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民國世界（五）
第63章 民國世界（五）
唐宛卿可不在乎沈秉和蘇玉翡是怎樣的心情, 如今沈家拿捏在她手中，大可将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裏。
她先是整頓了一遍沈家以及商號, 也毫不猶豫換上了她的人。
随後才回到滬都見女兒。
唐宛卿為女兒所做的一切，當然不會不讓她知道，哪怕自己的行為會為人所诟病。
“你父親心裏只有蘇玉翡為他生的女兒，若不将他趕下家主位置，以後說不定家業都會給了蘇玉翡母女，即便我不和離，也不能為他人作嫁衣。”唐宛卿還怕女兒不能接受又解釋道。
與兩個月前抱着她哀怨哭泣時相比, 唐宛卿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放在後世那也是個有手腕幹脆利落的女強人。
看來唐老太爺的教育還是卓有成效的, 抑或是唐宛卿本就不是什麽蠢人。
沈秋當然不會認為唐宛卿做的有什麽不對的。甚至說直白點, 這個世界只有唐宛卿是她的任務對象, 其他人是生是死都與她無關。
她也不會去同情蘇玉翡母女是不是被封建制度所壓迫, 又或是心疼沈秉這位血緣上的父親失去一家之主的權力地位。
反過來說, 唐宛卿所争取到的結果, 對她而言也不是沒有好處, 至少她天然多了一個現成的沈家作為資本，而且明面上還可以不用完全依靠唐家。
面對唐宛卿的擔憂，沈秋只回道：“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這句簡簡單單的話語卻似帶有魔力一般, 給予了唐宛卿無窮的信心。
……
沈家雖遠比不上唐家顯赫，但在江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
只不過這番變故之下，倒是讓沈家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難免成了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笑話沈秉無能, 堂堂家主被婦人奪了家業大權，哪還有什麽臉面。
而也有人認為唐氏不夠賢良淑德, 還不安于室，踩在夫君頭上當家做主了。這要不是有個背景雄厚的娘家, 早就被千夫所指了。
至于偌大的沈家未來居然要交到一個女兒家手上，就算外家照拂一時，以後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呢。
如與沈家毗鄰而居又是多年世交的許家，私下也犯起了嘀咕。
許夫人道：“我以前也常見沈夫人，想不到她手段這般狠辣，但也是昏了頭，哪有這樣壓制丈夫的，壞了名聲不說又毀了夫妻之情，以後又有什麽好日子過呢。”
要她說不過是個外室私生女罷了，多的是法子對付。最要緊的應該是生下兒子，那地位才穩固。
自古以來哪有女子繼承家業的，如今不過逞一時之氣罷了，又壞了名聲，等以後多的是麻煩纏身。
許老爺沒覺得妻子說的有什麽不對，哪怕沈秉是行事不端了些，唐氏也不該狠絕如此。而且他與沈秉是多年世交好友，他自然是同情支持對方的。
還嘆了一聲好友夫綱不正，又讓妻子以後少與唐宛卿來往，莫要沾染了對方的驕悍跋扈之氣。
面上雖然應下了，但許夫人又何嘗不羨慕唐宛卿有個為她撐腰甚至做到這個地步的娘家，
好在她有一點卻是比唐宛卿強的，那就是她的兒子許清鶴，文采敏捷自小就被稱為神童，他們夫婦二人也是寄托了莫大的期望。
以前還曾動過念頭，想着沈家嫡出的大小姐與兒子還算般配，可以定個娃娃親，但如今沈家這事一出，名聲可不好聽，至于沈家大小姐是沈家繼承人一事，許夫人更是半點不信。
不過以兒子的天資才華，日後前程無可限量，自然也會有更好的選擇。
許夫人剛一這麽想，就聽親近的下人告訴她，少爺最近一段時日逃課，原來是為了陪個小女孩玩耍。而那個小姑娘的身份，下人也打聽過了，正是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沈家家主與外室的私生女，名叫沈明月。
……
盡管劇情開端從唐宛卿這裏開始就變了個樣，但在某些地方劇情依舊在上演。
只不過與沈秋沒什麽關系，她一邊住在新房子，一邊去唐公館上課，但這課程也上不了多久，以她在每個世界都開了挂一般的學習能力，其他同輩的唐家孩子完全跟不上，最後也只能單獨授課。
本來唐公館請來的金發碧眼洋人老師更是對其不吝誇贊，“秋簡直是天才神童，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掌握中學知識，她應該去國外，比如我的國家，就有很多世界頂尖大學，可以招收這樣的天才女孩。”
唐老太爺和唐宛卿還在猶豫考量中，沈秋便第一個拒絕了。
原因很簡單，即便這個時代的西方在國人眼中各方面代表着先進，比較有見識的大家族都願意讓孩子出國留洋，如她那位關系還算不錯的小舅舅唐逸舟也是從國外留洋回來。
但對于沈秋來說，所謂的先進文明技術算不了什麽，甚至可以說沒什麽值得她學的，因為她并不缺。
沈秋以後或許對國外有規劃安排，但在國外讀書上學，委實有些浪費時間了。
這可不是後世的和平年代，可以享受安逸的校園生活，她更願意将時間用在更值得做的事情上。
說服唐老爺子和母親唐宛卿也很簡單，她都不打算閑下來，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對于未來十年，沈秋甚至都做好了規劃。
*****
時光荏苒，轉眼間便過去了數年。
民國從來不是什麽可以稱得上好的時代，又是軍閥混戰，又是連連天災人禍，
如江城這樣的地方也難以有個安穩的光景。許多往日的富貴人家也受戰亂牽連家業難以維持，漸漸衰敗了下去。
但偏偏有一家成了例外——那便是沈家。
原以為當年沈家家主鬧出風流醜聞被正房夫人娘家威逼奪了家主之權，但女人當家牝雞司晨能有什麽好結果，多的是人等着看笑話。
誰成想到那位唐夫人一上位當家，就先大刀闊斧砍整改了沈家商號，将不少原有的生意産業變賣，還将資金投入到什麽外面的化工廠，機械廠，醫藥公司還有百貨公司，
多是沒聽過的東西或是未曾涉足的行業。
有好事者甚至道：“聽說那都是洋人的東西，我們怎麽可能做的好，這跟把錢打水漂有什麽兩樣，就說女人當不了家吧。”
因着唐宛卿的強勢，沈家族人面上不敢鬧，私下卻是極為不滿的。可是一年不到的時間，無論是化工廠還是百貨公司都爆發了巨大的利潤，甚至還登上了報紙。
前者據說是弄出了什麽新式制堿法，于國與民有利，後者是在如滬都這樣的大城市爆火，日進鬥金。
人都是趨利的，哪怕這些都是與唐家的合作，此外也是唐夫人自己占了大頭，但光是指甲縫裏漏出來的就足夠那些沈氏族人對她忠心不二了。
之後的幾年，在旁人豔羨的目光中，沈家可以說是一飛沖天，新開的沈記商號遍布全國不說，甚至聽說還開到了海外。
……
而真正一舉奠定了沈記名聲的，還當屬今年初，北方洪澇過後，又生出大疫，數百萬難民深受其苦，
沈記名下的醫藥公司卻是在這時拿出了一款新研發中西醫結合的神藥，不但可以治好包括疫症在內的多種傷病，而且還将大量藥物無償用于北方受災百姓身上，活人無數。
自此後國民皆視沈記為萬家生佛，就連江城的沈氏宗族在看到報紙上對沈記的贊譽後，大放鞭炮宴請鄉老七天，恨不得将唐宛卿供起來。
但沈記的老板唐宛卿則是在聞名全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登報離婚。
表示與前夫沈秉早已恩斷情絕，此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作為名人效應更是一時間成為民國許多女性崇拜的對象，哪怕有些小報為了博人眼球，将沈家過往恩怨情仇挖了出來，有濟世救民的功德名聲在，哪怕是再守舊的酸腐文人也不敢對唐宛卿挑刺。
反倒是沈秉出了番名，卻不是什麽好的。
畢竟在前妻的名聲作為之下，很難不成為個小醜。
……
事實上，另一邊的沈秉此時的确很難堪。
話說當年蘇玉翡沒有自盡活了下來，而沈秉也為了陪伴照顧心愛的女人和孩子，一直待在江城，加上失了家主之位，還唯恐唐氏會迫害欺負了她們。
但他沒等來唐宛卿對蘇玉翡母女做什麽，倒是不斷從族人的口中，還有報紙上聽到唐宛卿将沈家家業發展得多好，人心所向，反而顯得他過去一事無成。
就連外界尊稱也是唐夫人，而不是冠以夫姓。
這已經讓他面子挂不住了，但更讓沈秉想不到的是，最後還等來了報紙上的一則離婚聲明。
他一直認為當初唐宛卿所說的和離只不過是威脅他的手段，而今直接在全國公開單方面離婚，讓他成了被抛棄的一方，旁人口中的笑柄，這讓沈秉情何以堪。
連蘇玉翡都攔不住他，沈秉第一時間氣勢沖沖跑到了滬都，想找唐宛卿要個說法。
……
這些年唐宛卿人多是在滬都，就連新的沈記商號總部也是設在滬都。而随着坐擁的財富越多，也建立了新的沈公館。
沈公館裏的主人也只有沈秋一人。
他也沒見到唐宛卿，畢竟北方災情過後，唐宛卿還需要忙着許多後續安置災民孤兒的事，哪怕沒有沈秋，她也可以獨當一面了。
自從當年的事後，沈秉似乎就再沒見過這個長女了，只知道她長居滬都受唐家教養，想來也更親近于唐家。
而一見面更是陌生至極，精致的五官，利落的短發，渾然不似個大家閨秀，眉眼間說不出的氣質。
但見到他這個父親到來更是不曾起身相迎，依舊坐在白色藤花椅子上。
本就因為唐家和唐宛卿，對這個女兒很難喜歡起來，如今一想到唐宛卿登報離婚，傳的全國人盡皆知，沈秉更是忍不住遷怒教訓了起來。
他面色沉怒道：“你既然在你母親身邊，又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母親登報離婚？”
說不定這個女兒早已被唐家教壞了，唐宛卿身為她的母親公開離婚，她這個做女兒又能有什麽好臉面。
沈秋看着眼前的便宜爹義正嚴詞的樣子，倒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
“這是她的決定，我做女兒的又怎麽能幹涉？”沈秋看着他笑了笑，“就像你當初要納妾，也不曾問過我的意見，如今又何必來問我。”
她又道了一句，“這兩件事又有什麽區別呢。還是說你做得，她做不得？”
沈秋這話說的是真心實意，也的确是這麽想的，她自然不會認為什麽沈秉可以追求真愛不顧一切，而唐宛卿卻不能想離婚就離婚，甚至将沈秉踩到土裏去。
沈秉被這話氣得惱羞成怒，忍不住罵道：“逆女——”
然而還沒等他接下來的訓斥說出口，被通知的沈氏族人已進來了，幾乎是幹脆利落地就将沈秉給架出去，照沈秋的意思送回江城。
這些族人早就在新的沈記商號幹活了，也隐隐約約知道沈記真正的老板是誰。
相比起來沈秉這個前任家主早就變得不值錢了，他們不做，也多的是人做。
……
和沈秋一樣，沒多少人在乎沈秉作為男人的尊嚴和臉面是否被踐踏了。
甚至是換新的家主上位時，沈秉的意見也不重要，就算他與蘇玉翡想着為女兒争取一份財産又如何，既然選擇了真愛，那麽又有什麽理由貪求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