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哭什麽?
第0007章 哭什麽?
學生公寓距離西門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我飛奔而去,正好碰上下課時間,路上人來人往,大多數人都從教學樓向食堂前進,只有我逆着人流前進。
寒潮來臨的緣故,這幾天青城一直沒有太陽,臨近時夜晚風更大,我一路小跑趕到西樓時只覺得氣管裏都淬滿了冰。
秦照庭就坐在保安室裏,他穿得并不多,只有一件黑色大衣,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處,周身氣質陰森可怖,與裏面那陳設格格不入。
保安室裏的保安不知被他趕到哪裏去了。
隔着一層玻璃門,我不知道他怎麽感應到我的存在,在我手即将搭上門把手那刻忽然擡起頭來。
我呆愣愣地握着門把手,他搶先一步過來擰開了門,我手腕随着門把轉動了半圈。
門半開不開的,裏面的暖氣絲絲縷縷地溢出,保安室的光管埋沒在秦照庭身後,他頗有些居高臨下地看我。
我只看了一眼他的臉便将眼移開。
他臉上滿是愠色:“給你發微信,為什麽不回?”
我張了張口:“我……”
他似乎并不想聽我的解釋,有些咄咄逼人道:“我在這裏等了你兩個小時,為什麽不過來?”
“……”
我還嘗試從中插上幾句話,都以失敗告終。
秦照庭只在一味地發洩:“你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是不是前幾天你那樣對我甩臉子我都沒說什麽,就讓你覺得,我這麽對你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我搖頭。
“擺正你自己的位置。”
擺正你的位置。
一句話從左耳穿入又從右耳穿出,讓人印象深刻。
我就是個不識擡舉的小玩意兒,還要勞動秦照庭大駕來找我,真是折煞了。
我點頭如搗蒜。
“最近你們學校外面工地施工,亂七八糟的人那麽多,你以為很安全嗎?不回微信不接電話……”
我也沒什麽好解釋的,本就是我故意而為。
“我錯了。”
我全都很誠懇地認下。
我已經表現得無法更乖順,秦照庭要再說什麽,也是沒辦法的事。
事在人為都是騙人的。
那扇玻璃門徹底被他拉開,老舊生鏽的門框吱呀響了好幾聲,最終碰到發黑的牆面上。
秦照庭徹底站在我面前,威壓更甚。
“跟不跟我走?”他問我。
我點頭。
然後他便要強行牽上我的手,溫熱手掌覆上我凍得發僵的手背時,帶起一陣靜電。
我小小瑟縮了一下。
這一細小的動作被秦照庭捕捉了去,那張好不容回溫的臉又有沉如深潭的趨勢。
我主動回握上他的手。
太暖了,我掌側皮膚熱得發麻。
沒走幾步他又撤去了我的手。
我有些錯愕。
他将他的外套扔到我的肩上,讓我幫他拿着。
而後又拉上我的手。
……
當天晚上我被他弄得死去活來,作為我不聽話懲罰我的代價。
我們從晚上八點開始做,不曉得什麽時候停的,中間我昏過去好幾次,醒來時天還是黑的。
秦照庭還在我身上。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怪不得誰。
導員挺無辜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将她的學生送入了虎口。
而秦照庭的說辭只會讓她加深對這個風度翩翩男人的良好印象。
長得帥,有錢,還有愛心。
我将頭偏向一側,大半邊臉都埋入枕頭裏,沒過多久又被秦照庭扭回去正對着他。
他一邊工作一邊教訓我,“哪有人家裏的小孩兒這麽不聽話的?”
新稱呼,小孩兒。
原來秦照庭也覺得自己年齡大了嗎?
但我又不是什麽小孩,就是他養着玩兒的一個東西。
“哭什麽?”
秦照庭動作略一停頓,擡起指腹抹了把我的眼角。
我這才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滑過,液體擴大面積後蒸發得很快,沒過多久我就覺得臉上又幹又癢。
鼻頭那股酸澀遲遲下不去,淚腺源源不斷地分泌出更多液體。
我也不知道我在激動矯情個什麽勁。
秦照庭才弄了一半,見狀也沒興致了,從我身體退出去後又從床頭櫃抽了兩張紙糊了糊我臉上的眼淚。
擦完眼淚的紙沒進垃圾桶,而是被秦照庭扔到我身上。
他丢下一句“自己弄幹淨”就起身進了浴室。
身下還有一種突然空虛下來的怪異感,我怔怔看着浴室的方向,直到裏面響起若隐若現的水聲也回不過神來。
秦照庭沒做保護措施,退出去的下一秒就有溫溫熱熱的液體跟着出去,那半液态的的東西長久地停留在空氣中,由溫熱逐漸變得冰涼,最後變得幹涸。
體力消耗殆盡,我再次昏昏沉沉地睡過去,浴室裏的燈什麽時候熄滅的都不知道。
雖然累但睡得其實并不好,我做了好多夢,夢到以前發生的事。有我自己根據院長描述設想的她撿到我的情形,有考上重點大學時福利院上下舉辦的那一場慶功宴。
還有秦照庭。
過往的一切在夢裏連成完整的時間線,沒有很多細節,只有一個模糊的大概。
夢裏的人在醒來時已經見不到了。
我渾身酸軟地從床上撐起來,窗簾還拉得緊實,身側的位置已經空了。
秦照庭不知去了哪裏。
後面還有種刺刺的癢麻,跟了秦照庭這麽久,身體早已經能較大程度上适應他的尺寸,但現下雖不至于非常疼,也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我攀着床沿下去,雙腿着地的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沒有腿。
身上還算幹爽,秦照庭還算體貼情人,也可能是他本身潔癖的原因,他總不讓別人一身髒污地睡在他身邊一整晚。
我打開門,客廳裏暖黃的燈光有些刺眼。
我聽到廚房傳來抽油煙機工作的聲音。
秦照庭又在親自下廚。
他正背對着客廳,對着電飯煲研究着什麽。
不知是不是夢境的緣故,我忽然就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我與秦照庭之間并非沒有溫情在的。
以前我還會突然從他背後出現,從後面将他攬緊,這種畫面已經許久未出現過了。
我沒有這樣的熱情。
以前我不過去,他還會主動轉過來将我喊過去。
他只是覺得做飯無聊,想抓個人過去消遣罷了,這個人是誰都無所謂的。
我也并不是必需的存在。
可确确實實的,溫情曾短暫存在于某個時段。
眼前忽然升起一片水霧,做了一晚上夢就是有這點壞處,竟然又讓人回憶起秦照庭那點對誰都能施予的好,我晃晃腦袋,想把這些從腦子裏甩出去。
然而我并不是滾筒洗衣機,不能甩幾下就把衣服甩幹。
一直到秦照庭發現我時我都還處于一種與現實世界游離的狀态,腦子裏充滿着沒用的只會讓人內耗的回憶。
他用瓷碗盛出大半碗淡黃色透明的玩意兒,跟我說那是姜湯,還要我喝掉。
我并不覺得昨晚受了寒,正準備皺着眉拒絕,下一秒一個噴嚏打了我的臉。
那碗辣嗓子的東西最終進了我的肚子。
早餐依舊是秦照庭正常發揮的水平,勉強吃了點填肚子後他又翻出藥箱裏的體溫計要給我量體溫。
我自我感覺良好,甚至還有點亢奮。
水銀溫度計精準無比地停頓在38.3攝氏度。
我抵賴不得,千真萬确是發燒了。
又一杯999感冒靈下了肚。
我極度懷疑一大清早吃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要鬧肚子。
發燒原因有很多,不知道是昨晚冷到了還是做狠了,秦照庭覺得我是受了寒,我卻更傾向于後者。
我有理有據,這種事後發熱的情況出現過很多回。
秦照庭剛包養我的時候,興致與現在相比可謂更高,那個學期我幾乎沒有什麽住學生公寓的機會,每天下了課就被他拉回這所高級單身公寓,做我該做的事。
那段時間我就經常發燒。
說起來那水銀溫度計還是那時候買的。
秦照庭是不太信任電子溫度計的,那玩意兒曾把我測出九十五度的反人類超高溫。
那時生了病他便會強行将我留下,等我痊愈之後再把我送回學校去。
他就這麽把我整壞了又修好,修好了又整壞,又修好,樂此不疲。
今天也一樣,他原本就要将我留下住到考試前一天,現在生了病就更能以養病為由不讓我離開。
我無比向往考試那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