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臨近傍晚下了一場大雨,B市大道上堵滿了下班回家的行人,鳴笛聲此起彼伏,中間竄梭着身穿各色雨衣的電車,時不時招來車裏司機的一頓怒罵。

溫廷送完最後一份蛋糕從寫字樓裏匆匆出來,騎上他破舊的電車加入到了其中。

大雨滂沱,他一路飛馳着,将車子停到“晴天蛋糕坊”門前的臨時車位上。因為大雨,店裏客人不多,他走到廊檐下甩了甩衣服上的雨水推門進去。

“小廷回來了,路上還好吧?”周姨端着剛出爐的面包在櫃子前擺着,見溫廷回來,轉身問了一嘴,“突然下雨,臨走時也沒給你帶把傘,淋着了沒?”

溫廷跑了一個下午沒喝水,進門自顧自倒了杯溫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才感覺暖和了些。他搓了搓手,說:“沒有,最後一份送完才下,穿着雨衣呢”

“那就好”周姨将面包擺好,順手拿起旁邊的包裝袋裝了一個進去遞給他,說,“這個給你,晚上還沒吃飯吧”

溫廷接了過來,掰了一塊送進嘴裏。

周姨說:“這幾天定的單子多,辛苦你多跑幾趟了。小胡做事太不靠譜,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比他出去的晚都回來了,他還沒人影呢”

溫廷笑笑沒說話。

周姨這個蛋糕房開了十幾年,街裏街坊都知道也算小有名氣,溫廷以前無處可去時是周姨收留了他,到現在已經兩年。

這兩年他在店裏幫忙,會做一些簡單的糕點,能給她打打下手,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幫着送一送,這是常事。

比起之前招的幾個店員,溫廷格外勤快,所以周姨就十分喜歡。

有對比,更顯出她對小胡的不滿。

正說着,門外一聲電車的剎車聲,周姨剛要出口的話噤了聲。小胡,也就是胡非從門外進來,也是渾身濕透的狼狽樣,埋怨着:“這雨也太突然了,早知道”他話說了一半,看見周姨正看着他,笑嘻嘻地說:“老板還在呢?”

周姨哼了聲:“這麽大雨,我能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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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非讨了個沒趣,摸了摸鼻子往櫃臺那邊走過去,拿了布随意的擦着,看見溫廷還在喝水,問:“小廷今天回來這麽早啊”

溫廷瞥了他一眼,不太想搭話,但還是說了聲:“嗯”

“對了,那些人還有沒有再來找你?”周姨靠近了,放低了聲音問他。

溫廷斂了眼神,說:“沒有,好一段時間沒來了”

周姨說:“那就好,你也安生些。不過,原來那住處你也別去了,上次我經過看了一眼,都砸成那個樣子了,哪還能住人?剛好後面房間還有個床鋪,你湊合先住着吧”

溫廷猶豫了一會兒,他知道店裏有多餘的房間,每次周姨招人都會寫上“包住不包吃”,所以十分容易招到人,現在那房間裏住着胡非。

胡非跟他不太對付,明面上看起來還能好好說兩句話,單獨在一塊兒時,說不上兩句就得嗆起來。想到這裏,他說:“不了吧,我那地方還行,不用搬”

“啧,你那房子門都關不緊了,改天再碰上幾個渾的,你能讨得了好?”周姨說,“我看你就聽我的,剛好這段時間店裏忙,你在這還能幫我看個店”

溫廷看了一眼胡非,說:“不是還有他?”

胡非一邊擦着桌子,一邊往這邊瞄着,不知道老板和那小子在說什麽?難道是發現自己每天偷摸從店裏拿東西了?還是發現自己送貨偷懶了?

周姨輕哼了一聲:“總不如你讓我放心,再說,你會做蛋糕,他行麽?我還指望你早上幫我先做一些坯子出來呢”

溫廷拗不過她,但他東西都在七裏巷那邊,就算要搬,也得先回去一趟,今天這天氣,明顯不太行。

“哎呀,你那個屋子裏能有啥?零零散散加一塊也不值幾個錢,後面屋裏有現成的被褥,你拿出來用”周姨心直口快,三兩句将他的後路堵了。

溫廷只好同意。

大約是因為天氣不好,九點以後店裏就完全沒有了客人,外面雨已經已經停了。周姨囑咐他們将後廚收拾好,就開着她那輛上任了許久的老爺車回去了。

溫廷轉身進了裏面,桌子上還剩餘了一些牛奶,他将牛奶放進冰箱收拾了起來。胡非倚在門框上嗑起了瓜子,邊嗑邊說:“老板剛才跟你說什麽了?”

溫廷沒吭聲

胡非不依不饒:“問你話呢”

溫廷将垃圾拎起來走到門口他面前,說:“沒什麽,我今晚也住這”

胡非追問:“就這?沒其他的了”那他剛才看見他們兩個人那麽小聲的說,中間兒還看他一眼,怎麽也不像是沒提到他的樣子。

他咧嘴笑了笑:“兄弟,都是出來打工的,咱得互相照應着點不是?有啥事,記得跟哥說,哈”

他半個身子将門堵了大半,溫廷将垃圾往上提了提,問:“垃圾,你要去倒?”

胡非将嘴裏的瓜子皮吐了,忙讓開了路,嬉笑着:“你去,你去”

走到門口,溫廷還聽見身後一陣瓜子皮哔哔啵啵的聲音,有些刺耳,他說:“我回來前記得把瓜子皮清理了”

等人出去了,胡非猛吐了一口瓜子皮到地上,啐道:“當自己是老板吶?什麽東西!”

但還是老老實實把地上的瓜子皮掃了。

店裏房間不大,周姨最初開這家店的時候想着加班加點,所以在後面額外隔出來了一個小間,起初是她自己住,後來前面的店擴了規模,又雇了溫廷來幫忙,她就不用每日住在店裏,這房間就空了下來。

原本周姨招店員不必提供住宿,但因為最開始招來的小姑娘實在無處可去,所以就将後面的房間騰了出來當作員工宿舍。後來發現加上這一條果然好招人,于是就徹底成了宿舍了。

只是現在這宿舍的情況實在不怎麽好,溫廷一走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煙味,還夾雜着一些其他說不清的味道。

他站在門口皺了皺眉,胡非卻徑直推門進去了,像主人似地邀請他,“進來啊,客氣什麽?”

溫廷微秉了氣,走進去将最裏面的那扇窗打開,透了些風進來才好受些。

胡非哧笑:“都是大老爺們,不介意吧?”

溫廷一轉身看見他被褥上遺留的煙漬,沒忍住,說:“我不抽煙,以後你要是抽,到外頭去”

胡非聽到這話不願意了:“矯情啥,你要不樂意,還回自己住處去,我反正就這樣”

溫廷沒理他,從一旁的櫃子裏找出來一床被褥,又将床鋪擦了一遍才把被子放上去。

胡非在下面點了支煙,說:“裝什麽裝”

煙圈順着往上飄,直沖進溫廷的鼻子裏,他猛咳了幾聲,然後一個縱身從上面跳下來,站在胡非面前,說:“我剛才說了,要抽,出去抽”

胡非兩根手指夾着煙,渾不在意:“我要是不呢?我抽我的,你在這唧唧歪歪個屁!”

說着,吐了一個煙圈打到溫廷臉上,說:“小朋友不習慣,就趕緊哪來的回哪去,別擾我清淨”

氣氛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

溫廷要是再看不出來胡非的打算就真的白瞎了這兩個月的相處,他盯着胡非看了一會兒,最終只是問了一句:“這麽想趕我走?”

胡非像是有煙瘾一樣,一支接着一支,剛才被沖淡的味道沒一會兒又濃了起來。

“無所謂趕不趕,你要住得下就住,嫌棄這個那個住不下就自己滾”他從床底下抽出一個臉盆,掐了嘴上的煙然後塞了牙刷進去刷着。

溫廷也不再計較,抓起床上的手機出去了一會兒。

第二天他起的很早,将待會兒要用的蛋糕坯子做好,周姨就來了。還沒營業,但周姨臉上笑開了花。

胡非問:“老板什麽事兒這麽開心?”

周姨也沒多計較他這幾日的懶散,說:“昨晚回去收到份大單,市裏的騰海企業過兩天年會,要從我們這定一批糕點過去,這兩天我們就趕緊做點準備”

胡非一聽,忙問:“騰海?是那個總部大樓在B市正中心的那家企業?”

周姨眉開眼笑的承認,她還是第一次接到這樣大的單子,好好做,說不定往後這名聲就打出去了。

溫廷去過那棟大樓,以前還進去送過外賣,看起來确實是個不小的企業,但怎麽會突然找上周姨?晴天蛋糕坊雖然有些名氣,但還不至于出名到這個地步吧。

周姨解釋,原來她有個朋友在騰海上班,這次年會剛好由她負責,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原則,再加上周姨糕點确實做的好,所以便将這單子給了她。

溫廷明白過來,只是手上的坯子做了一半,他說:“那今天的外送的單子還接麽?”

周姨爽快的擺了擺手:“這兩日就不接了,小廷,你給我打下手,我們趕個工”

“好”

沒了外送的單子,胡非就沒了事做。溫廷在裏面揉面打下手,他就坐在櫃臺前時不時刷着手機,看起來悠閑自在的很,連客人來了都不知道招呼一聲。

周姨瞧見了,手上動作不斷,嘴上說着:“用了兩個月,真是一個不如一個”

溫廷将揉好的面放在案板上,然後順手做起其他的,就聽周姨說:“我看現在這個店啊,我不在的時候也就靠你了”

溫廷笑了笑:“瞧您說的,靠我哪行啊,我連個蛋糕都做不全乎呢”

周姨哧笑:“你就謙虛吧。我看你前幾天做的那些倒是挺受客人喜歡的。”她往外看了一眼,說:“說真的,要是沒你,我估計天天忙的腳不沾地。”

溫廷倒不覺得自己真幫上了什麽,要是周姨願意,她完全可以再招別的更熟練的人來。

溫廷頓了頓,說“都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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