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 47 章
海城公安系統內部都在瘋傳, 鹽山分局刑警大隊抓回一個“雪人”。
聽者通常第一反應:血人?失血過多嗎?
就是冬天裏的雪人。
難道不穿衣服?
不是,雪人沒有乳.頭。
!
海城都沒下過雪,誰在意過雪人有沒有乳.頭?!
雪人果然沒有乳.頭。
金世耐被監視就醫時, 也引發醫護一系列明裏暗裏圍觀, 都來參觀沒有乳.頭、胸前像打了馬賽克的男人。
男人的這對玩意除了裝飾沒大用處,少了還是說不出的怪異。
雪人的花名由此傳開。
馬霜痕和溫賽飛對此負有責任, 彈簧.刀在他們手裏沾了血。
按溫賽飛的說法, 屬于拒捕中出現的正常受傷情況。
馬霜痕對此沒有說法,唯一的說法給了溫賽飛, 她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金世耐從戴上手铐的一刻, 一直閉口不言,連清洗傷口都不哼唧一聲,某種意義上跟雪人一樣失去生命力。
Advertisement
爛口蟹左大腿被金世耐擊穿,同在市一醫院接受監視就醫。
螞蟻偉沒跑多遠便知道跑不遠,負隅頑抗一陣還是束手就擒了。
孖蛇失蹤了, 海警在附近海域打撈了一天一夜,活不見人, 死不見屍。但大家保守認為他活下來了,某一天會卷土重來,通緝令貼遍大街小巷。
蒙大利被孖蛇擊中右小腿, 胫骨粉碎性骨折,同樣在院治療。
馬霜痕上交警察證,接受停職調查。
回到久違的青松苑, 馬霜痕開門隐約聽到有人在衛生間唱歌。
我人生得高/個樣令你羨慕/仲電鬈毛/鬼咁自豪
都系我媽媽好/生個仔有兩度/就算走出街/亦要威足兩鋪路
不知道言佑嘉從哪翻出的《青春痘》, 鹹水粵語聽着怪異又滑稽。
他在鏡子裏發現馬霜痕, 見鬼似的回頭,“媽呀, 兩個月了,你跑去哪了我的姐!”
馬霜痕眼眶發熱,撲過去抱住言佑嘉,埋在他肩窩小聲抽泣。
言佑嘉吓一跳,生硬地拍拍她後背,“前男友又欺負你?還是又失戀?”
馬霜痕搖搖頭,松開他,竟然含淚笑起來。
言佑嘉越發手足無措,倒寧願她一直哭,這樣一會哭一會笑讓人摸不着頭腦。
“到底怎麽了?”
馬霜痕果真如他所願,又抱着他繼續哭,從嗚嗚到嚎啕,含含糊糊重複一句話。
言佑嘉聽了好幾遍,才确認她在說——
“我抓住他了。”
言佑嘉滿腹疑惑,“姐,你抓住誰了?”
距1·26案案發八周年還有40天,兇手落網的消息不胫而走,警方初步确認金某涉嫌殺害1·26案兩名受害者彭某和馬某,及水庫女屍案受害者展某,目前案件仍在進一步調查中。
馬淑瑜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搭了最近一趟航班從外地趕回來,見馬霜痕相對平靜,啞然一瞬:“你早知道了?”
馬霜痕只是點頭,沒有說是她親手抓住兇手。
言佑嘉也替她守口如瓶。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馬淑瑜埋怨一句,反應跟當初馬霜痕見言佑嘉差不多,雙眼一紅,跟她抱頭痛哭。
言佑嘉敞開懷抱接納兩個女人,越安慰她們哭得越厲害,不知不覺也泫然欲泣,留下成年後第一滴眼淚。
馬淑瑜看家裏唯一的男人也跟着哭,反而漸漸冷靜,抹幹眼淚,“我們做錦旗送過去。”
溫賽飛想過接馬霜痕一家的錦旗,想過見女朋友的家長,沒想過兩件事合二為一。
這是馬霜痕停職回家待命後第一次見溫賽飛,重案隊中隊長忙起不着家,她也有意回避跟他接觸,除了調查相關,視頻電話不接,文字短信偶爾回一條。
違背誓言是嚴重錯誤,刀落刀起痛快一瞬間,留下的後患無窮盡。
馬淑瑜似乎忘記上次在酒店偶遇,今天只當他是負責1·26案的民警,感激涕零地送上錦旗、握手合照。
馬淑瑜激動地說:“這麽多年來,除了兇手伏法,我們作為家屬更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殺害我姐姐和姐夫。”
溫賽飛的說辭很官方,案件還在調查中,實際情況早已給馬霜痕透風,目前還沒能撬開金世耐的嘴。
花雨劍繼續對接受害者家屬,溫賽飛給馬霜痕一個眼神,将人“請”到他的辦公室,帶上門。
“知道為什麽叫你來?”溫賽飛一開口就是中隊長作風,官裏官氣的,不知道是不是警服帶來的無形約束。
馬霜痕:“調查沒那麽快結束吧?”
溫賽飛站她眼前,“為什麽不接電話?”
馬霜痕低頭看鞋尖,下巴忽然被一股力量擡起,溫賽飛又捏着搖了搖。
馬霜痕氣餒,跟落刀幹脆的受害者女兒判若兩人,“我哪有臉見你……”
溫賽飛總能找到角度怼她,“現在不是見了?”
馬霜痕吸了吸鼻子,“反正我從警的目标達到了,以後當不當警察無所謂。”
溫賽飛盯着她的臉蛋找破綻,馬霜痕給盯得脊背發涼,差點說如果他t想分手,她也同意……
她不想拖累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溫賽飛隔空敲敲她秀挺的鼻梁,“想都不用想。”
馬霜痕反問:“我想什麽?”
溫賽飛說:“你想甩了我。”
馬霜痕心虛,“哪有……”
溫賽飛忽然摸了摸她的發頂,放軟了語氣,“急什麽,調查結果還沒出來。”
馬霜痕:“可是、可是我……”
溫賽飛的大手罩定在她頭頂,像控制,也像傳遞某種安撫人心的能量。
他低頭一吻,“我說過,有我在,你不用怕。那麽不相信你男朋友的能力?”
馬霜痕可是不出下半句,換一個問題:“小飛哥,你是不是打一開始就覺得我的宣誓不可信?”
溫賽飛:“最開始我怕你開槍打死他,結果出乎我的預料。”
馬霜痕聽不出安慰還是心裏話。
溫賽飛:“回家等我,今晚我找你,行嗎?”
馬霜痕木然點頭,準備離開,又想到:“可是我弟住我家。”
溫賽飛:“青松苑?”
“嗯。”
“你不是一個人住了?”
馬霜痕不好直接提前男友,只說言佑嘉幫她看家兩個多月了。
溫賽飛想通幹系,眼神不由自主柔和幾分,“你來我家。”
馬霜痕:“你自己住?”
溫賽飛:“你想去我爸媽家我也非常歡迎。”
馬霜痕幹笑一聲。
溫賽飛:“地址和大門密碼回頭發你。”
溫賽飛送她出去,順便下樓找花雨劍。
馬霜痕的辦公桌緊挨着花雨劍的,個人物品收拾得差不多,帶不走的留在桌面,忘記帶的還騰着袅袅白霧。
溫賽飛坐到她座位等一會花雨劍,給馬霜痕發文字微信:保溫杯裝了什麽?
大頭蝦:啊,忘記了!過來時外帶的熱飲,倒裏面保溫。
大頭蝦:送你喝,幫我帶杯子回來。
溫賽飛真端過保溫杯淺嘗一口,跟垃圾短信裏的獎品一樣,冰糖雪梨。
馬霜痕又補一條:偷偷喝,別讓人看見。
可惜遲了。
花雨劍在自個兒的辦公位上直勾勾盯着溫賽飛,怨氣幽幽:“小飛哥,你怎麽用人家小馬的杯子喝水?”
溫賽飛淡定地蓋上杯蓋,挪到手邊準備帶走,“她讓我喝,你有意見?”
花雨劍花了三秒鐘消化,眼睛蹬得像剝殼鹌鹑蛋。
竟然被他發現驚天大八卦……
幸虧他早離開重案隊,不然哪天惹錯人要被領導穿小鞋了。
好險!
回程路上,馬霜痕開着她的“窩窩”搭載馬淑瑜和言佑嘉,心情稍有好轉。她想開了一點,當警察只是她人生的意外,既然16歲時能接受命運的轉變,23歲也可以再次與命運和解。
大不了不做警察,她可以考律師執照做刑辯律師,案源應該不用愁。
馬淑瑜中途下車回公司,先安排好工作,休假提前掃墓告訴姐姐這一好消息。
言佑嘉一直在副駕偷偷觀察馬霜痕,等他媽下車,才開口:“我的姐,小飛哥魅力真大,才找你幾分鐘,就像換了一副心情。”
“還行吧。”馬霜痕也不知道在回答哪一句。
言佑嘉賊兮兮地笑:“我是不是可以改口叫姐夫?”
馬霜痕:“你試試,看人家應不應。”
言佑嘉驚訝得嘴巴可以塞雞蛋,啧啧稱贊:“厲害了我的姐!我就說吧,小飛哥可比誰誰成熟穩重多了,又有能力。”
馬霜痕嚴肅警告:“在他面前可別提我前男友。”
言佑嘉:“懂!我又不是大嘴巴,老姐你一百個放心!你分手的事我還替你跟老媽保密呢。”
馬霜痕又想起酒店尴尬偶遇,別扭哦了聲:“謝謝你。”
青松苑和市一醫院之間馬路恰好空了一個停車位,馬霜痕就地停車,省得在老破小裏七拐八繞,找不到車位就罷了,最煩蹭到占道亂停的車。
下了車,馬霜痕指尖轉悠着鑰匙,說:“等手裏案子告一段落,我喊他來家裏吃飯。”
言佑嘉親昵搭上馬霜痕肩膀,“我都等不及這頓拍拖飯了。”
他不自覺回憶片刻,韓弋有跟他一塊吃過飯嗎?
言佑嘉後知後覺,表情稍斂,“老姐,他要是看到我摟你肩膀,不會吃醋吧?”
馬霜痕如實道:“不知道。”
言佑嘉:“你男人怎麽能不知道?”
馬霜痕:“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言佑嘉:“他是你男人,小不小氣都不知道?”
馬霜痕:“開口閉口男人,你別叫又加鹽,叫又加油,膩死了。”
“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姐弟倆一邊走一邊拌嘴。
刑警和女人的雙重直覺交叉作用,馬霜痕總覺得周圍有過分的關注的目光。
打量一圈一無所獲,跟當初重回水色他鄉時一樣。
言佑嘉不解道:“我的姐,你在看什麽?”
馬霜痕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想想今晚去哪裏吃飯慶祝。”
是夜,茶足飯飽,聽馬霜痕要找溫賽飛“說點事”,言佑嘉很識趣跟馬淑瑜的車回雲頂金灣,還讓馬霜痕“開車注意安全”。
馬霜痕大頭蝦的毛病又犯了,出來吃飯時忘記帶化妝包和換洗衣物,還得折回青松苑一趟。
幸好路邊還有停車位。
“窩窩”停在靠醫院的一側,馬霜痕收了東西出來,剛開了車鎖,站附近煙蒂柱旁邊抽煙的男人聞聲打量一眼。
四目相交,面面相觑。
“珊珊……”韓弋先開口,“好久不見。”
馬霜痕收了收神,目光落在他手中還剩半截的香煙上。
韓弋讪讪要往煙蒂柱掐了煙頭,馬霜痕下意識退開一步,“沒事,你抽。”
他們都是對方的路人,無需多考慮對方感受。
韓弋尴尬地夾着煙,抽也不是,掐也不是。
馬霜痕:“你以前好像不抽煙。”
韓弋自嘲:“一直抽,只不過見你的時候沒抽,你說不喜歡二手煙。”
馬霜痕哦了一聲,向來伶牙俐齒,竟一時語塞。
韓弋看了一眼黑色的沃爾沃,“買車了。”
馬霜痕:“嗯,有一段時間了。”
又安靜了片刻。
分手前的沉默是無語,分手後的沉默只剩下尴尬。
韓弋:“我聽說你家案子的兇手落網了……”
話題轉向一個稍安全的區域,馬霜痕松弛地點頭。
韓弋:“小飛哥破的案吧,他媽媽是我們院領導,同事們都在說這件事。”
“是,這些年他一直在找線索。”馬霜痕給予一個肯定的回答,也在分手後再次給予韓弋沉重一擊。
韓弋從來不敢抱複合的幻想,只是再次面對永遠比不過那個男人的事實,難免頹喪。
馬霜痕以前幾乎不跟韓弋提自家案子,現在更不适合分享。
“我先走了。”
韓弋習慣性多問一句:“回單位加班還是你姨家?”
馬霜痕分手後比分手前坦誠,“去我男朋友家。”
韓弋再度愣怔,“是他吧?”
馬霜痕坐進車裏,降下車窗,啓動前扔下一句:“吃泰餐的那個女生挺漂亮。”
韓弋臉色稍變,默默吸了一口煙,表情和聲音漸漸在煙霧後模糊。
馬霜痕導航到溫賽飛獨居的小區麗海佳園,如果從單位出發,竟然跟青松苑在相反方向。天知道溫賽飛每次送完她回家要繞多遠。
外來車進不了地庫,溫賽飛等在崗亭上了她的“窩窩”,指揮她七拐八繞停地面的車位。
溫賽飛摟着馬霜痕走向單元樓門,“剛才打你電話,怎麽又不接?”
“有嗎,我沒注意……”
待業數天,馬霜痕對電話鈴聲脫敏,很少關注手機。
她退出高德地圖看了一下未接來電,應該是開車前的電話。
馬霜痕下意識想糊弄過去,轉念想到溫賽飛的媽媽是市一醫院領導,沒準他在醫院眼線衆多,便實話實說。
“剛開車前碰到前男友,聊了兩句。”
“聊兩句就能把現男友撂一邊。”溫賽飛也掐着她的下巴搖了搖,不由分說低頭咬了一口。
馬霜痕輕輕掙紮,“電梯有監控……”
得感謝電梯監控,不然溫賽飛早上手“收拾”她了。
溫賽飛給她出了一道送命題:“你和他誰提的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