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上掉下個曹孟德
第5章 天上掉下個曹孟德
一行人觀摩完熹平石徑後，便從雒陽城南的開陽門進了城。
阿備雖然在現代旅游的時候游覽過不少古城牆，但那種殘破土方早已失去了城牆的韻味，成為了現代旅游景點中一處可有可無的點綴。
而現在，完整、高大的雒陽城牆毫無阻礙地展現在阿備的面前，那種古樸粗砺的秦漢之風撲面而來，叫人忍不住産生一種頂禮膜拜的沖動。
一想到如此繁華宏偉的雒陽城，卻要在十幾年之後經歷戰亂并最終毀于一旦，阿備的心就開始滴血。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嘗試着扇動蝴蝶的翅膀，看能不能盡可能地保下雒陽城。
默默地作下決定後，阿備自己先忍不住失笑了。
先是熹平石經，再是雒陽城，更不要說一開始的九品中正制和五胡亂華……這其中的任何一項單獨拎出來，都是一個人要花費一生去幹的大事。自己居然想要全部都幹完……自己這胃口還真是越來越大、越來越誇張了呀……
不過很快，阿備就釋然了。
歷史總是充滿遺憾的。自己既然穿越了，那麽就要利用好這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将那些遺憾盡可能地彌補起來。
俗話說得好：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成年人全都要！
想通了的阿備腳步輕快地跟着公孫瓒和劉德然一起進了雒陽城。在公孫瓒的帶領下，一行人熟門熟路地來到集市上，看起了各種新鮮物品。
阿備還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嘗試了漢朝版的豬肉鍋盔，結果一口下去整個人的意識直接空白了三秒鐘。往後的一整天裏，豬肉鍋盔的軀殼雖然早已消影無蹤，但阿備依舊能感到那股肉腥味充盈着他的整個身體，對他進行着持續性的神經攻擊。
漢朝的豬肉，竟恐怖如斯！
阿備痛心疾首，自己看過上千本歷史爽文，熟知各類基建、種田知識，怎麽就偏偏忘記東漢的豬大部分是不劁的！
這種沒被劁過的豬肉要想做得好吃，就得猛下各種香料。那些香料對于現代人來說唾手可得，但對于東漢集市的路邊攤來說則屬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範疇。
對于吃慣了現代各種精加工食物的阿備來說，這樣一口純天然原生态的豬肉餅可不就腥得他直打哆嗦嗎？
“你怎麽了？是餅不好吃嗎？”公孫瓒見劉備神色有異，關心地問道，“還是身體哪裏不舒服了？”
“沒，我身體沒有不舒服！”浪費糧食是可恥的，阿備含淚将剩下的豬肉餅快速地解決掉，違心地道，“餅也挺好吃的……嗯，餅皮特別好吃……”
為了往後的幸福生活，阿備決定要盡快點亮農業科技樹。至少，要把劁豬技術先推廣出去！
最後一行人逛集市的成果是，劉德然買了一些精巧的手工藝品，劉備兩手空空什麽也沒買，公孫瓒則豪氣地買下了兩匹雒陽當前最時興的錦緞。據公孫瓒的說法，這兩匹錦緞他是要托人帶回遼西郡送給家裏的夫人的。
沒想到公孫瓒不僅是三國好同學，還是三國好丈夫。阿備在心裏将公孫瓒狠狠地贊美了一番。
其實阿備對那些漂亮柔軟的錦緞也瘋狂心動。但奈何他現在的身份只是個接受劉德然父親資助的貧困生，囊中羞澀，根本買不起價值一萬八千錢一匹的舒适錦緞，只能含淚繼續忍受價值一百二十五錢一匹的又漏風又膈皮膚的粗麻布。
于是，阿備在心裏給自己默默地定下了一個小目标：在彌補歷史遺憾之前，當務之急就是要先想辦法掙到錢、掙到很多很多錢。要不然，創業未半而預算花光——那也太慘了一點！
出了集市後，一行人正打算打道回府，突然發現一大堆雒陽市民正在往城北的某處跑去，一邊跑還一邊興奮地呼朋喚友。
“快！快去！晚了就沒得看了！”
打聽了一圈後，劉備一行人總算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原來今天早上有個身上帶血的中年男人從城北的一戶人家家裏跑出來，神色十分慌張，被正在帶兵巡邏的雒陽北部都尉給逮了個正着。雒陽北部都尉見那中年男人形跡可疑，立刻派人去房屋中查看，果不其然在裏面發現了兩具屍體。
這是鬧了命案了呀！
雒陽北部都尉當即就要拿下那個中年男人，結果那個中年男人大喊大叫、抵死不從，雙方就這樣相持了起來。
劉備一行人對視一眼，都沒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也跟着雒陽市民們湊了過去。
到達地點後，只見看熱鬧的雒陽市民們自發地圍成了一個圈，給事件的兩位當事人留下了充分的發揮空間。
只見其中一位是一個矮個子的青年，皮膚是經過陽光和風雨打磨後的黝黑，看上去其貌不揚的。但他身着赤色的武官官服，腰上配着一把寶劍，雙目炯炯有神，自有一股淩然的正氣，叫人無法小瞧了他。
另外一位則是一個中年男人，身上穿着價值不菲的錦緞衣服，長得肥頭大耳、細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出身自富貴殷實之家。只是此時的中年男人滿身血污、蓬頭垢面，又被兩個小兵反壓着胳膊，看上去十分狼狽。
這樣看來，那個矮個子青年就是雒陽北部都尉，而那個中年男人就是殺人兇手嫌疑犯了。
雒陽北部都尉，相當于雒陽市城北地區公安局局長。
中年男人一邊掙紮一邊大喊道：“我沒有殺人！你們快放開我！你們冤枉好人！我沒有殺人！”
可惜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中年男人和這起命案脫不了關系，因此他就算是再怎麽掙紮喊冤，也沒有人理會他。
矮個子青年顯然也不想和這個中年男人多浪費口舌，直接讓小兵将其帶走。中年男人頓時急了，終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我是小黃門蹇碩的叔父蹇圖！我侄兒深得陛下寵幸！你們不能把我抓走！”
話音落地，現場的氣氛霎時間就變了。原本還在堅決執行雒陽北部都尉命令的小兵們立刻停下了動作，有些無措地看向自己的上司。原本興致勃勃看熱鬧的雒陽市民們也都面面相觑，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退卻之意。
人人皆知當今天子寵幸宦官，甚至公開表示宦官就是他的父母！
如今這個中年男人自稱是小黃門蹇碩的叔父，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雒陽北部尉還是堅持要将他收押，那豈不是一下子就得罪了蹇碩、得罪了宦官！那他們以後還會有好果子吃嗎？
有人可能會不屑：蹇碩不就是一個“小黃門”嗎？就算是宦官，那也是地位不高的宦官，沒有什麽可怕的！
其實不然。
東漢的宦官官職體系比較反直覺。“小黃門”雖然有個“小”字，但卻是宦官裏的中級職位，品秩六百石；“中黃門”雖然有個“中”字，但卻是宦官裏的低級職位，品秩只有一百石。
而雒陽北部都尉的品秩，是四百石。
所以嚴格來說，這個雒陽北部都尉的官兒要比小黃門小很多。
如果此時矮個子青年硬要秉公執法将蹇圖關押起來，那麽他就成了以卵擊石裏的那個卵、螳臂當車裏的那只螳。
蹇圖見此情景頓時得意了起來。他毫不客氣地從小兵手裏抽出手臂，一邊好整以暇地整理淩亂的衣冠，一邊得意地道：“曹孟德曹都尉，其實仔細想來，咱們才是自己人呀！既然是自己人，那就得相互幫襯，而不是相互拆臺。你說是不是啊？你看今天這件事吧，你其實也沒有證據證明就是我幹的，為什麽就非得把我關押起來呢？不如就把我放了吧。”
轟隆！
阿備的腦子裏一陣驚雷閃過。
沒想到這個矮個子青年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曹操，曹孟德！
央視版《三國演義》一開場，曹操就已經是西園八校尉，跟着大将軍何進混了。所以阿備還是第一次知道，曹操在那之前居然還幹過雒陽北部尉這活。
托各類歷史科普博主的福，阿備知道曹操的祖父是大宦官曹騰，他們整個曹氏家族都和宦官體系有着很深的淵源。就像蹇圖說的那樣，他曹操是宦官們的“自己人”。
由此，阿備已經隐隐約約猜到了這件事情可能的結局。犯罪嫌疑人蹇圖被完好地放回家中，雒陽北部尉曹操認真追查一番後發現這案子就是一樁無頭懸案。蹇圖出于好心給兩位喪命的苦主家眷一筆錢財，不但能輕而易舉地逃脫法律的制裁，甚至能博得美名傳頌天下。千年之後，史書之中，說不定還能得到一句誇獎！
所有人都其樂融融，表示對這個結局非常滿意，沒有人會去在意那對喪命的苦主！更沒有人會去在意公理和正義！
阿備被這個可能的結局氣得頭暈目眩，心中又是悲憤又是難過。他身邊的公孫瓒和劉德然顯然也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面上都露出不平的憤憤之色。公孫瓒更是直接啐了一口：“狼狽為奸！”
蹇圖聽到了周圍的紛紛議論，越發得了意。他一拱手向着曹操行了個不太規整的禮，擡腿就要離開。
“站住！”
曹操“唰”地一下抽出寶劍，攔在了蹇圖身前，年輕的臉龐上充滿了正氣。
他厲聲喝道：“如今命案如何，尚未有定論。你與這件案子有重大關系，我怎麽能就這樣輕易地将你放走？不管你是蹇碩的叔父還是祖父，該關押的就得被關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好！
仿佛有狂風過境，阿備心中的悲憤抑郁之氣頓時一掃而空。他看着曹操，就像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支火把，而他也不自覺得被那支火把所吸引、所點燃，也成了另一支火把！
他要幫助這個曹操！為了公理與正義！
阿備挺腰踏步走進圈子裏，朗聲道：“蹇圖，你不是說曹都尉沒有證據證明你是兇手，所以不能擅自關押你嗎？我有證據可以證明你就是兇手！”
【作者有話說】
注1：據《九章算術》記載，錦一匹一萬八千錢，粗麻布一匹一百二十五錢。
注2：《史記·商君列傳》：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