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窦家的別墅很大, 除了兩棟主建築,東邊是小洋房和花房,後面臨着湖畔還有一幢閣樓。

兩棟主樓裝了室內電梯, 地上四層地下兩層,下面是安排給保姆和後廚的房間。

上面房間很多,除了窦洋和他父母住在這裏,大部分都是空屋子。

自從窦洋讀了大學,樓上時常沒人住。

方悅秋雖然對外性格溫婉,但工作上是個标準的女強人, 并非整日閑在家的花瓶太太。

她沒有直接管理公司的事務, 不過這些年一直在協助窦父做事, 出席各類社交場合, 打理生意場上的人脈關系。

之前她放心不□□弱多病的窦洋, 所以再忙也會抽出時間,回到京市的家裏陪兒子。

這段時間窦洋在燕大住宿, 她也便不常回來。

而窦父這兩年在國外開拓事業, 一年到頭難得出現,往常只出現在傭人們的讨論聲裏。

容念被接到這裏來以後,只在過年時見到過窦父一次。

這次家宴就要見第二次了, 容念聽管家提起, 窦父是周日一早的飛機抵達京市。

家庭醫生、管家和容念住在一起,都在東邊的洋房,但容念住在最樓上。

他靠在窗邊可以望見遠處別致的閣樓,那裏住着窦家老太太。

老爺子走得很早, 老太太這些年深居簡出, 容念和她住在同一片地方, 但沒有見到過對方。

上輩子容念是見過的, 那時窦洋已經在搶救室,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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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失血過多奄奄一息,視線已經很模糊。

老太太來過容念這裏,這個年長者自稱虔誠信佛,用憐憫的目光看他:“走到今天這步,全都是你自己的因果,我們家不是這麽好進的,也不是那麽好離開。”

她在家族和公司裏德高望重,即便這些年将權力放給了窦父和方悅秋,分量地位也還是在的。

平時她不怎麽插手管事,可不代表消息閉塞,閣樓裏常有人去做工作彙報。

如果容念猜得沒錯,老太太肯定已經聽說了賀律師與窦家不再合作。

他眼神沉沉地看着閣樓,過了會,短促地笑了聲。

确實全都是因果。

自己不是這麽好來的,也不是那麽好送走。

·

重生前,方悅秋這段時間同樣擺過家宴,辦得鋪張高調極盡奢靡,有許多生意夥伴應約來捧場,她也貼心地喊上了容念。

但容念已經出國讀書,隔山隔海不方便特意回來,于是推拒了方悅秋的好意。

在他印象裏,那次祁封沒有收到邀請,不僅如此,窦家幾乎所有的聚會,祁封常常缺席其中,偶爾才會露一次面。

而現在事情發展被容念打亂,方悅秋向祁封發了請帖,并且宴會的規模變成家族小聚。

盡管招待的客人不多,傭人們依舊為此忙上忙下。

別墅內的軟裝全部換過一遍,從沙發布藝到鮮花擺設,配色和質感都與秋天合襯。

天氣下着雨,容念窩在卧室的沙發裏,懶洋洋地看着窗外天色。

“你的衣服曬幹了,可還在陽臺上占地方。”賀疏星打電話來通知。

容念道:“噢噢,你洗好衣服沒地方挂,幫我把衣服塞回櫃子裏了嗎?”

賀疏星的邊界感很強,沒有打開容念的櫃子,覺得這種區域太私人了,即便被允許打開也不該觸碰。

他道:“放在你桌上。”

容念道了聲謝,說:“難得有人在雨天的周末趕着洗衣服晾出去,有點挑戰我的常識,賀哥你是不是沒做過家務?”

賀疏星确實不擅長這方面,媽媽走後,家裏常年有住家保姆陪着自己。

剛才他把容念的衣服放到桌上,幾件短袖笨拙得反複疊了五六次。

“沒事幹。”賀疏星解釋,“最近還要下雨,不想堆髒衣服在寝室裏。”

“其實你直接講怕我衣服被淋濕,幫忙收了起來,我也不會覺得你操心太多。”容念道。

賀疏星:“。”

手機對面陷入了沉默,容念卻沒收斂。

他評價:“你是不是不太懂照顧人啊?”

這句話被班上任何一個同學聽去,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平時賀疏星高高在上,疏離與冷淡并非裝腔作勢,也不屬于社交恐懼,全然出自于不食煙火的本性。

這樣的男生豈止是不太懂照顧人,應該是不會留神任何人。

至于賀疏星,當然打死不承認自己會做這種事:“我對當爹當媽沒什麽興趣。”

“首先最重要的一點,給予別人關心,應該要積極取得回應,那種收獲會讓人很高興。”

容念自顧自解釋着,道:“你大大方方承認,失去可能是一個心理包袱,但肯定能擁有一天的快樂。”

這對于別人來說大概很簡單,于賀疏星而言,着實有點強人所難。

他的家庭關系很僵,父子雙方不善表達感情,而且各自都愛一意孤行。

同為個性強烈又別扭的脾氣,被親情的紐帶系在一起,自從失去了賀母的調和,兩人的矛盾随着年月增長而越來深。

與此相伴相随的是,賀疏星的性格越來越沉悶。

他本就孤僻寡言,再加上強硬、嚴肅又難以溝通的親人,長年累月更加閉塞心扉。

要他坦白說一句“我關心你”,他大概要糾結着醞釀到下輩子。

并且,賀疏星對容念說的能擁有快樂持質疑态度。

光是想象下場面,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覺得講不出這種話,做不出這種事?唔,可以理解。”容念道。

他好奇地問:“上一個和你差不多的,是海螺姑娘還是美人魚來着?我不怎麽看童話故事,忘得差不多了。”

賀疏星:“……”

容念嘴甜道:“不承認也沒事,反正在我這裏,我都會說謝謝小賀哥哥!”

這句話不夾帶任何意圖,沒有利用,也不是捉弄或逗趣。

他純粹是覺得賀疏星這樣子,會因此缺失不少本該有的東西。

明明心思細膩還會為別人着想,這個人卻總是擺出冷冰冰的樣子,之前梁雲複想為補習英語的事情道謝,礙着賀疏星的冰冷神色愣是沒敢再叨擾。

那個時候,梁雲複畏手畏腳地問容念,自己是不是很吵?賀哥是不是不需要別人感謝他?

不需要和沒得到是兩碼事,無論賀疏星是否在意,容念想把自己的回應傳遞到。

他說完,問:“真的沒有變開心嗎?”

賀疏星沉默良久,鮮少地沒有敷衍過去。

電話那段,清清冷冷的聲音認可道:“不,你說得蠻有道理。”

于是容念轉念一想,在結束通話後,給梁雲複撥了一通。

他委婉地向梁雲複表示,賀疏星并不是一塊冷冰冰的石頭,也需要人際關系上的溫暖。

梁雲複這次摸底考全靠賀疏星拉扯,聽完沒有任何遲疑,打算前去拜謝恩人。

然而十五分鐘後,他灰頭土臉地回電。

“去了你們寝室敲門,賀哥讓我不要沒事找事。”梁雲複生無可戀,“不過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容念道:“什麽?”

梁雲複嘻嘻哈哈地壞笑:“我以為他十指不沾陽春水,沒想到私底下還蠻人i妻的。”

容念心想,你最好不是在我們寝室門口大聲說的這句話,否則用這種詞語形容賀疏星,算是沒事找揍。

“小容啊,你被嫌棄了。”梁雲複意味深長道。

容念請教:“小容做錯了什麽呢?”

梁雲複道:“你衣服在桌上疊得軟趴趴的,我就多看了幾眼,然後賀哥就問我是不是疊得很醜。”

容念:“。”

“我說當然啊,沒想到容念手挺笨,好好的衣料搞得這麽醜!”梁雲複道。

容念:“……”

梁雲複洋洋得意:“他讓我幫你收拾一下,居家能手終于有了發揮的舞臺,把你衣服疊成了玫瑰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在賀疏星這裏,形象拔高了大截。

但容念認為,賀疏星不會再讓梁雲複踏入他們寝室一步了。

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會,梁雲複得知容念目前在窦家,要被方悅秋帶着去家庭聚餐,不由大吃一驚。

“怪不得窦洋嫉妒你,人家确實是把你當自家人了。”梁雲複道,“如果我爸媽這麽做,我肯定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主動退出競争繼承權。”

他言語有誇張的成分,不過在外人眼裏,方悅秋待容念的确好得不像話。

容念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談天的間隙裏,陸歲京發來消息,問他在幹什麽。

容念回複:[雲複說我手很笨。]

陸歲京瞧了眼擺在旁邊的草編小指環,上面的花朵已經快速枯萎,卻被珍惜地包裹在柔軟的手帕上。

在多層濾鏡加持之中,他覺得這做得比價值連城、鑽石尺寸賽過鴿子蛋的戒指還要精美。

陸歲京想說梁雲複對小容老師一無所知,不過字沒打完,容念便主動發來了新消息。

容念似是在讨要表揚和認同:[我覺得自己很靈活。]

陸歲京想了下對方細長白皙的指尖,心說,是會有多靈活?

大概很适合彈鋼琴,音樂聲或許都會因此多添一份美感。

也可以插花或是畫畫,做些無需費力又值得欣賞的事情。

自己思緒兜兜轉轉,最終停在一個很準确的臆想裏。

想扣住這雙最無瑕的手,做最下流的事。

走神到這裏,陸歲京努力壓制住念頭。

他回複:[怎麽記得以前打掃院子的時候,你說自己握不住掃把?]

容念:“……”

他屬實是日常犯懶,室友賀疏星能不能稱得上“人i妻”,尚且是個未知數,自己和陸歲京沒分開前,陸歲京的确是居家能手。

他避重就輕地問:[怎麽不信我說的話?]

容念似是為陸歲京的将信将疑感到郁悶,又像有意無意地朝對方挑釁。

他再發:[那你過來體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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