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第25章 025
回宮當日, 傅瑤光和晏朝自宮門外遞上宮帖,宮門的守衛開大門将二人迎進宮門。
盯着晏朝手中的宮帖,傅瑤光感覺很是微妙。
她在宮中長大,如今回個宮竟還要和那些重臣夫人一般, 先往宮中遞了帖子才能進來。
走過滿是禦林軍值守的肅穆宮道, 傅瑤光擡手牽住晏朝衣袖, 見他低頭朝自己望過來, 她小聲問他:
“你以前進宮也要遞帖子嗎?”
晏朝搖頭,“臣有陛下特許的敕令。”
“只是如今卻是要特殊些, 遞上去的帖子,內務和宗府都要再行抄錄的。”
“如此說來, 成了婚,晏大人反倒要麻煩許多。”傅瑤光笑道。
“公主如此說, 倒也是實情。”晏朝慢聲道。
他握住她的手,還順便理了理衣袖,微一偏頭,便瞧見她目光已經投向宮道旁的錦鯉池。
無聲地瞧了良久,在她轉過頭時,晏朝也收了目光。
他緊了緊與她交握的手。
成婚算不得麻煩, 次次入宮都要遞上拜帖也不算麻煩,若次次入宮都能看到她與旁人成雙成對, 那才是真的麻煩。
尚未走到皇帝的崇政殿,王祿便已在半路迎了上來。
“公主, 晏大人。”他笑着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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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瑤光讓他起身,而後笑問道:
“王公公, 你為何不喚他驸馬,而還是喚作晏大人。”
她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滿, 但人卻沒什麽惱意,王祿也笑:
“本朝驸馬官從五品,大理寺卿乃是三品,老奴便按前朝官職來論了,反倒是忘了今日算是公主和驸馬的家宴,惹公主不悅了。”
傅瑤光看向晏朝,“聽起來你同我成婚好像都沒得到什麽好處。”
“怎會,臣如今多了一份俸祿。”
“哦?晏大人如今還缺驸馬的這一份俸祿不成?”
晏朝淡笑着應聲:“嗯。”
“畢竟陛下禦花園中的牡丹和錦鯉皆是貴重至極。”
傅瑤光聽着他的話想了想,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移去我府中院子裏的牡丹和池中的錦鯉是你出了銀子的嗎?”
她有些忿然,“我就說父皇怎麽會忍痛割愛,原來是這樣。”
說話間也正來到崇政殿外,傅瑤光得了通傳,和晏朝一并進入殿內。
皇帝賜婚後,回宮謝旨素來是有其固定的流程,幾番跪禮誦詞,禮部和宗府的一群老大人心滿意足退下。
傅瑤光和晏朝一起留在宮中用了膳,皇帝似是還有許些公務,用了午膳便讓他們離開。
出宮之後,傅瑤光和晏朝派人去晏府送了信,而後一同往她的府去。
宮外備下的馬車是未出嫁公主的規格,車內這會同時坐着她和晏朝兩個人,再怎麽樣也算不得寬敞,稍稍有點颠簸,她的肩膀便要在車壁邊緣的木梁上不輕不重地撞一下。
傅瑤光忍不住往晏朝的方向靠了靠,下一刻便被他展臂攬進懷,他的手落在她肩側。
這下她的胳膊撞的不是堅硬的木板,而是他溫熱的掌心。
在他懷中動了動,換了個不那麽折腰身的姿勢,她覺着舒服了,将頭也枕在他肩上。
“我以為你今天會向父皇遞折子自請去定州。”她輕聲道。
“奏折昨日便讓人送去大理寺,與要上呈的文書一并遞了上去。”
晏朝沉沉的聲音自她上方落下,“若無意外,公主會與臣同去。”
傅瑤光意外極了,她今日在父皇那,一直便想着應該怎麽開口同父皇提起這事,只是一直沒尋到合适的機會說。
她坐起來,轉頭望向晏朝,“你怎麽和我父皇說的?”
“他怎麽會同意?”
晏朝手也沒往回落,仍是擋在她肩膀旁,開口卻也沒答她的問話,只是道:“殿下,此去定州,明面上是去查年前那場恩科的一樁舞弊案,臣到定州也只是以皇商的身份去,公主的身份……”
他有些遲疑,傅瑤光望着他,等他把話說完。
“臣以用曲江陸氏的名義進定州,陸氏如今的少東家喚陸文清,是臣的表兄,發妻早亡。”
傅瑤光懂了,她看着他片刻,驀地撲進他的懷中,手攀住他的肩。
“陸大公子。”
她嬌聲喚了聲,而後仰頭問他:“是這個意思嗎?”
晏朝低笑了聲,環住她的腰。
“差不多。”
他垂眸看她一眼,“公主若是覺着委屈便算了,化名雖是有些考量在,但直接去查,結果也不會有失。”
傅瑤光也沒往心裏去,“不過做戲罷了,難不成私下裏晏大人還敢對我不敬不成。”
“公主說得有理。”晏朝淡笑道。
馬車緩緩停下,傅瑤光從他懷中掙出來,下了馬車。
她的公主府建成後,她還一次都未曾來過。
上次還是選址時來看過一次,那時這邊還是無人打理的荒園。
府中人早已得了信,一應人等俱是在府外等她。
開府時,皇帝給她府中派了一位長史,原是谏院裏一位極為刻板的老頭,傅瑤光打心裏便覺着,這是父皇不想天天見這他,這才将他打發到自己府中來。
這位姓林的長史這會一見到她,便迎上前來,看着她正要說話,便瞧見晏朝也從她方才下來的馬車中走下來,頓時便擰眉道:
“驸馬怎能與公主同乘?”
傅瑤光一聽他說話便覺着頭大,回身挽住晏朝的手臂,一邊往府裏進一邊道:“我的驸馬自然要與我同乘,不僅要同乘,以後日日都要同乘一架馬車。”
她話音中帶着些嗔怒在裏,比起方才她撲進懷中故作矯揉的一聲“陸公子”,此時反而更要嬌氣許多。
晏朝任她挽着,就着她的步伐和她同行。
這位姓林的長史原與他參加同一年的會試,也算是同年,雖算不得投緣,但多少對彼此都有些了解,他慣常和這些儒生打交道,也曾在谏院當過言官。
若當真論說起來,如這位林長史這般,上道谏折在朝會被陛下斥責幾句便要觸柱死谏的,實是算不得難纏。
只是晏朝尚未開口,便已被傅瑤光一句話堵了回去。
餘光瞧見這位林大人驟然黑臉的神色,晏朝心裏也有些好笑。
大抵這人在谏院待了六七年,還未遇見過如傅瑤光這般同她說話的。
傅瑤光是沒注意這林長史的反應的,她說完了話便沒再理會他了,只是沒走出多遠,便瞧見身邊晏朝面上含笑,竟比平時還要溫和。
她看他一眼,低聲問道:“你笑什麽?”
晏朝也沒說旁的,将他與這位林姓長史是同年的事給她說了,而後又道:
“方才見他面色,臣便想起他在朝會屢次進言,陛下一怒便要去觸柱,難免有些好笑。”
“我就知道,父皇把他派到這來,定是想圖個清淨。”
“林大人學問極好,為人也正直,人雖刻板了些,但是極有原則的,”晏朝安撫道。
傅瑤光反問道:“那林大人學識好,還是晏大人學識更好?”
“……”晏朝頓了頓,緩聲道:“臣與林大人是同場會試同年入仕。”
“你們那年出來的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刻板的性子?”
她看了一眼身後,望向晏朝說道。
本就是閑聊,傅瑤光說完也未等晏朝的回話,過了前院園子的二門,瓊珠正等着她,看見她便迎過來。
“瓊珠,都收拾好了嗎?”
見瓊珠應是,傅瑤光笑着看了眼晏朝,也不說話,牽着他跟瓊珠往裏走。
傅瑤光并沒有徑直去主屋,而是在進了正院後,往東苑走。
晏朝看了眼方向,也沒問,任傅瑤光牽着,只将她挽在臂彎的手握在手中。
來到一處房門外,瓊珠将門打開,而後停在門外,傅瑤光拉着晏朝往裏進。
晏朝進到室內,便是一怔。
這是間書房。
是一間和他晏府的書房布置地差不多的書房。
傅瑤光看了看,覺着很滿意,轉頭去看晏朝的神色,卻也沒瞧出什麽表情。
她有些失望,搖了搖他的手,“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我原來在這邊給你準備了一個很大的書架,四開的,想着你是文人嘛,肯定會有許多書,但昨日見你自己的書房,感覺你好像更喜歡清淨簡單一些的,便畫了樣式,又讓人回來改的。”
傅瑤光說着話,走到窗邊,那裏擺了一盆牡丹。
她擡手摸了摸牡丹的花瓣,又道:“竹子我喜歡,父皇便讓人栽到我主屋後院了,移過來幾支倒是沒什麽,只是要找人,需要些時間。”
“我覺着牡丹也很好看,便讓人給你也擺了一株。”
“晏朝,我知道外面那些話,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你前途無量,如今尚主住在我這很不值當。”
她看向他,“雖然這婚事不是我求的,可我對你是有敬重的。”
“父皇既讓我們成婚,我也不願讓你心裏不舒服,晏府我也很喜歡,你這幾日待我也很不錯,我想你在我這也能自在一些,日後若是無事,陪你回晏府住也可以的。”
“我不知道你對你未來的妻子有什麽樣的期待,但到底如今你也沒機會再找旁人了,就各自都舒心些,不要被那些不好聽的話影響了心情。”
傅瑤光說了半晌,都未聽到晏朝的回應,她忍不住偏頭朝他望去。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你喜歡嗎?”
他站在門邊,眸光沉而深地看着她,對上她的視線。
許久,他垂眸一笑,反手關上門,朝她走近。
來到她近前,他将她抱上書案,輕柔地吻過她的耳畔,吻過她的頰邊,低聲同她說着:
“嗯,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