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 39 章
陳祁生和陳添一樣, 始終認為黎艾會逃跑,是為了陳添的前程,
“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前程算什麽, 到這種地步, 你還不願意和他回去嗎?”陳祁生問。
“不願意。”黎艾沒有一秒猶豫地說出這三個字。
她和他之間豈止前程之閡,與其活着互相折磨,還不如一起死了幹脆。
“為什麽?”陳祁生不明白。
“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哪兒來那麽多為什麽?”
這話,是冉染說的。
她不光替黎艾說了話,還用身體擋住了陳祁生望向黎艾的視線。
陳祁生微微眯眼,金屬眼鏡框上折射出一點薄光。
片刻,他輕笑, “好,我不問了。”
身子倚回去,他看了陳添一眼。
陳添一直沒動靜,也始終沒什麽表情, 像知道陳祁生勸不動她。
這會兒, 他終于有了點動靜,他伸手捏住黎艾的臉, 讓她轉頭看向他,偏頭打量着她此時的樣子。
她沒化妝,膚色又白, 皮膚上透出的一點點紅色都特別明顯, 比如她的鼻尖,眼尾。
“你是要哭了嗎?”他輕撫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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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問, 黎艾再也壓不住情緒,眼淚洶湧而出。
人總是這樣,原本可以忍住不哭,可一旦被人關心,就怎麽也忍不住,何況,她就是為了這個人才想哭。
“為什麽哭?”
他用指腹幫她擦拭眼淚,動作溫柔,卻笑着。
看着他唇角的笑意,黎艾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一定覺得,她愛他,所以才哭。
他想的沒錯,但她不會承認。
“我還想問你,”她眼底透出一股倔強,“為什麽就是死都不願意放過我?”
“我就是,”陳添笑裏帶着種近乎殘忍的決絕,“死都不放過你。”
陳添本來以為,他向她證明,他能護她周全,她就會願意和她回去,但如她此前所說,這世上沒有什麽事百分百能肯定的,他不一定能護住她,也不一定能護住他自己,意外與死亡随時會降臨。
他現在需要向她證明的是,他真的一輩子都不會放開她,無論如何。
等她意識到這一點,他想,她會回到他身邊。
這可能需要很久,但他有足夠的耐心。
“陳祁生。”
一道清冷的嗓音打破僵局。
冉染盯着陳祁生冷聲道:“怪不得你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原來你們這些人都一個樣。”
“自以為是情聖,”她眼神裏盡是怒意,像忍耐了很久,此刻終于放聲罵了出來,“其實都他媽混蛋!”
罵完,她還拿起桌上的酒杯用力潑向陳祁生。
陳祁生沒有閃躲,整杯紅酒盡數潑到他臉上,他只閉了眼,紅色的酒水往下淌,在鏡片上留下薄薄的一層紅。
帶着濃郁果香的葡萄酒順着他的臉流進他微張的雙唇中,微澀的口感,他用舌尖輕舔了下流入口腔的酒液,睜開眼。
他眼神平靜,冉染情緒激蕩。
對視不足一秒,冉染拿起包轉身便走。
陳祁生摘掉眼鏡丢桌上,起身追了出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黎艾有點懵,本來正哭着,這會兒眼淚沒流了,怔怔望着兩人糾纏着離開的背影。
等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裏,黎艾遲疑地開口:“陳祁生……也是個瘋的?”
陳添這段時間一直在國外,也不知道陳祁生那倆之間發生了什麽,只能說:“看樣子是。”
“要我說,”一直看戲看得挺歡的陳柏西開口,“添啊,你跟生不愧是小時候穿一條褲子的,喜好都一樣,都喜歡強迫女孩兒,不像我,我從來不強迫女孩兒。”
“Right?”他伸手勾了勾身旁女孩的下巴,“Violet.”
“Yes.”女孩兒笑着撲進陳柏西懷裏。
“Do you understand Chinese?(你聽得懂中文?)”黎艾有些吃驚,遂問了維麗特一句。
維麗特搖頭,“I don't understand Chinese, but everything Antares says is right(我不懂中文,但Antares說什麽都是對的)。”
黎艾:……
“My Sweet.”陳柏西親了下維麗特的臉。
親完,陳柏西摟着維麗特的細腰看向黎艾,“球花,其實我兩年前就想見你,那會兒你們已經交往三年,添來我這兒出差,我給他介紹女孩,他不要,我問他,是怎麽做到只對你一個人有性一欲的,你知道他怎麽說的嗎?”
黎艾一點兒都不想知道,她雖不算保守,卻也一點兒不想聽別人講床上那點兒事。
“他說,做一愛做一愛,沒愛怎麽做,只有性那叫交一配,靠,我他媽成禽獸了,”陳柏西罵一聲,卻又笑起來,目光轉向陳添,“結果,他才是個禽獸,強迫人家女孩兒。”
說着,陳柏西又把目光轉回來,“所以我特想見見你,看看什麽樣的女孩兒讓他成了正人君子,又變成衣冠禽獸。”
燭臺上的火搖曳着,黎艾的眸色在變幻的光影裏明滅不定。
半晌,她側頭,“我想回去了。”
她來這兒是為了看冉染,冉染都走了,她還留着幹什麽?
“走吧。”陳添站起來。
“這就走了?陪我再玩會兒。”
陳添睨向他,“是誰說他從來不強迫女孩兒,現在女孩兒想走了。”
回旋镖紮自己身上,陳柏西無話可說。
黎艾沒管他們,起身就走。
“球花,我們還會再見的。”陳柏西沖她喊。
黎艾當沒聽見,她一點兒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人,陳祁生也不想見了,冉染說的對,他們都是些混蛋。
回去還是坐的直升機,黎小二已經被提前送回去。
在直升機上看到熟悉的小屋,黎艾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情緒,其實,她挺喜歡這裏,要說起來,在這裏的生活也遠比她過去二十多年的生活都要幸福,即便是過去那五年。
過去的五年她有陳添,有朋友,但更多時候都在做自己并不喜歡的事,每天都要面對網友的謾罵與攻擊,而在這裏,她的生活平靜而充實,她也一直在做她喜歡的事,即便是身邊這個她不想見的人,也是她喜歡的人。
直升機降落在海灘,明晃晃的月光落在海面上,海浪湧動,浮着的光也跟着躍動成粼粼波光,像星芒閃爍。
晚上的海灘風很大,直升機螺旋槳的攪動令風力愈發猛烈,風裏帶着海岸夜晚的濕寒。
黎艾穿着冰絲的防曬衣,風一吹,身上真的像貼了層薄冰。
她用手環住雙臂,腳下加快了步伐,想快點兒回到溫暖的小屋,那裏還有她的小貓在等她。
剛走出兩步,雙肩被什麽攏住,柔軟的,溫暖的,她腳下一頓,低頭,看見一張白色的毯子,以及一雙清晰可見青色筋脈的手。
接着,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從後方被風送入耳中:“披着,別又着涼。”
黎艾沒有拒絕,伸手去拉住毯子的兩側,手指不經意輕擦過陳添的手。
她的手冰涼,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暖。
以前每到深夜和冬日,他總會替她暖手,她始終記得他掌心的溫度。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沙灘上,沒說話,耳邊只有風聲。
離小屋僅十步之遙,陳添該停了,他的住處已經到了,但他沒停繼續往前走着。
看見他的影子還在移動着,黎艾轉身,“你又想幹嘛?”
陳添沖她笑笑,伸手往上方指了指。
黎艾順着她指的方向往夜空看去,耳邊在這時響起煙花升空的聲音,她長睫一顫,随着“砰”的一聲,夜空裏炸開一片絢爛的焰火。
接着,更多的煙花一朵接一朵升空,幾乎鋪滿了整個夜空,整個世界都仿佛被煙花包圍,像一場盛大的告白。
在煙花不斷炸開的聲音,有另一個聲音清晰落入黎艾耳中:
“歡迎回家。”
黎艾愣了下,視線移動,落在對面男人的身上。
她眼底因煙花而升起的喜悅褪下去,聲音裏盡是疏離:“陳添,這裏不是我的家。”
“那你的家在哪兒?”
黎艾被他問得一愣。
如果這裏不是她的家,那……她就沒有家了。
這裏有她買的小房子,有她的貓,這裏就是她的家。
她沒法回答,只能默不作聲地轉身,擡步往前走。
走到門口,她發現葉堯站在她家門口,手裏拿着個盒子。
“這什麽?”她問葉堯。
葉堯看一眼她身後的陳添,“添爺為您準備的禮物。”
黎艾自然沒拿,徑直開門進屋。
陳添拿了,跟着她進去。
提前被送回來的黎小二窩在沙發上,發現黎艾回來後,它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黎艾走過去把它抱進懷裏,坐到沙發上,擡頭看向跟進來的陳添,“你要送我什麽?又是定位器?”
陳添在她面前半蹲下來,打開盒子,裏面是一雙長靴,棕色,有綁帶及銀鏈,哥特風設計,但街頭感并不重,風格小衆且高級,和她平時去酒吧的打扮很搭。
“去公園找你的時候,路過一家店,看到櫥窗裏一雙鞋很适合你。”
說着,他握住她的腳踝,要幫她穿鞋。
“我不要。”
黎艾想把腳收回來,卻被陳添用力握緊,以絕對的力量。
“我給你的,你不想要,也得要。”陳添掀眸看向她,語氣不容抗拒。
“要了又怎麽樣,我不喜歡,也不會穿。”
“那你喜歡什麽?”不知想到什麽,陳添的唇角微微牽起。
“反正你送我的,我都不喜歡,”黎艾不忘補充一句,“除了黎小二。”
她這樣說,陳添喉嚨裏卻發出愉悅而沙啞的低笑,“不喜歡我送的東西,只喜歡我?”
黎艾被他都搞懵了兩秒,“你在說什麽屁話?”
“忘了告訴你,前兩天羅素給了我樣東西。”陳添松開她的腳踝,從褲兜裏拿出一部手機。
看到那部手機,黎艾神情驟然一變。
那是她被綁時掉在車上的手機。
陳添打開那個手機,他一直知道她設置密碼的習慣,逃跑了也還是沒變。
黎艾知道他要做什麽,下意識想去搶,但又明知是徒勞,手剛伸出去一下又收了回來,五指緊緊攢在一起,眼睜睜看着陳添打開相冊,點開裏面唯一的那張照片,他和她在海裏擁吻的照片。
“你說不愛我,”陳添笑着将手機拿到她面前,“那要不要解釋一下,你手機裏為什麽只有這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