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 24 章

海邊的小屋裏, 一人一貓躺在沙發上,小貓安靜地蹭着黎艾的腳踝,房間裏只聽得見牆壁上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陳添已經走了有十來分鐘,黎艾還是渾身沒勁兒, 感覺整個人像被抽空了。

累, 身體累, 心也累,但也只有累,此前心底的悲傷, 還有那股阻塞感,都消失不見。

她自己清楚,其實,她一直期盼着陳添出現。

人啊,就是這麽矛盾。

她深吸一口氣, 将手機拿出來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

國內這時候是十點。

她猶豫片刻,在手機裏輸入了一個熟記的號碼,林昔的號碼。

因為心裏一直持有陳添有可能會找到她的想法, 她背下了幾個人的號碼。想着, 如果陳添找到她,那就和這些她認為真正把她當朋友的人恢複聯絡, 如非迫不得已,她并不想失去這些朋友。

如果在國內和陳添糾纏,她的這些朋友很可能會跟着她遭殃, 陳添可不是什麽善茬, 這也是為什麽她會選擇直接消失。

電話撥過去,很快就被接通, 手機裏傳出一道能清晰聽出期許與迫不及待的聲音,像是等了這個電話很久:“喂?是黎艾嗎?!”

黎艾愣了愣,心裏像被什麽飛旋着擊中了一下。

在進入娛樂圈之前的二十多年,她從未體會到過這種被人記挂着的感覺。

娛樂圈,這個她以為充滿了肮髒與虛假的地方,卻讓她獲得了美好而真摯的友情,還得到了……像偶像劇那般堅定不渝的愛情。

她不是沒有被人喜歡過,學生時期喜歡她的男生很多,但在她被欺負時,卻沒有一個人敢為她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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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像陳添那樣,哪怕會失去一切,哪怕會死,還是要堅定的選擇她。

“艾艾!是你嗎?!”沒聽到回應,林昔急切的再問了一遍。

黎艾回神,回答: “是我。”

“你還好嗎?陳添是找到你了嗎?”林昔語氣特別焦急。

聽她這麽問,想來她剛一消失陳添就找過她們,那她們應該也能理解為什麽她會一句話都不留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也就不會覺得她沒把她們當朋友。

“嗯,找到我了。”

“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黎艾回想起剛剛陳添強吻她的場景,聲音微微低下去,“放心,沒怎麽樣。”

“那你倆現在什麽情況?”

想了想,黎艾組織了下措辭,“我跟他已經不可能了,但他說什麽也不肯放過我,非要跟我耗着。”

“你沒跟他說了你丁克的事?”

“沒有,沒必要告訴他這個,”黎艾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說陳家的那些事,“我跟他的事很複雜,他要是跟我在一起,不光會失去很多,我和他還會有危險,甚至會死,所以我說我不想跟他冒險,以前對他也不是真心,還說了不想承擔一段全是犧牲的感情,可他油鹽不進。”

像是被震驚到,又像是在思索,林昔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他是不是覺得你是為了他才走的啊?”

“感覺是這樣。”

“那你确實不能再告訴他你丁克的事,不然他更覺得你是為他考慮了,他死都要跟你在一起,估計也可以為了你不要孩子。”

聽着這些話,鼻尖控制不住的酸澀起來,心頭發熱,像被千萬噸沉甸甸的棉絮壓着,身體裏的熱散不出去,聚積如火燒般滾燙灼人,過載的承重更是壓得黎艾喘不過氣。

陳添的這份愛,她承受不起。

“艾艾?”

黎艾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情緒,但聲音還是略顯沙啞,“在。”

“你……”林昔知道她不太好受,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黎艾卻這時候笑了笑,“不說我了,你最近怎麽樣?”

“我一切都好呀,就是怪擔心你的。”

“對不起啊。”

雖是迫不得已,也出于為他們考慮,黎艾還是覺得抱歉。

“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

到這兒,黎艾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這則通話,從前她們見面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但今天她沒有那樣的心情去談天說地,只是想給對方報個平安。

林昔是個情商很高的女孩,這時候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後,林昔喊了她一聲,“黎黎。”

黎艾輕輕“嗯”了一聲。

“如果你想讓陳添覺得你并不是為了他考慮才離開,你們之間真的再無可能,”話題又重新回到陳添身上,林昔清楚這會兒黎艾也沒心思聽別的,不如給她出出主意,“你不光得說你不愛他,還得做,那樣才有說服力。”

她說得沒錯,光說沒有用。

真正愛一個人,哪怕嘴裏說了一萬遍不愛他,眼睛也會告訴他,我愛你。

黎艾想,陳添不相信她說的不愛他,大概就是因為,她的眼睛一直在說,她愛他。

這天,黎艾一整夜都沒有入睡。

她在想,需要做些什麽才能讓陳添相信她真的不愛他,可這好難,她想了一夜也沒有想到。

雖一夜未眠,但一直閉着眼,身體倒也沒有太疲憊,第二天,黎艾甚至比往常還起得早了許多。

她像往常一樣,起來自己做飯,冰箱裏還有很多菜,不用出去買。

腳上的傷集中在前腳掌,用後腳掌就行,沒有造成太多不便,她該幹啥照樣幹啥。

來宿厘島安頓好後的每一天她都過得非常規律,吃完飯就學英語,然後練拳,練完洗個澡化妝去酒吧。

今天她照常在吃完早飯後開始學英語,但不太能集中注意力,總覺得下一秒陳添就會出現在她家門口,中途她還偷偷在屋子裏透過窗看了看隔壁的情況,啥也沒看到。

陳添來找她,她煩,陳添不來找她,她心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只要陳添在這兒,哪怕什麽都不做,就能攪得她心煩意亂。

在國內的時候,陳添不算忙卻也不算閑,她估摸着,這來了國外,他也還是得處理工作。

現在5G時代,雲辦公不成問題,要放在幾年前,他也許就沒辦法跟她一直耗了。

下午兩點多,門外傳來汽車引擎聲。

黎艾拉開窗簾,看到聞修言的車停在門口,後邊兒還跟了一輛,她猜是給她的新車。

她去開門。

看她有一只腳是用後跟走的路,聞修言忙問:“您的腳怎麽了?”

“沒事,一點兒小傷。”

“那這幾天我都來接您。”

“謝謝。”

“您客氣。”

聞修言看她還沒化妝,遂問:“您今天打算什麽去酒吧?”

他一問,黎艾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化妝,平時這會兒她已經在化妝準備出門了。

都怪陳添,搞得她心神不寧的,英語沒半天沒學進去一點,妝也沒化。

“你等我一會兒!”她馬上進屋化妝。

聞修言不知道她為什麽那麽着急,腳傷了都還飛奔着走,揚聲提醒她道:“您小心腳。”

黎艾給他比了個“OK”,繼續朝屋裏猛沖。

聞修言:……

目送她進屋,聞修言轉身準備回車上,餘光不經意瞥見一抹人影。

他不由得身形一頓,緩緩擡起頭朝隔壁洋房二樓的那個人看去,視線裏,一名身高腿長的男人倚着陽臺,手裏夾着根煙,薄如纖雲的雙唇正緩緩往外吐着白色煙霧,白色煙霧往上升騰,微遮那雙深邃又鋒利的眼,卻遮不住那道穿透感極強的目光。

他的目光裏明明什麽情緒都沒有,聞修言卻不禁後背一涼。

這位爺搬這兒來了他也是沒想到。

他半轉過身,朝那邊微微颔了颔首,這才上車等黎艾。

黎艾化好妝出來的時候,陳添已經不在陽臺。

車輛啓動,路過那棟雙層洋房,黎艾的目光不自覺望過去,沒有看到陳添的身影。

那棟洋房很快消失在視線,黎艾垂眸,眼底情緒不明,頭緩緩偏向車窗靠着。

一路上,她就這麽靠着車窗發呆,像文藝電影裏的意境晦澀的鏡頭。

車子在四十分鐘後抵達酒吧。

聞修言下車繞到後座,替黎艾打開車門,伸手欲扶她下車。

因為發呆,車門被拉開時黎艾才回神。

看到聞修言朝她伸出的手,她淡淡開口,“不用扶我,你去停車吧。”

說完,她徑自下了車。

車停在酒吧步行街門口,她一下車,周圍十米之內的人幾乎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被她即便戴着面具也遮蓋不住的美貌吸引。

她仿佛天生就該是主角,在電影之外也像有道追光打在她身上。

對于這種場景,黎艾早已習以為常,卻忘了她已經不在娛樂圈。

在娛樂圈時,吸引他人的目光是她作為一個明星的最應具備的能力,但離開了娛樂圈,太過引人矚目或許并非一件好事,可每個女孩都應該有展示美麗的自由,即便這份美麗會招來禍患,錯的也從來不是美麗本身。

黎艾全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所以沒有看到,一道不同于他人的目光同樣落在了她身上。

這道目光的主人在幾分鐘後出現在了Sky,并,一直看着她。

這一次,黎艾注意到了這個人。

他眼神裏的凝視感太強,讓她很不舒服。

男人穿着一身質地考究的西裝,很典型的精英階層白種人長相,面部線條很鋒利,膚色白得蒼然,氣質很像早期西方電影裏的吸血鬼,華貴而頹靡,陰冷且病态。

他身邊,是另一個同樣穿着西裝的男人,長相氣質卻與他不同,這人面部寬闊,臉上溝壑很多,沒有另一個人的精致感,但氣場卻更強大,随意掃過來的一個眼神都帶着讓人後背生寒的淩厲。

昏暗的光線下,兩個人身上那種令人不敢靠近的氣場顯得尤為濃重,仿佛會在暗夜裏索命的惡魔。

黎艾被那人看得很不爽,但她也不能把人給趕出去,只能當他不存在,連餘光都不朝那邊瞟一眼。

自然,她也就沒看到,男人指着她對另一人說:

“I want her.”

(我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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