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賓利車內,許安承的手機明明滅滅地響了一會兒,他才接起來,對面一嗓子吼起來:“許總,有沒有幫我照顧照顧人啊?”
許安承冷漠地說:“沒有!人死了”
梁深急了:“怎麽回事!哪個妖魔鬼怪幹的!看我不回去宰了他,替我們可愛的廷廷報仇!”
許安承被他的話惡心到,将電話移開了些,然後點了挂斷。
沒一會兒電話锲而不舍地打了過來,說:“哎別挂,我就問一個問題,真的有替我關照人了啊?”
許安承看着手上傳輸過來的資料,說了句:“你再啰嗦一句我就不管了”
梁深果然迅速地主動挂了電話。
車裏一時間安靜了不少。
許安承為什麽會答應梁深,這還要從梁深前幾日發過來的一封郵件說起。
騰海企業關于C市的那個項目,恒盛有意插一腳,但既然老梁總屬意別家,他也無話可說,畢竟在商言商,私人交情有時候并沒有那麽好用。
但梁深這次大概鐵了心要跟他爹杠到底,連老梁總關于項目的想法都跟許安承說了,就為了讓許安承幫忙照看溫廷這個外賣小哥,免得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但許安承觀察下來,覺得梁深想的有點多,這小哥不僅不會被捷足先登,連他自己恐怕都登不上去。
因為溫廷看起來,簡直和許安承一樣,直的不能再直。
解決了文文上學的事情,溫廷心情有些放松,掏出電話叫陳風出來吃飯,仍舊是老地方大排檔。
陳風大約剛從什麽工地上過來,身上帶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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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廷遞過去一瓶啤酒,看了眼他這打扮,問:幹嘛去了,這麽狼狽”
陳風嗐了聲,說:“就前幾天借車那哥們,是個包工頭,前幾天在工地上受了點傷,有點小活兒讓我幫忙清一清“
溫廷說:“怎麽沒聽你說過”
陳風嘴裏塞了幾塊肉,含糊不清地說:“你沒見過他。對了,你去看學校了?定好了麽”
溫廷說:“差不多了”
“哪個學校?”
溫廷:“容園小學”
陳風乍舌:“那個學校不是號稱學費一年三萬五,其他另算?再說,那是個特殊教育學校,你不是準備讓文文上普通學校麽?”
溫廷說:“文文不符合入學條件,再加上幾所學校都不接”他喝了口酒,繼續說:“這個學校挺不錯,我過去看了,跟平常特殊學校不太一樣,而且他們說了,不收費”
“不收費?”陳風更驚訝了:“你別是被人騙了吧,沒去錯地方?”
溫廷說:“全市也就這一所,我上哪兒被騙去,喝你的酒吧”
陳風沒再說了,把溫廷點的東西一掃而光,喝的有些上頭,又拍着桌子說:“廷哥,說真的,我真挺佩服你的,半大個孩子就開始四處賺錢,還能養一個孩子。就溫叔招惹的那些人,也就你了,要是別人,要麽想法子溜了,要麽早拼命還錢去了”
溫廷說:“有什麽可佩服的,換你遇到這情況,你也得這樣”
生活所迫,沒什麽可欽佩的。
陳風說:“苗壯他們幾個沒再來找你麻煩了吧?”
溫廷搖搖頭,想起陳風的情況,問道:“他沒去找你吧?”
陳風笑了聲:“找我幹嘛,我又沒有欠他錢”
溫廷說:“也是,陳叔可不像溫棟,至少還給你留了個溫飽的地兒”
陳風想起溫棟的刑期,說:“溫叔過幾年才出獄,到時候他要是來找你,你怎麽辦?”
溫棟并不像陳風他爹那樣會為自己孩子着想,相反他是個極自私的人。沒有做生意的本事卻偏要攬這瓷器活兒,丢了廠子欠了人命虧了錢,自己一拍屁股入了獄,卻把一堆爛賬丢給了溫廷。
臨走時,他對溫廷說:“爸沒本事,剩下的這些事,爸只能交給你了”
那時候溫廷才十歲,能承擔什麽?
十歲的溫廷是靠着自己才長大的,所以溫棟說的話他一點也沒放在心上。那些爛賬,他也沒有要接管的打算。溫棟入獄哪天,他就冷漠地站在不遠處看着。
燒毀的工廠死了不少工人,只有一個從裏面逃出來的孩子,他跟溫廷一樣,沒了爸媽照看只剩自己,溫廷才把人帶了回來。
溫廷說:“還早呢,再說吧”
吃過飯,兩人順着馬路到對面陳風那輛擁擠的車子旁,車子看起來剛洗過,嶄新泛着光澤。
陳風說:“哥,文文什麽時候能入學?”
溫廷說:“至少得過完年過完元宵吧”
陳風支支吾吾地,不太好意思地說:“文文到時候去了學校,我想去一趟S市,他可能得你照看一段時間”
溫廷問:“去那兒做什麽?你那洗車店得工作不做的好好的?”
陳風撓了撓頭:“就我那個朋友吧,要去S市運一批貨,他想找我幫忙一起去”
溫廷跟陳風認識這麽多年,他身邊的人溫廷都認識,頭一次知道陳風還認識這麽個人。他看了看倚着的這車,問:“這車主?靠譜麽?”
陳風忙點頭:“靠譜,其實也算是跑趟零工,這一趟有一千呢”
溫廷沒見過這人,但陳風比他小一歲,也算是跟他一樣摸爬滾打長大的,應該不至于不知深淺,他說:“你自己看着辦,注意安全就行”
陳風說:“去不了幾天就回來”
溫廷說:“行,你把那人聯系方式給我一個”
陳風不解:“啊?哥你要他聯系方式幹嘛?”
溫廷白眼給他:“以防萬一,我得知道到時候跟誰要人啊!”
“哦哦”他忙從手機裏将人電話翻了出來。
臨過年那幾天,周姨終于把新店裝修好了,她找人看了日子,在年前将晴天蛋糕坊遷去了新店,比原來的地方寬敞不少,店裏設置了些臨時用餐的地方,看起來高檔了不少。
只是新店因為地理位置寸土寸金,周姨目前沒精力也沒資金維持兩個店,另一個店面就得退掉,溫廷也不得不重新找落腳的地方。
忙活了幾天,臨開業前就一天,溫廷在店裏擦着玻璃打掃衛生,周姨從後廚裏出來,看見溫廷,臉上有些不好意思,說:“小廷啊,本來想着讓你繼續住店裏,但沒想到這一裝修下來,倒是委屈你要另找地方了”
因為文文上學不需要什麽費用,溫廷手裏寬裕了不少,他原也想着自己是該租個合适的房子了,于是說:“周姨,我想租個房子,不知道周邊有沒有合适的?”
周姨一聽,忙說:“有的有的”
繼而又為難起來:“只不過這周圍的房子租起來,怕是不便宜。你,我看那幾個人倒是不來了”,周姨遲疑了會兒,說:“你原來那地方,還能住嗎?”
溫廷說:“那地方離這兒太遠,我打算近點租一個,以後也好方便上班”
周姨說:“行,那我給你打聽打聽”
過完正月十五,溫廷就帶着文文去了學校。
他比溫廷想象中要堅強的多,路上雖然碰到不少異樣的眼光,甚至惡意的嘲諷,他自己都能應對,仿佛也習以為常,拄着自己的拐杖小心地走着。
“以後我就要在這裏學習了?”舒文四處看了看了學校,雖然跟他以前的學校的差別很大,但他知道,這已經是溫廷能為他找到的最好的學校了。
溫廷在後面跟着他,說:“往後有什麽不适應,你可以讓祝老師聯系我,就是剛才那個老師,知道嗎?”
舒文乖巧地應着:“知道啦”
溫廷說:“這兩天你先在你風哥那裏湊合一下,過兩天我找到了房子,就把你接過來”
“真的嗎?我跟一起住了?”文文語氣難掩其中的高興。
溫廷笑道:“這麽期待?怎麽,在你風哥那兒住的不開心?”
文文搖了搖頭,說:“風哥對我也很好,只是他有時候會帶人回來住,我覺得,多占了個房間,好像不是太方便”
他自從經歷了火災,心思比旁人敏感了些,溫廷安慰道:“別想太多了,在你風哥那,別人哪有你重要”
前面走着就是教學樓,拐角處卻看見了許安承,他竟然也在。
許安承顯然也看見了他,繼而又看見他身邊的文文,于是走了過來,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朋友?”
溫廷說了個:“嗯”看他仍是一身西裝,問道:“你今天也在這視察?”
許安承說:“哦,今天不是,有點事兒,這是你?”
他指了指舒文。
溫廷蠻不在意地說:“哦,我兒子”
聽到這話,舒文擡頭看了他一眼。
許安承愣了半天,疑惑道:“你,有這麽大的兒子了?”
他看起來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怎麽也不能有這麽大的兒子吧?難道這人二十多了?
退一萬步說,要真是他兒子,那梁深還在他這浪個什麽勁兒?這麽一會兒功夫,許安承腦袋裏不知道轉了多少個想法。
溫廷突然笑了,說:“還真信吶?我侄子,不過确實是跟我生活在一起的”
許安承松了口氣,問:“都辦好手續了?”
溫廷說:“差不多了,今天熟悉一下學校就回去了”
許安承打過招呼準備要走,溫廷卻想起來前段時間說請人家吃飯,到現在還沒兌現,于是順嘴說道:“你今天有空沒,請你吃個飯”
許安承停住了腳,想了想,問了問身後的助理,李助看了看日程表,說:“今天沒事了”
許安承說:“好啊,我現在要去一趟校長室,如果你能等的話”
溫廷和舒文站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許安承才出來。
看見溫廷果真在等,他走快了幾步,笑着說:“還真請我吃飯啊”
溫廷搓了搓手,說:“這還有假,不過肯定跟你去的那些高檔飯店不一樣就是了,你要是不嫌棄,我們現在走?”
許安承讓助理把車開過來,幾人坐上車沒一會兒到了一家川菜館前,溫廷才想起來問他:“能吃辣麽?”
他和舒文倒是挺能吃辣的。
許安承頓了頓,說:“還行”
溫廷猜,那就是不太行,于是說:“前面有家港式茶點,我們去那兒吧”
許安承不想顯得自己矯情,推辭着說自己都可以,溫廷已經指揮着助理開車往前走了。
吃飯的時候,許安承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溫廷正給文文夾菜的手停住了,詫異地看他:“你吃飯還拍照?”
許安承正發着信息,擡頭看見溫廷一言難盡的表情,說:“很奇怪麽?”
溫廷說:“我以為只有女孩子才有這種習慣”
許安承手機響了一會兒,對面梁深一陣信息轟炸。
“果然是我家廷廷,許總你真是我兄弟,果然說道做到”
“怎麽一段時間沒見,我家廷廷怎麽瘦了這麽多?”
“你讓他多吃點啊”
......
溫廷看他手機一直在響,便問:“你不看信息?看起來有急事”
許安承把手機放在一邊,說:“沒事”
吃過飯,許安承把人送回去,坐上車後梁深的電話就來了。
“許總,今天跟我們廷廷吃飯去了?”
許安承道:“答應你的事我可是做到了,人我已經安置好了”
梁深道:“哎,知道知道,不就是C市的項目嗎,老頭子那邊我會說的”
許安承說:“那就行,挂了”
梁深急了:“別啊許總,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估摸着還得再呆一段時間,你再幫我個忙呗”
他看溫廷倒是對許安承不排斥,畢竟老許是個直的,所以溫廷才對他比較放心。
許安承皺着眉看他:“梁總,做人可不能這麽得寸進尺”
梁深伸出兩根手指,說:“只要你答應幫我追人,C市項目的兩個關鍵人物,我白送給你”
許安承冷笑一聲:“老梁總知道你背後這麽賣他麽”
梁深不屑一顧:“他都不管我死活了,我幹嘛還管他。再說,你是什麽人我又不是不清楚,你就說你幫不幫吧”
許安承沉默了一會兒,問:“怎麽幫?”
梁深隔着電話嘿嘿笑了兩聲:“我看廷廷和你說話還挺正常的,你就”他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接着說:“你就以我的名義給他送花送飯送溫暖,總之就是要讓他感受到我對他的關心就行”
許安承說:“你就不怕人家聽到是你送的,立馬給扔出去”
梁深說:“這就要看您許總的本事了,C市那麽大的項目,沒點難度怎麽行”
許安承斂眉想了一會兒,說:“再說吧”
挂了電話,車子一路行駛到恒盛大樓地下車庫,下車前,許安承對李助說:“去買幾本關于情感方面的書回來?”
李助以為自己聽錯了,不覺問道:“啊?”
許安承又嘆了口氣,道:“算了,你等下通知財務部把這季度的財務報表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