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 37 章
直覺告訴黎艾, 門外的人來者不善,她應該保持警覺,把門鎖死。
但,那人要是一直不走, 她還能一直不出門嗎?
對方沒有繼續敲門, 只是站在那兒, 似乎知道她在通過貓眼看他。
思索片刻,黎艾将子彈上膛,倚着門口将手裏槍藏起來, 而後開門。
“黎小姐,”男人沖她微笑,“你好。”
“你誰?”黎艾語氣挺沖,自然也沒給他好臉色。
男人似乎毫不介意,仍微笑着,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其允。”
姓陳。
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知道黎小姐有沒有從陳添口聽到過我的名字?”
“沒有。”
男人輕笑了一聲,“那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陳添的死對頭。”
果然。
黎艾表情沒什麽變化, 從始至終都冷着一張臉。
“黎小姐你不用緊張, 我沒想對你做什麽,也沒想用你來威脅陳添什麽, 如果我想這樣做,我本人絕不會出現在這裏。”陳其允向她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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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艾半信半疑,“那你來做什麽?”
“來幫你。”
“我不信。”黎艾完全是秒回的這句話。
似是覺得她有趣, 陳其允唇角微勾着, “我說的是實話,你不是想逃離陳添嗎?我可以幫你。”
“我不需要。”黎艾很幹脆的回絕。
“黎小姐, 你要知道,我能找到你,陳添自然也能找到你。”
“那又怎麽樣?”
陳其允被她這話給噎住,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黎小姐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不僅如此,早在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追求你,可惜那時候你已經是陳添的女朋友,如果你願意跟我去泰國,我保證能幫你擺脫陳添。”
黎艾越聽他說,眉頭皺得越深。
他把她當什麽?
和陳添争搶的玩具?
陳其允這時候卻又說:“就算你不打算和我發展任何關系,我也會幫你,我很樂意看到陳添愛而不得的樣子,他那個人,也該被挫挫銳氣了,而且,在泰國,你和他都不會有危險,泰國是我的地盤,他要在泰國出事,我得不償失。”
黎艾緊鎖的眉頭在聽完他這話後終于有所松動。
她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話,但如果真如他所說,去泰國會是個不錯的打算。
“和陳添作對,代價會很大,”她緊盯陳其允的眼睛,“只為了挫他的銳氣,值嗎?”
“值啊,當然值,”陳其允收起臉上的笑容,俯身稍稍朝黎艾湊過來一些,“黎小姐,你不知道,陳添是我從記事起就被指定了必須要去超越的目标,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這二十多年來有多春風得意,這二十多年,他過得有多順,我過得就有多不順,他活得有多爽,我看他就有多不爽,因為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本該都是我的,我本該像他一樣活得毫不費力,永遠順風順水,可這二十多年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眼睜睜看着他享受着我本應該享受的人生!”
陳其允開口的語氣一句比一句情緒激烈,表情随之變得略顯猙獰,說的話也絲毫不像精英階層的上流人士,用詞粗陋,還不停在重複,可見他對陳添的嫉妒與憎恨已經到了何種地步,以至于讓他在一個剛剛還表達了傾慕之心的人面前親自撕下了自己表面溫潤儒雅的僞裝,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內心的陰暗面放大出來。
“所以,”陳其允又笑起來,笑得頗為陰鸷,“黎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看到他也跟我一樣,為了得不到的東西,發瘋。”
後半句,他語氣輕飄飄的,帶着笑,卻讓人感覺每一字都是在嘴裏狠狠嚼碎了又反複碾上好幾遍才從牙縫裏擠出。
黎艾透過貓眼裏第一眼看到陳其允時,覺得他像極了古時讀六書習六藝的世家公子,清俊、矜貴、內斂,現在看他,只覺得他身上之前的那股氣質蕩然無存,倒像是被陰間的厲鬼上了身,但此刻她對他的抵觸反而少了許多,聽他說起這些,她想到了陳添給她講過的那個被逼出精神病殺了人的男孩,陳其允所受到的壓力比起那男孩兒,恐怕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心理很難不扭曲。
她沒有看不起他,反而有些同情。
但站在陳其允的角度,他很難判斷出黎艾是這樣的想法。
“黎小姐是不是擔心,”陳其允仰頭,直起身,面上又恢複了來時笑意溫和的模樣,“像我這麽陰暗的人,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來,危及你和陳添的安全?”
黎艾看着他,順着他的話說:“當然。”
陳其允輕笑,“換在以前,我确實可能會做出一些極端的事來,但現在我不會,五年前我做了一個很正确的決定,去泰國,我用三年時間拿下了陳家在泰國的所有市場,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臉色,我很享受現在的一切,不會為了一個陳添毀掉現在的生活,但他始終是梗在我心裏的一根刺。”
“我想要拔掉這根刺,”他的眼神看起來很誠懇,“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黎小姐。”
黎艾雙眉再次蹙緊,一時有些猶豫不決,萬一對方都是演的呢。
“我……考慮考慮。”半晌,她如是說。
“沒問題,”陳其允笑得如沐清風,“如果需要我的幫助,打這個電話。”
他遞給她一張卡片,“我随時恭候。”
黎艾接了卡片,上面只有一串電話號碼。
默背了一遍這串號碼,黎艾擡頭,直接趕客,“你可以走了。”
“再會,”陳其允唇角的弧度溫柔地蕩開,“黎小姐。”
看着他的笑,黎艾有種本能的抵觸。
倘若不知道他有那麽陰暗的一面還好,既然知曉,總覺得他笑裏藏刀,像陳添那樣,但陳添的笑裏是明晃晃的壞,他是引人不适的陰恻。
沒等陳其允轉身,黎艾已經“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房門似乎能隔絕一切聲音,她忽然感到很安靜,連同心跳聲也不再聒噪。
陳其允出現在這裏,那就證明,陳添在這過去的幾天裏,是安全的。
現在她應該做的事是換地方,接着跑。
陳其允也說了,他能找到她,陳添也能,但她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在窗前坐下來,提起畫筆,繼續畫畫。
繼續逃跑沒有意義,她的這次出逃已經宣告失敗了。
用六萬人演唱會做掩護都還是被找到,那她臨時起意的逃跑只會是徒勞。
不過沒關系,她可以再跑一次,這次,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就在這裏等着,等他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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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注定會被找到,黎艾無需再躲藏,在出租屋裏悶了那麽多天,她準備出去透透氣。
其實,她完全可以現在就聯系陳其允去泰國,但她還是不太相信這個人,相信他,還不如相信聞修言。
PlanB她已經想好,只是需要有人協助,如此這次還失敗,她才會考慮聯系陳其允。
出門,天公作美,前幾天一直陰雨綿綿,今天卻是晴空萬裏,天空透藍,看不到一絲白雲,挺曬的,但只要在樹蔭下就很涼快。
她背着花板攔了個出租,去二十公裏外的一處公園。
這邊有個公園修得很漂亮,網上的照片像莫奈花園般色彩絢爛,特別适合寫生。
到公園,黎艾找到了網上那組照片的拍攝所在地,她以為那些照片是調了色才那麽好看,沒想到肉眼所見竟然更漂亮,她癡癡看了好一會兒才架起畫板開始畫。
她花得很認真,仔細觀察着陽光流轉在花草之間的光影,直到……
餘光裏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拿着畫筆的驀地一頓,心跳也是。
她以為,這一次重逢,她內心會很平靜,原來還是會一瞬間慌了心神。
握緊手中的筆,黎艾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畫。
餘光裏的那抹身影沒有朝她走過來,就靜靜站在那裏,似乎不想打擾她畫畫,像此前在宿厘島上那樣,她畫畫,他看她畫畫。
因為他的出現,這副原本寫實的畫,又變成了夢幻主義畫作,花叢裏游來一只金魚。
畫完,她開始收拾畫筆。
最後一支畫筆裝進盒子裏,一雙長腿邁到她跟前。
垂下的眼睫不自覺輕顫了顫,她擡眼——
看見陽光穿過樹蔭,被樹葉分割成一道道光束,随空氣裏細微的顆粒流動,一張熟悉的面龐浸在流光裏,鎏金的夕陽在他立體的五官上分割出明暗光影,光束自上而下傾瀉,途徑他的眉眼,而後,像都彙聚在他漆黑的眼底,他望向她的瞳孔裏也有那麽一束光,亮得驚心。
好不容易平複的心跳頻率再一次加劇,在與他的對視裏。
他的眼尾在一點一點往上揚,唇角也是。
“說了,來接你,”男人帶笑地聲音低沉好聽,“我說到做到。”
那嗓音落入耳道裏,像帶着電流,黎艾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短路。
等大腦空白過那一秒,黎艾将心底的悸動藏起,盡量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是冷的,将聲線也壓得冷硬,“誰樂意讓你接?”
“誰管你樂不樂意,”陳添挑眉,挺混蛋的語氣,“我來接你,你就得跟我回去。”
兩句話,黎艾便無需再壓抑心動,她現在需要壓抑的,是一槍崩了他的怒氣。
“怎麽?我不跟你回去,你還能用綁的?”黎艾諷刺道,“陳先生不是比法官都牢記律條嗎?請問綁架判多少年啊?”
她這麽一說,陳添眼底的笑意卻更濃了。
“要不要打個賭?”陳添笑得勝券在握,“你會主動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