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陸歲京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郭元誼, 盡管很不想承認,但男生的外在條件确實屬于平均線以上。
看着身體矯健陽光開朗,沒什麽城府, 在運動型的男生裏,郭元誼應該很吃香。
郭元誼滿心花花腸子,沒察覺到這道冰冷的目光,殷勤地朝容念做了番自我介紹。
基礎醫學院的藥理學系,讀大三,是籃球隊的主力。
“之前學校有比賽, 我和你們院打過一場球。”郭元誼故意沒說自己輸了的事, “有傅琢州在有點束手束腳。”
容念好奇地問:“為什麽?”
見少年模樣溫順柔和, 大概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少爺, 郭元誼便沒什麽戒備。
他大大咧咧道:“有些人看球像追星, 連規則都不懂,就會嚷嚷着給他喊加油, 吵得其他人進入不了狀态。”
原來是眼紅傅琢州受歡迎, 容念覺得這種攀比心很幼稚,面上則一臉感同身受。
“這樣很容易失誤吧。”
郭元誼應聲:“對啊,我就是不小心踩了傅琢州一下, 場上磕磕碰碰很正常, 人家什麽事都沒有,那些女生搞得像我故意犯規。天地良心,裁判都沒吹哨……”
解釋到這裏,他憨憨地撓了下頭, 瞥向容念:“要是你之前聽說過什麽, 那都是誤會, 只是我懶得和他們争論。”
容念聽着郭元誼瞎扯, 假裝自己當時不在場,沒見到過這人是如何流氓般地犯規傷人。
他陪着裝傻:“噢,前陣子看傅琢州走路一瘸一拐,确實有人說是你害的,那應該是他後來在哪裏摔了跤。”
郭元誼道:“我沒事害他幹嘛啊?羨慕他被當做校園明星?沒人這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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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念笑了起來:“學長,你是單身嗎?”
他問得并不暧昧,語氣活潑坦率,聽上去沒有任何話外之意,只是單純地好奇對方的情感狀況。
這讓郭元誼有些遺憾,又止不住發散話題。
郭元誼普通又自信地想,容念肯定還是對我有意思的吧?不然幹嘛問我這個?
“我不能直接回答你,想知道的話得做交換。”他精明地算計道,“我這裏有個冒昧的問題……”
沒有讓他有機會冒犯自己,容念打斷道:“我沒有同意要交換呀,你不說就算了。”
郭元誼難得被人搞得下不來臺:“……”
他有些大男子主義,仗着條件不錯情商不低,有興致時對待戀人還算體貼,所以桃花運一直很好。
平時即便展現出自私自利的一面,他也常常受到偏袒和包容。
他此刻被回複得一噎,盡管容念态度軟糯,但還是讓他在挫敗中感到不服氣。
然而這只是個開端。
“說起來我們挺有緣的,前幾天我下課的時候,聽到學姐在樓道裏哭,正好提到了你的名字,說你突然向她提分手。”容念道,“當時我也猜你是喜歡上了別人。”
分手後搭讪漂亮學弟,和戀愛時劈腿,性質完全是兩碼事。
郭元誼雖然言行不算檢點,但不樂意背上渣男的罪名,立即向容念撇清。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才不是那種人。都是她太戀愛腦,又有大小姐脾氣,我實在忍不下去,她應該好好反思下自己的毛病。”
這時候他已經很窘迫,看中的少年居然撞見過被自己薄情甩掉的前女友,感覺一時半會很難将人泡到手。
容念道:“因為我見過你和另一個白裙子的姐姐去奶茶店,還以為你移情別戀的頻率挺快呢。”
其實郭元誼臉皮夠厚的話,可以嘴硬說是自己無意與人接觸,是對方死纏爛打,就此不痛不癢地把事情推個幹淨。
但容念的話音落下,郭元誼完全變了臉色。
這種反應強烈得不太正常,仿佛被戳中了致命的痛處。
要不是容念忽然講起,郭元誼都差點忘了這回事。
之前和法學院的籃球賽結束,自己便被嚴憶文堵在了體育館門口,出于種種原因,他沒辦法抛下對方甩頭就走。
那天嚴憶文好像是特意打扮過,穿了一身淺色的衣服,手腕上是他當做彩禮送的金镯子,不過他當時心煩意亂,并沒有功夫欣賞。
被嚴憶文找上門以後,郭元誼擔心被其他同學看到,于是找了個借口,說天氣太熱要喝奶茶,便匆匆把人領去了校外的奶茶店。
過程中他提心吊膽,生怕被朋友們知道嚴憶文的存在,也擔心嚴憶文逮住機會問東問西,幸好一路上沒碰見同學。
沒想到居然被容念看了個正着。
“那、那只是我的遠方親戚,周末閑着沒事,過來看望我。”郭元誼結巴道。
容念輕快地說:“大熱天的,一個孕婦專程來找你喝奶茶,你們家親戚之間關系真好呀。”
如果說郭元誼之前情緒是震驚和慌亂的話,現在就是不可思議了。
郭元誼大腦當機了兩秒,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你怎麽看出來她懷孕了?”
由于手忙腳亂,他幾乎是沒怎麽考慮,就将問題脫口而出。
說完他就開始後悔,自己應該一口否認的。
容念道:“她雖然沒顯懷,但動作很明顯诶,走臺階會護住自己的肚子。”
郭元誼眼神飄忽:“這樣啊,我都沒注意……她那段時間比較嘴饞,老公家裏又不讓她亂吃,所以趁着過來看我,放開了吃吃喝喝。”
剛才他心猿意馬,覺得自己追到容念是分分鐘的事,現在心裏已然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尤其是聽到容念講起嚴憶文,郭元誼甚至開始後悔,自己明明更喜歡女生,到底為什麽要招惹這個人?
他默默祈禱容念不要繼續刨根問底,否則自己肯定會編個瞎話離場。
而容念确實沒再深問:“這樣呀,我就說學長不可能是年紀輕輕就要當爹了。”
郭元誼捏了把汗,委婉道:“那時候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嗎?”
他在害怕另外有人見到了這一幕,盡管和嚴憶文出雙入對說明不了什麽,可他依舊有些心虛。
容念聽完心想,這可就是你自己倒黴了。
當時是法學院籃球隊慶功宴,大家坐在奶茶店斜對面的烤肉餐館裏,幾個隊員以及他們的女友和朋友,全都撞見了這一幕。
“有呀。”容念道,“我在聚餐,都是法學院的人。”
他回答得很模糊,郭元誼聽了,以為是一些不認識自己的外院同學,也便松了一口氣。
“差點忘了,我還沒教你射箭呢。”郭元誼轉移話題。
容念善解人意道:“你好像有點累,還要玩這個麽?”
郭元誼道:“哈哈哈哈既然提到了奶茶,我請你去喝一杯?”
“抱歉,我覺得晚上不該喝奶茶。”容念道,“更應該喝酒。”
明明他幹淨的氣質沒有變化,外貌也是清麗又秀氣。但剛才青澀稚氣,片刻間眼波流轉,眉目之間多了份風情。
郭元誼本來收了心思,眼下又蠢蠢欲動。
他感覺自己被容念三言兩語搞得暈頭轉向,但沒有抵抗,道:“那我們可以去Bronte。”
Bronte是這一帶著名的gay吧,裏面環境相對有些亂,被人評價為帶動了周圍酒店和藥店的生意。
容念想了想,狡黠道:“不要。”
郭元誼以為對方聽說過那裏的壞名聲,所以不願意去。
這種很正常,乖學生自然會抵觸類似的地方。
他想當然地以為着,道:“不用怕,真有什麽危險,也是我擋着。”
容念道:“沒在擔心這個,但這種私下局,我只和全場最帥的玩。”
·
陸歲京有些發愁。
自己勉強不去偷看容念和郭元誼後,默默看向前方,“少年”就已經優哉游哉地在靶心前轉悠。
盡管他知道這是假象,但也沒辦法下手用箭穿透,以至于“少年”非常嚣張。
“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幻覺說。
陸歲京表面不去理他,在心裏回答,那是因為你沾了容念的光。
如果換一身皮囊,看自己會不會把他搞成篩子。
幻覺又說:“我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他也沒有比我更好看嘛。人會離開你,可我能永遠在小歲身邊哦。”
陸歲京覺得自己想象力過于豐富、對容念太熟悉也不好,臆想出來的玩意言行舉止居然一點也不崩壞。
被幻覺慫恿着,他有些無奈。
“少年”并非怪力亂神,不會脫離陸歲京的意識獨立存在。
即便陸歲京無法自由控制,歸根結底,幻覺也是他內心塑造出來的。
原來自己考慮過這種事,陸歲京心想,不過确實,如果他願意,“少年”是能陪自己一輩子。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陸歲京抽出箭,無聲地瞄準了靶心。
“少年”仿佛會被吓住,立即消失了眼前。
陸歲京動作流暢地拉開弓弦,接着“繃”一聲松開,箭正中遠處紅心。
容念歡快地跑來,問:“這位帥哥,看你晚上一個人,喝酒去不去?”
陸歲京道:“你和那個男生的喜酒麽?”
他指的是郭元誼,容念心領神會,繼而有些哭笑不得。
“我審美有這麽糟糕?”容念道,“有點別的事,逗逗那個人而已。”
陸歲京表情松動:“那可以去喝一下……”
“也是逗逗你的。”容念道,“你酒量好差,練個兩年再和哥哥喝吧。”
陸歲京開始後悔之前裝醉:“。”
容念見到旁邊有自動售貨機,心情燦爛地說:“請你喝飲料,你等會兒。”
于是陸歲京乖乖等投喂,在原地拆了複合弓和一堆配件,收拾好準備回去。
“诶,你要喝哪種飲料來着?”容念活潑地折返,朝他打聽口味。
陸歲京道:“汽水就行。”
過了會,容念卻懷裏抱着兩瓶冰紅茶,蹦蹦跳跳地回來。
陸歲京好奇:“那裏沒有汽水了嗎?”
容念道:“有啊,但你沒指定,我就随便瞎買。”
陸歲京并不介意飲料到底是冰紅茶還是可樂,但自己剛才确實回答過容念的問題。
他一頭霧水:“你剛剛回來問我,我有說過。”
容念正在擰瓶蓋,不自禁愣了愣。
“我一去就直接排隊了,沒有跑來問你。”容念發蒙。
陸歲京:“……”
合着折返回來的是假象,自己忘了戒備,沒有認出來。
就在陸歲京糾結要怎麽把場面糊弄過去的時候,容念敏銳地蹙了下眉頭。
他們走出場館,秋初涼風拂過。
夜晚的溫度很低,容念出來得急,沒有穿外套,這時候便覺得很冷。
他只是小幅度地暗自打了個顫,陸歲京就把自己的外套遞給了他。
容念沒有立即接過來,而是停住了步子,望向身邊的人。
他很認真地喊:“小歲。”
不用容念提問,陸歲京主動道:“我之前在走神,練箭太久轉不過彎來,是室友在手機裏問我買不買……”
“你沒有打開過手機,但現在可以看看。”容念用很強硬的語氣否定。
陸歲京怔了怔,随即解鎖了手機屏幕。
容念的确沒有特意回來問過他,但排隊的時候,給他微信發過消息,問他要不要喝冰紅茶。
那時候陸歲京開了靜音,所以沒有回複。
容念深吸一口氣,雖然浮出的猜測讓心裏很不平靜,但他克制着聲線,盡量輕松地去溝通。
他道:“接下來你可以不騙我了嗎?再說謊的話,唔……”
講到這裏,他苦惱地拉長了語調,貌似不忍心恐吓對方,也不願意太沒威懾力。
大概過了兩秒鐘,容念接上了這句話:“哥哥會很傷心的。”
他很溫和地說着話,但熟悉他一點的人就會知道,此時此刻,容念情緒非常緊繃。
陸歲京頓了頓,道:“好。”
容念揪着陸歲京的外套,把考究的面料揉皺卻渾然不覺。
他沒有做太多鋪墊,開門見山地向陸歲京索要答案。
“你剛才的幻覺是我嗎?”容念匪夷所思道。
說完,他覺得這麽假設有些自戀,恨不得轉頭就逃。
而陸歲京的回答讓他僵在了原地。
陸歲京說:“不止,一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