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倒黴的穿越
第1章 這倒黴的穿越
“劉備,為師不是早就說過,這部分內容要提前溫習嗎?你如今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是又将為師的話當作耳邊風了嗎?”
一聲厲喝在阿備的耳邊炸開,将剛剛還沉醉在夢鄉的他給一下子轟醒了。
阿備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體內的激素水平如同過山車一般迅速飙升又迅速下降,生物本能的警惕性讓他快速冷靜下來,保持着不動如山的表情,不動聲色地掃視周圍的環境。
現在的他,正身處在一座十分簡陋的土坯茅草屋中,明亮的陽光正從被木棍頂開的窗戶裏傾瀉而出。
他的正前方,十步遠的距離處站着一位身高大概一米九的壯碩中年漢子。從剛剛的話語來分析,這位中年漢子應該就是他如今的老師。
只是這位老師雖然穿着大袖的漢服、頭戴風雅的葛巾,一副文弱儒生的打扮。但從氣質上來看,怎麽都像是一匹性烈如火的戰馬,正随時準備着沖入戰場厮殺,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跟“文弱”兩個字不沾邊。
他的周圍,正坐着數十個學生。每個學生的面前都放着一張小案、一卷竹簡書。這些學生的年齡大小不一,有的是十一二歲的少年,有的是二十多歲的青年。這些人,應該就是他的同門同學們了。
如今,他握着書簡站在屋子的正中央。同學們幾十道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到他的身上,其中有的漠然、有的不解、有的焦急、有的擔憂……
這個情景,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十分正常、十分理所當然。
但身處其中的阿備,卻感到一片茫然。
空蕩蕩的腦海中久久地回蕩着一排問題: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
自己難道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阿備,在又一個熬夜加班的夜晚之後拖着疲憊的身體坐上了地鐵,并且靠着椅背沉入了夢鄉嗎?
自己現在又為什麽站在這裏,身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古代環境中,還被一個古人給劈頭蓋臉地教訓了一頓?
阿備的疑問剛剛在腦海裏形成,一股巨大的信息流便唰地一下沖進了他的大腦。在迅速地整理完其中的關鍵信息之後,阿備只感到呼吸一窒,差點一口老血當場吐出來。
簡單點來說,他,阿備,一個二十一世紀平平無奇的打工人,穿越到了東漢末年。現在年份是熹平四年(公元175年),在位的皇帝是漢靈帝。而他現在使用的這具身體姓劉,名備,大漢幽州涿郡涿縣樓桑村人,西漢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的第不知道多少代後人。
再簡單點來說,他穿越成了歷史上三國時期的主公之一劉備劉玄德!
蒼天啊!大地啊!三國時期三位主公,自己穿誰不好怎麽偏偏穿成了劉備?
穿成曹操多好啊!手握勝利劇本,只需要稍稍搞定一下司馬家,就能将大魏王朝順順利利地延續下去,然後一統天下建立千秋功業!
退一百步來講,穿成孫權也不錯啊!活了七十一歲壽終正寝,光榮地進入古代封建帝王長壽榜單前十名。繼承父兄家業,割據江東,稱王稱帝,一輩子榮華富貴風風光光。
他為什麽偏偏就穿成劉備了呢?
一直創業一直失敗,被曹老板打得東逃西竄的人是誰?是劉備!
年過六旬好不容易攢點家底,轉眼就被夷陵一場大火燒得精光的人是誰?是劉備!
凄然地死在白帝城,千年後還要被列為反面教材、被反複批判的人是誰?是劉備!
劉備這一生,就是“失敗”與“徒勞”的生動寫照,是掉進沼澤地裏怎麽也走不出來只能越陷越深的悲劇。
想到接下來自己将要經歷的痛苦人生,阿備瞬間喪了氣,聳眉耷眼地低下了頭。
他默默地盤算着:現在一頭撞死在小案上,是不是就能重新回到二十一世紀?或者重新穿越成曹操或者孫權?就是不知道面前的這張小案夠不夠結實,能不能保證他當場斃命?或者他應該轉移一下目标、打開一下思路,試一試旁邊那堵看起來很厚很結實的土牆?
盧植等了半天,也不見劉備回話。又見他低垂着頭沉默不語,更是認為他是心虛默認了。一時之間,心中的三分火氣便成了七分。
“劉備,我只知你平日不甚樂讀書,但沒想到你居然懶怠至此!就連最基本的功課也不做了!”盧植目光如炬,一股帶着肅殺之意的氣勢從他的身上驟然爆發,“既如此,按照學舍的規矩,當罰你十戒尺!”
一見師長真的生氣了,原本還在圍觀看熱鬧的學生們頓時轉回了身子,規規矩矩地坐在小案後面,低頭看着面前攤開的書簡,不僅目不斜視,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自己弄出了一丁點響動,惹得師長更加生氣。
“師長!”一個清脆又有點稚嫩的聲音從阿備的左邊響起。一個大概十四五歲的少年從小案後站起身,對着盧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我兄前些日子不幸染上了風寒,斷斷續續熬了五六天才好。實在不是我兄不願溫習功課,而是身體力有不逮。還請師長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饒過我兄長這一回吧!”
阿備的腦海中自動浮現出相關信息。這個小少年是劉備的同宗同鄉,從小住在一個村的那種,名叫劉德然,比劉備小一歲,平時都以兄長之禮對待劉備。
“對對對!備弟也不是有意要惹師長生氣的!實在是大病一場之後,身體虛弱、頭暈眼花,這才将功課不小心給耽誤了。”一個成熟一些的聲音從阿備的右邊響起。一個大概二十三四歲的青年也站了起來,勸說道,“不如師長寬限一日,明日再考校他的功課?”
這位青年長着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鼻梁直挺,帥得像後世的焦恩俊、嚴屹寬似的。而且就剛剛那麽短短的幾句話,青年說得聲音洪亮、抑揚頓挫,有理有據、進退得宜,行動之間自有一股風度在,讓人一見就心生喜悅。
阿備翻了翻劉備的記憶,鎖定了這位青年的身份。
這位青年姓公孫,名瓒,字伯珪,比劉備大八歲。他和劉備同樣出生幽州,按照後世的算法就是同省的老鄉。兩人是在盧植的學舍裏相識的,劉備平時很尊敬公孫瓒,一直以兄長的禮儀對待他。
順便說一句,公孫瓒出生不好,但是因為他的一張帥臉被太守看上,從而做了太守的上門女婿,随後又因為這層關系被太守送到了東漢大儒盧植這裏學習。可見“顏值改變命運”,古今皆如是啊!
總之,劉備、劉德然和公孫瓒因為這樣那樣的同鄉關系,結成了一個“幽州三人組”,平時一起玩耍打鬧、十分要好。
如今見劉備落了難,另外兩個人也十分講義氣。不僅沒有明哲保身、退避三舍,反而冒着觸犯師長的危險為劉備求情。
見劉備本人還是木木地站在原地,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年輕的劉德然有些急了。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這位劉備兄長平時就是少言語、喜怒不形于色,他也曾覺得這樣的劉備十分有高士的風範而暗暗羨慕過、偷偷模仿過。但現在這樣危機的時刻,劉備兄長怎麽還能這樣沉默、這樣面不改色呢?這難道不是在師長的氣頭上火上澆油嗎?
劉德然拉了拉劉備的衣袖,悄聲道:“兄長,還不快向師長服個軟、求個情!”
對上劉德然那純粹又充滿善意的眼神,阿備的心不禁中流過一股暖流,漸漸地沖淡了發現自己穿成劉備的郁悶。
幾番糾結之後,阿備終于下定了決心:如果他今生注定不能再回到二十一世紀,如果他今生必須要以劉備的身份活下去,那麽好好地守護住身邊的這些溫暖情義,倒也不失為一種不錯的人生。
畢竟,歷史上的劉備之所以被人們傳頌千年,并不是因為他建立了多麽宏偉的功業,而是因為桃園結拜的義、因為攜民渡江的仁、因為白帝托孤的情……
念頭既定,阿備的心中頓時一片開闊。他模仿着記憶中劉備的樣子,對着盧植恭敬地行了一禮,軟聲道:“備前幾日的确身體不适,以至于耽誤了功課。望師長寬限一日,明日再考校備的功課。”
盧植捋着胡須,精明的雙目将劉備上下一掃,立刻就看透了現場的形勢。
身體不适、偶然風寒什麽的,自然是推脫之詞,不過是為了拖延出一天時間,好讓劉備能趁機把功課補上來。雖然這三個人的默契和情義讓人贊賞,劉備的态度也算不錯。但他身為師長,決不能這樣縱容學生說謊欺騙的行為!
盧植道:“既然是事出有因,那麽寬限一日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既然耽誤了功課,就應當受罰。否則人人效仿起來,今日你耽誤了,明日他耽誤了,漸漸的這功課也就學不下去。
這十戒尺的懲罰,今日就先罰你五戒尺。另外五戒尺暫且記下。如若你明日功課答得好,五戒尺自然免去。如若你明日功課還是答不上來,就加倍罰你!”
這一番懲罰,有理有據,公平合理。阿備挑不出半點漏洞,向着盧植再行一禮,誠心誠意地領了罰。
作為一個曾經天天調皮搗蛋的混小子,戒尺打手板也好、“竹筍炒肉”也好,阿備不僅領教過,而且還非常熟悉。阿備自忖,只是區區五戒尺而已,比起自己當年挨過的打可差遠了。自己只需要稍微皺皺眉頭,忍忍就能過去的。
随後,在阿備充滿自信的目光中,盧植從後腰抽出一條十分結實的戒尺,試刀一般在空中揮舞了一下。
剎那間,霹靂一般的尖銳破空聲在草廬學舍中驟然響起,仿佛盧植手裏拿着的不是一條普通的戒尺,而是一把鋒利的環首刀。
更加恐怖的是,阿備明晃晃地看到,當盧植的戒尺從牆壁上移開後,那堵看上去很厚很結實的土牆上多了一條半寸寬的裂縫!
阿備頓時傻眼了。
【作者有話說】
《後漢書·盧植傳》:盧植字子幹,涿郡涿縣人。身長八尺二寸,聲音如鐘……四府選植才兼文武。
漢代一尺大概是現代的23厘米,所以盧植是個大概一米九的壯漢。
另外,因為他“才兼文武”,後來又是讨賊寇、又是讨黃巾,所以我在本文中将他的武力值設置得比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