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随風被他這随意的一眼看得忐忑不已。
拜托,千萬不要真的生氣,他也不會哄男人啊。
“嗯。”
呼…………不用哄了。
走了幾步他才發現不對勁,這地面都是濕的,瞧着像是剛被水淹過,難不成是全城大掃除?
行至城中時更奇怪,不僅地面是濕的,這周邊的屋檐都在滴水,啪嗒啪嗒地響個不停。
他低頭一看,唔……衣服下擺濕了,再看旁邊的人,幹幹淨淨。
長得高了不起。
“又淹了,半個多月了,那銅人就非鑄不可嗎?”
“有什麽辦法,那可是皇家要鑄的!難不成你現在上皇陵去熔了那銅人?”
“我看吶就是因為勞民傷財太多,天神看不過去才懲罰我們!”
随風耳朵機靈,沿街百姓的話一一過了他的耳,原來這裏真剛被淹過,難怪都是水。
身側蘭槐腳步聲忽然沉下來,他側頭道:“怎麽了嗎?”
蘭槐神色冷峻,道:“這裏有異獸的痕跡。”
随風一驚,不動聲色朝他靠近了一點,顫聲道:“哪……哪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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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槐閉眼感應,奇了,感應不到。
他再試了一遍,最後睜眼沉吟道:“找不到,我只能确定它在這裏存在過。”
可是這裏沒有血腥氣,說明沒有死人。
随風卻是松了口氣,不在這裏就好。
他走過去随便問剛才說話的婦人,“請問這裏剛才有沒有出現奇怪的叫聲?”
異獸的叫聲都很奇怪。
婦人搖頭道:“奇怪的叫聲沒有,只有大水淹沒房子的聲音,我們都習慣了,不奇怪。”
“既淹過了房屋,為何沒人喪命?”蘭槐問道。
不僅沒人喪命,還能鎮定自若聊天,叫賣被水淹過的貨物。
“前些日子淹死了不少人,後來大家都習慣了,這大水來得快走得也快,憋口氣抓着東西就成。”
“死倒是死不了人,就是這大水來得好沒規律,有時早上,有時晚上,弄得大家夥兒做生意都提心吊膽,天殺的祖明世!”
婦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拉着臉自顧自罵人,二人對視一眼便離開繼續往城裏走,一踩一個水坑。
“是蠻蠻。”
“?”
“作亂的異獸是蠻蠻,這種異獸能禦水,所到之處會發生水災,不過能力有限,水災時間持續不了太久,水量也不多。”
作亂半個月,看來不是從西荒逃出去那批。
“蠻蠻!小東西,蘭美人随時拿下!“躲他懷裏睡覺的白骨精聽到蠻蠻,頓時就醒了。
蘭槐手一揮,剛冒頭的小白就被迫縮回随風衣服裏道:“在人界不要露真身。”
小白低低地哦了一聲,又興奮地小聲詢問蘭槐什麽時候去抓蠻蠻。
“找不到,抓不了。”
走了一會兒,随風便聽見旁邊一家戲園裏在唱戲,唱詞頗有意思,似乎是講一位暴君的故事,隐約聽到了“殺人狂魔“等詞。
還真是心大,剛鬧完大水沒多久就唱戲。畢竟才二十幾歲,少年心性,對新奇的東西總是好奇,反正就在這條道上,眼下又找不到蠻蠻,他轉頭看了眼蘭槐,眼巴巴的。
蘭槐垂眸,擡腳拐進了戲園。
雖是戲園,可戲臺上人的打扮并不是唱戲的模樣。
不是戲子,而是士兵打扮。戲臺上排了兩列濃妝豔抹的士兵,頭戴戰盔,腰間束了一面厚厚的褐色戰裙,戰裙上綁了一圈褐色的繩子,繩子縛着一個腰寬的小鼓。
兩列士兵手持鼓槌,紮馬步一下又一下地敲在鼓面上,邊敲邊仰天大笑。配上那張紅不紅白不白的妝容,呃,有點像吊死鬼在鬼哭狼嚎。
戲臺角落一女人掐着按嗓子唱得正歡,“笑那開國先帝,號千功偉業,心卻毒辣咿呀咿呀,殺子弑父,可恨可恨吶————”
都說藝術來源于生活,尋常百姓斷然不敢在唱詞裏胡亂冒犯先帝,想來這位先帝真的是個暴君,否則此刻唱戲這幫人怕是早就被抓起來砍了。
跑堂的小二過來給他們二人倒了一杯茶,随風興奮接過一飲而盡,這可是他來到這裏後喝到的第一杯水!
甜,真甜!随風情不自禁閉眼回味唇齒間殘餘的茶香。
認真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喝什麽佳釀,小二也看樂了,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随風點頭,小二便笑了,道:“那小的可得給您好好介紹,豐都可是中信國最富有的地兒。”
哎喲,這是碰上本地人熱情推銷旅游景點了。
“就您看見的這個,叫挎鼓子,是我們這兒的老風俗了,以前是軍隊打了勝仗慶賀的舞蹈,現在成了罵人的表演,看誰不爽了,花點錢就能買他們在上面唱一天。”
“為何會如此?”問話的是蘭槐。
随風也疑惑,從前做慶賀之用,沒道理突然變了性質。
“因為這挎鼓子是開國先帝祖明世創作的呀,那可是個真暴君,就是他害得我們最近連連打仗,洪災泛濫!”
祖明世,不就是剛才街頭婦人罵的那人?
知道洪災真相的随風只能淡定喝茶,再是暴君也不能什麽鍋都扣人頭上吧,而且還是個死人。
“您別不信啊,我跟您說,祖明世活着的時候弑父,登基後四處征戰,又因為長子違逆他下旨賜死長子,臨死之前還不要臉地讓後代給他造銅人,就為了到地府後還有兵可用。”
小二越說越來勁,眉飛色舞又說了一大堆。
中信國原先是個小國,由于地處四荒中心,享盡了地理優勢,發展尚可,只是各藩國之間戰亂不斷,中信國發展便因此受限。
後來出了個叫祖明世的大公子,這位大公子從小好戰嗜殺,先殺了自己父親,又領着軍隊四處打仗橫掃十國,統一十國後自诩功過千秋萬代自封皇帝,如果到此停歇那就姑且算是流芳百世的明君。
沒想到這祖明世貪心不足,又領着軍隊征戰北方藩國,死傷無數。
後來祖明世不打仗了,他追求長生不老,貶谪長子到邊關,還因為有人犯了他求長生的忌諱,滅了人家九族,順便把從邊關寄書信來罵自己的長子也殺了。
所謂禍害遺千年,長子死當天,祖明世病入膏肓駕崩了,死之前還留了一道聖旨,要求他即将繼任的兒子在他走後鑄三萬個銅人,就在半月前,三萬個銅人總算鑄完下葬皇陵,好巧不巧,下葬當天豐都開始發大水,百姓生活頗受影響。
民怨滔天,繼位的兒子對他爹的怨氣也很大,漸漸便默許了民間辱罵他爹,尤其這段時間鬧水災,批評他爹的人更多,都說怪祖明世修銅人,妄圖在地府有陰兵,天神震怒,報應這才施加到了百姓身上。
“小二,加盤花糕!”
“哎!好嘞!”小二趕緊将隔壁桌的茶水和糕點放好,回來賠笑道:“二位客官慢用,小的先去了。”
部分情節有點離譜,但随風總覺這故事有點耳熟,但不得頭緒,一時間腦子堵塞,想不起來。
“仙人,您覺得祖明世是暴君嗎?”這祖明世的故事怎麽聽都有股子窮兵黩武的味道。
“我不是仙人,是凡人。”蘭槐糾正道。
随風驚訝,“那你之前為什麽不說!”他都叫了不知道多少聲仙人了。
“我嫌麻煩。”
“那你現在不嫌麻煩了?”
蘭槐喝茶,道:“在人界,神地位崇高,我不想被人跪拜。”
随風咬了口花糕,噎了一下,都是凡人,為什麽蘭槐會法術?
哦,蘭槐背後有三界最牛的大佬天道罩着。
男頻文大男主啊……
“是與不是與我無關,我只負責抓到蠻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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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來到人群密集的地方,蘭槐四處感應異獸,随風就負責熟悉人文地貌,這家商鋪看看,那家商鋪逛逛。
小白也是第一次來人界,躲在他懷裏小聲問道:“風風,人界的東西好不好吃啊?”
“我只知道我們那裏的東西很好吃,這裏我不清楚。”剛才戲園裏吃的花糕太甜膩,他吃不慣。
“蘭美人很久沒來人界了,肯定也很想念這裏的食物,但他面皮薄,你拉他去吃點兒,他很可憐的。”
這委屈的小語氣,要是小白此刻有表情,一定是滿眉愁緒。
随風視線前移,望着不遠處人的背影,嘆息一聲,“是挺可憐,待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守着封印幾百年肯定無聊死了。”
“不不不,西荒有鳥拉屎的哦。”
随風:………這只是個形容。
“我是不是沒有跟你說過,蘭美人是被天道哥哥選來西荒修煉的凡人,剛來的時候可狼狽了,身上就沒有一塊好肉,他那身本事全是自己一拳一拳打出來的。”
随風駐足。
濁氣難消,就算除掉異化的異獸也不能根除,若幹年後仍可以修成異獸,天上神仙一邊要完成百姓的祈願,一邊要分神處理不斷複活的異獸,着實有心無力。
好巧不巧,這個時候有神仙發現人間出生了一個天生異體的孩子,可以吸收濁氣化成法力,作為天選之子,蘭槐被相中,賦予長生和不死之身後就被扔到了西荒,開始打怪升級。
随風摸着下巴道:“這不就是男頻文開端嗎?先天異能,後天大佬相助,爽文啊!”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總之你快點帶他去吃點東西,幾百年了,除了尊神們偶爾送來的吃的,他只吃過祝餘果。”
小白在他懷裏不斷重複這句話,震得他胸口難受,他妥協道:“好好好,我去還不行嗎?”
小白如願縮了回去。
他左右望了望,鎖定一家面館,大步上前叫住蘭槐,誠懇道:“我想吃這個,可是我沒錢。”
蘭槐目光不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不是吃了祝餘嗎?
随風習慣性舉手發誓道:“人是有口腹之欲的,不餓不代表不饞,你看你這麽久了都找不到,就帶我去吃點,我以後一定會還的!”
蘭槐又閉眼感應了一陣,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向面館,眼神突然和善起來,“你确定要去這家?”
“這家看着挺幹淨的。”
蘭槐點頭擡腳進去,長長地嗯了一聲,“是挺幹淨。”
尋常面攤一般都在街頭随意搭個棚子,這家卻不同,竟單獨有一間鋪面,面館裏面裝潢古樸幹淨,飯桌被擦得發亮。奇怪的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随風環視一圈,疑惑道:“怎麽沒有凳子?”
這時,廚房走來一位黑紗蒙面的姑娘,眼波流轉,步伐搖曳生姿,搭個T臺可以馬上走貓步那種。
“哎喲,二位客官想吃些什麽呀,我們這兒有雞湯面,鴨湯面,任君挑選哦。”
随風抖了兩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女老板聲音好夾,“呃……兩碗雞湯面。”
“對了,怎麽沒有凳子啊?”
黑紗姑娘嬌滴滴地呵呵笑了一聲,輕拍了他胸口一下,“哎喲郎君吶,您是外鄉人啊,我們這吃飯都得蹲着,有桌子還算好的,別家只能靠着牆角吃呢。”
啊,好有個性的風俗。
随風入鄉随俗蹲在桌邊,手交疊墊在桌沿,頭沉沉靠在手臂上,臉皺巴巴的,“蘭槐,你怎麽不蹲?”
蘭槐立在旁邊的柱子旁,聽見這人直呼自己大名,有心糾正,又想不到能代替的稱呼,于是緘默不語。
黑紗女老板上面速度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擺在桌上,随風拿起筷子攪拌飛快嗦了一口。
他沒看見蘭槐欲言又止的動作。
雞湯的味道很濃郁,就是面幹巴巴的,太老,有種在吃枯草的感覺。
他喝了一口湯,擡頭,“你不吃嗎?”
蘭槐一言難盡地望着他,嫌棄道:“你餓死鬼投胎嗎?”
說話間,随風又吞下了一口面,蘭槐沉默了。
突然,面館裏霎時黑霧彌漫,一股接一股地包裹整間面館,黑暗之中,一股黑霧繞圈纏上吓得哇哇亂叫的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