。

然而,她說了這麽多,裴雁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睜大眼瞪了他許久,實在是氣不過,裴月還沖過去,俯身将他蓋在臉上的雜志扔掉,憤怒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別裝睡——”

裴雁來并沒有睡覺,雜志下的那雙眼睛淡漠幽深,直直對上她憤怒的瞳孔。

聲音戛然而止,裴月還的動作僵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兩人四目相對。

半晌後,裴雁來率先開口:“你好吵。”

裴月還眨了眨眼,偏過臉,直起身來,語氣僵硬,“那你也不能在這裏抽煙。”

“我不抽煙,你就不出國嗎?”

裴月還看向他,困惑不解,“你抽煙和我出國有什麽關系?”

裴雁來斂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從沙發上坐起來,俯身拿起桌上的香煙,從裏面抽出一根叼在嘴裏,打火機的火光湊近嘴邊,然而還未點燃,嘴裏的煙就被一把奪走。

裴月還皺眉,“跟你說了,不準再抽,你還抽!”

煙被拿走,裴雁來也沒有伸手去搶,擡頭看她,“我跟你說的話,你聽了嗎?”

“我哪裏沒有聽。”裴月還把桌上的蛋糕推到他面前,憤憤不平,“你不想和別人分享一個蛋糕,我重新給你做了一個,這一整個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這下滿意了吧。”

蛋糕有八寸,足夠五六個人一起吃,但現在只屬于裴雁來一個人。

裴月還把叉子遞給他,“吃吧,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要是不夠我還可以再做。”

裴雁來看着面前的蛋糕,最普通的戚風蛋糕,抹了白色奶油,上面點綴着幾塊巧克力。

見他看着蛋糕不說話,裴月還以為他不喜歡,解釋道:“這個跟我第一次做的一模一樣,而且我現在越做越熟練了,味道也比第一次的更好,你先嘗嘗看。”

說完,她把叉子又往他面前遞了遞。

裴雁來接過叉子,裴月還順勢将桌上的香煙和打火機都給收走了,裴雁來瞥了一眼,沒有阻止。

一口蛋糕吃進嘴裏,裴雁來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裴月還忙問道:“好不好吃?”

裴雁來輕輕“嗯”了一聲。

裴月還眼睛完成月牙形狀,得意道:“看來我是有點烹饪的天賦。”

“吃了我的蛋糕,就要聽我的話,以後別再抽煙了,尤其不要在影音室裏抽。”裴月還嚴肅說道。

裴雁來又吃了一口蛋糕,問她:“那你能不能不出國?”

繞來繞去又繞到這個上面,裴月還實在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裴月還終于問了出來,“你為什麽不讓我出國,我離開了,你不是應該開心嗎?”

銀質的叉子被放下,桌上傳來清脆的撞擊聲響。

裴雁來低着頭,短發蓋住眼睛,聲音聽不出情緒,“你不知道為什麽?”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裴月還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你不是一直想趕我走,我這次離開,還以為正合你心意呢。”

“那是一開始的想法。”裴雁來說,“我現在想讓你留下。”

裴月還轉頭看向他,不明所以,“為什麽啊,你為什麽想讓我留下?”

裴雁來沉默,裴月還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出國本來就在我的計劃之內,爸爸媽媽都知道的,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導演,去法國——”

“國內也可以讀。”裴雁來語速很快地打斷她。

裴月還一怔,随即笑了笑,“就算我出國了,我們也可以經常聯系,打電話或者視頻,”停了停,她又補充道,“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要的是你不出國。”裴雁來冷聲吼道,轉頭緊盯着她,目光裏帶了怒意。

他的聲音很大,尾音在寂靜的空間裏撞了好幾個來回。

縱使已經見過太多次,但裴月還還是無法習慣他的憤怒和暴躁。

他的表情,讓裴月還不由自主地後退,然而她毫無餘地可退,裴雁來将她往自己身前扯了一把,一條手臂牢牢鉗在她的腰間。

他的眼神有些壓抑,裏面是裴月還讀不懂的情緒。

“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麽?”他盯着她的臉龐,低語,近乎呢喃,“你知道,你應該知道的。”

這樣的裴雁來讓她心生恐懼,但這份恐懼不同以往,是全然陌生的感覺。

鉗住腰間的手臂好似也一把攥住了她的心髒,她看着這樣的裴雁來,有些呼吸不過來。

她伸手努力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逃避似的躲開他的目光,搖頭道:“你松開我,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

裴雁來無視她臉上的慌亂和掙紮的動作,又朝她湊近了幾公分,眸底有火光掠過,勾唇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

“別說。”裴月還大聲打斷他。

裴雁來眼神怔住,裴月還不知所措,聲音卻異常清晰,“不要告訴我,我什麽也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裴月還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但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她無法承受的答案。

在更大的危險來臨時,她的第一選擇就是逃避。

她掙脫開裴雁來的束縛,将他用力推開,轉身背對着他。

“我要出國,這是我欠你的,我會把爸爸媽媽還給你,所有的一切,我從你身上拿走的,我會全部還給你。這是我們兩清的方式,我必須要這樣做。”

她說話語無倫次,也不看裴雁來此刻的表情,說出口的話像是身體發出的指令,說完後就立刻跑了出去。

裴雁來看着她逃跑的身影,臉色布滿陰翳,接着,一腳踹翻面前的桌子。

蛋糕随着翻倒的桌子,散落在地面,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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