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陸歲京買了一瓶汽水一瓶牛奶,容念想喝碳酸飲料,卻被塞了牛奶過來。
而且是讓收銀員在微波爐裏熱過的。
見容念滿臉不服,陸歲京點到即止:“你胳膊上有針孔。”
原來沒透露就已經被看出來了,容念乖乖接過牛奶,暗自嘀咕,陸歲京的眼睛怎麽這麽尖?
在自己身上做掃描?
陸歲京猜到他去做了DNA鑒定,卻遲遲沒有開口确認。
反而是容念先沒忍住:“不想問問我今天幹了什麽嗎?”
陸歲京順着他的話接茬,漫不經心地揶揄:“容同學好熱情啊,這就開始邀請男朋友查崗了?”
容念:“……”
為什麽有人這麽沉浸地玩大冒險,還能沒臉沒皮調侃被牽連的圍觀群衆?
容念無語,自己就不該和陸歲京講話!
他悶聲撇開頭,撕開吸管插進牛奶瓶裏,沒有搭理面前這個讨厭鬼。
“是想問的,但你就要回憶一遍糟心事,我這點好奇倒也不重要。”陸歲京收起了玩笑,淡淡道。
被這麽哄着,容念轉回腦袋,頑劣地說:“說起熱情可比不過你,我就随口一講,你還會心疼我。”
他剛才在口頭上吃了虧,抓到機會就要把便宜占回來。
Advertisement
陸歲京聞言微微怔愣,沒等他有所回應,容念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容念繼續道:“不過不需要,這種事算不了什麽,幾乎每次比對失敗,那些叔叔阿姨都會掉眼淚,但我從來沒哭過。”
陸歲京道:“你只是躲起來偷偷哭了。”
“小時候才會這樣犯傻,你看我現在有把鑒定結果放心上嗎?”容念辯解。
以前他确實會為此傷心,可無論自己有多難過,親生父母始終不會把他帶回家。
包括自己的眼淚,也只有同在一個屋檐下的陸歲京才知道。
這樣只會讓自己顯得可憐巴巴,其他一點用都沒有。意識到這點以後,容念便不再允許自己為此脆弱。
陸歲京道:“雖然很想附和你,但長大了也沒必要逞強,會難過是很正常的事。”
容念下意識否認:“我真的沒有……”
還沒有說完,他聲線不自覺地發抖,急忙收住了聲。
靠,陸歲京幹嘛突然變得體貼了起來?容念懊惱。
自己本來情緒沒有多少起伏的,一下子就差點控制不住了……
他連忙清了清嗓子,解釋:“不是難過,最多就是有一點點不甘心。”
“不甘心?”
“對呀。”容念道,“如果你是我媽,你覺得我怎麽樣?”
陸歲京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當男媽媽。”
容念道:“我是說假設,如果你是我家長的話,我作為小孩來講能拿幾分?”
這個問題細想的話着實無厘頭,因為親人之間的愛與生俱來,不能用考試那套來做評定,孩子即便平平無奇,也能擁有父母百分百的關懷。
可容念沒有體驗過這種愛,他只做過很多張成績滿分的試卷。
“福利院旁邊那幾棟居民樓,裏面每個同齡的都覺得你是童年陰影,是他們爸媽嘴裏恨不得調換一下的小孩。你覺得呢?”
“所以我的分數比很多人都要高。”容念道。
陸歲京勾起嘴角,順着他的意思誇獎道:“沒人比你好。”
容念聽完欲言又止,苦惱地頓了下。
想講的話對他而言有些難以啓齒,但陸歲京認真傾聽的樣子仿佛有魔力,讓自己願意慢吞吞地分享出來。
“我其實有時候會嫉妒那些叔叔阿姨的小孩。”他輕聲道。
怕陸歲京不理解,他繼而解釋:“他們的爸媽日複一年地記挂他們,從很遠的地方過來找他們,還會為他們哭。”
陸歲京道:“你肯定也是被記挂着的。”
“哦,你指的是我溫柔端莊的方阿姨嗎?”容念道。
他故作輕松的語氣裏夾帶着自嘲,陸歲京正想反駁,卻被搶先一步轉移了話題。
容念問,“你知不知道我是熊貓血?”
陸歲京道:“嗯,知道。”
容念好像抓包到對方幹壞事,表情微妙地說:“我沒有和你說過這個啊,你以前背地裏看我檔案?”
陸歲京僵了僵,随即垂下眼睫,神色中閃過一絲陰郁。
他看到的不是檔案,是容念上輩子的結局。
容念沒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把陸歲京的沉默當做是默認。
“這個血型的人本來就少,我爸媽找我肯定比其他人容易,可是他們一直不出現。”容念道,“話說這個不是重點,我不在乎那兩個沒見過面的人。”
陸歲京道:“請問重點是?”
容念抿了抿嘴,道:“雖然不在乎,但被喜歡的感覺很好,我當然也想要。”
說完他就覺得大事不妙,這事聽起來太過自戀,陸歲京八成要笑話自己。
可是陸歲京沒有。
莫名其妙的,明明陸歲京的眼神很沉靜,沒有任何譏諷和恥笑,在他的注視下,容念卻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你看我幹嘛?”容念道。
陸歲京道:“怎麽這麽小氣,瞧瞧都不讓?”
聽他略微失落地抱怨着,容念心裏七上八下,自己對陸歲京是不是确實小氣了點?
然而陸歲京又道:“你看回來就好了。”
容念剛萌生的愧疚感煙消雲散,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忍住看回來的沖動。
……他們又不是情侶,幹嘛要陪他眉來眼去久久對視?!
“你不敢?”陸歲京笑了。
容念埋着頭玩吸管,嘟囔:“誰知道你是不是狐貍精,勾引別人瞧你再攝魂?”
陸歲京嗤笑:“那也是對色迷心竅的小書生才管用啊。”
容念回避他的視線,站起身來:“我要回寝幫梁雲複趕考了。”
陸歲京道:“容念。”
“唔?”
陸歲京很少直呼容念的名字,以前總是叫哥哥,現在常常叫小容。
印象中難得有兩次這樣喊,全是有脾氣了要吵架。
容念小心翼翼地望向陸歲京,陸歲京卻沒有任何要生氣的征兆。
庭院搭了玻璃頂棚,天氣變化得快,傍晚好不容易止住了雨勢,這時候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夏風和緩,夜色也輕柔,照着陸歲京的輪廓朦胧又溫柔。
“你當然應該被喜歡。”陸歲京道。
容念偏過腦袋,眼神澄澈:“真的嗎?”
不需要陸歲京再做确認,容念并沒有患得患失。
他眨了眨靈動漂亮的桃花眼,狡黠地問:“所以你自己也喜歡?”
陸歲京散漫道:“是啊,你開開心心讓我抽大冒險牌的樣子,真是全院的人看了都喜歡。”
話音落下,容念撐開傘就走。
“我沒帶傘。”陸歲京在身後說。
容念開始胡說:“怎麽辦呢,我有點恐同,太接近了怕是不太好吧?有的人不如支持下便利店的雨傘生意?”
陸歲京道:“手機也沒電了,忘了怎麽自己不小心在外面待了這麽久……”
果然,剛才聲稱恐同的容念停住了步伐。
他道:“跟緊我,被淋濕了我可不管。”
·
梁雲複很後悔沒去向陸歲京求助,而是去找了賀疏星。
他其實是有點怕這兩人的,但後者好歹同窗過三年,關系至少相對比較熟。
然而三年同窗情比不過反複問三遍英語翻譯題,賀疏星周圍氣壓變得很低,本就表情不多的臉更加冷漠。
如果是陸歲京的話,還能請教下和容念被摁頭配對的體驗怎麽樣。
“賀哥,你今天有心事?”梁雲複戰戰兢兢問。
賀疏星原先在走神,緊接着轉過頭漠然道:“虛拟語氣搞明白了嗎?”
高情商:班草很擔心你的英語複習進度。
低情商:學渣少來摻和學霸的事。
梁雲複瞬間領悟了,于是默默背單詞。
過了會,他道:“小容怎麽還沒回來啊?不會和陸歲京過夜生活去了吧?”
他自認這話說得挺幽默的,擱別人早興沖沖跟自己聊起八卦來了。
可惜寝室的氛圍降到了冰點。
賀疏星不理他,就在他抓耳撓腮之際,當面接了一通電話。
“爸。”賀疏星道。
梁雲複沒有偷聽別人電話的壞習慣,可眼前的字母實在是太枯燥了,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這陣子和窦家的協議快到期了,在做續約談判,還沒問過你在學校裏怎麽樣。”賀父的語氣沒有很嚴肅,但也絕對不和藹。
賀疏星道:“開學第一天室友被窦洋的朋友堵了,你為我選的學校真是生活精彩。”
他們聊的不多,看得出來感情不佳以至于無話可說,通話沒到兩分鐘便挂斷。
梁雲複道:“小容被窦洋的朋友找過麻煩?草,咱們堵回去啊!”
賀疏星問:“你幾歲?”
梁雲複心道自己這是為容老師兩肋插刀,還沒為自己的義氣說上話,容念便回來了。
“外面又下雨?”梁雲複注意到容念手上的傘是濕的。
容念道:“下得挺大,你帶傘了嗎?”
梁雲複道:“可能得借你的用用……”
容念看了眼地上的紙簍,道:“我忘買垃圾袋了,一起下樓吧。”
寝室樓下有兩臺自動售貨機,除了飲料零食之外,還會有一些瑣碎的生活用品。
兩個人走下樓,梁雲複低聲轉述了自己聽到的那通電話。
“你下回再被欺負,直接打回去啊,不要一個人忍着。”梁雲複道。
容念想,上輩子自己過得是真委屈,搞得梁雲複現在都覺得自己會忍讓。
“原來賀叔叔和窦家的協議要到期了,怪不得我聽說窦洋最近在跟高中同學打聽,問賀疏星平時愛買什麽,好像是打算送禮物。”
梁雲複喃喃着,感嘆:“當大律師真爽啊,老板都上趕着來讨好。”
以容念重生前的記憶,自己留學那四年裏,賀父繼續當窦氏的顧問,經手的法律文件做得滴水不漏。
後來祁封動了奪家産的念頭卻沒能撬動,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窦氏風控在賀父的指導下做得太好。
到了賀父這種地位,光用錢砸不動,還要看自己究竟樂不樂意,所以會有委托人私下拉攏他和他家人。
所以這輩子他樂不樂意續約,幫一個自己兒子很膈應的家族幹活?
容念道:“窦洋要送賀疏星什麽?”
梁雲複道:“賀疏星什麽都不缺啊,估計是送點新一季的奢侈品?”
容念想,這就很不會送禮。
要想給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投其所好,就得送渺小的、讓他願意彎下腰去捧的柔軟事物。
比如一顆需要遮風擋雨的顫抖的心。
“咦,好巧啊,你也住這棟樓?”梁雲複道。
他活蹦亂跳地和陸歲京套近乎,近處的陸歲京在售貨機前買洗衣液。
陸歲京的衣服還沒換下來,回來路上是他在撐傘,倒是努力地跟緊了人,但雨傘完全往容念那邊傾斜。
肩頭不可避免地被淋濕了一塊,衣料勾勒出少年清晰利落的身體線條。
陸歲京注意到梁雲複抱着複習資料:“你來學英語?”
他一邊說,一邊掃碼付款。
容念走過去排在他後面,看到了打開的手機屏幕。
從校外便利店回來沒到十分鐘,手機電量80%。
作者有話要說:
也不是很會騙人嘛,小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