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第35章 035

傅瑤光當然不想回府。

可她被晏朝禁锢在身前, 不過只略略掙紮了那麽幾下,隔着柔滑的緞面,她便清晰地感知到在這幾息之間他身體的明顯變化。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晏朝。

他冷峭面容上,望着她的眸光幽深且灼熱, 在她望過來的時候, 握着她腰身的手掌甚至還壓着她往下按了按。

相對于她的訝異震驚, 他顯得格外平靜。

“回府?”晏朝問她。

傅瑤光不敢再動, 他握着她一只腕,引着她環住他的頸。

可這般境地, 她又不敢當真卸了力道偎進他懷中,只虛虛地将手搭到他的肩上。

“不回去好不好?”

她小聲同他商議着。

“好。”

晏朝點點頭, 應聲道。

都尚未來得及松口氣,她便被他反身壓到厚實柔軟的鵝絨毯上, 瞬時間她的呼吸便被他攫取。

他的氣息沉重,眼睫垂斂着,掩去眸中翻覆着的沉暗情緒。

這世間就是有許多的心不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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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宮牆上自絕而下,玉碎珠沉,他并未親眼目睹,可那一幕仍成了囚住他幾十載的夢魇。

晏朝阖着眼, 指關沿着她細嫩頸間一寸寸地撫下。

這是他兩世的心念所系,從無人知曉的滿腔情熱, 自始至終,都只給過她一人。

他心腔激蕩, 無從言說,也無人能說。

他這不是失控。

他是要瘋了。

傅瑤光也要瘋了。

這裏可是陸文清的馬車上, 這馬車方才她往外看時還是在鬧市。

現下雖多半已是出了城門,可城郊仍是有許多的攤販和行人, 更不用說今日西郊外有文會,除了行人之外還有好些三五成群的學子。

她被他困在這方寸之地,頭枕着他的手臂,身下是柔軟的白鵝絨,腰下還被他墊了個軟枕。

無論她是哭,是求,還是将晏朝的手臂胸膛掐出一道道紅痕,他都不為所動。

甚至會更兇。

車板不甚隔音,偶有外間人聲飄進,傅瑤光屏住呼吸,緊咬着唇連哼都不敢哼出聲。

終于,他呼吸漸漸平複,将她面上淚痕拭淨。

“哭什麽。”他低啞着聲音輕聲道。

“……你……有辱斯文。”

“瑤兒,你我是夫妻,這些不是很正常?”晏朝半是哄半是笑。

“哪裏正常,誰會在馬車上……”

她這會過了羞怯的勁,越說越惱。

“哪有你這樣的文人,書都讀到哪去了!”

晏朝扶起她,将她的衣衫打理好。

那幾道指痕一并被攏住,他低嘆了聲,将她帶進懷中。

“是我的不是,公主惱是應該的。”

他手掌撫過她散落下的長發,一下下地在她背後順過。

傅瑤光原本只是羞惱,可被他這般安撫,心頭漸漸被一股莫名而來的酸澀委屈盈滿。

未能聽到她的回應,晏朝欲将她頭從懷中擡起,卻被她避開。

她攥着他的衣襟,頭在他肩側抵着。

沒多一會,晏朝的衣襟便被洇濕一大片。

婚後相處至今,除了在情.事裏她哭過,其餘時候還從未這般傷心過。

見她如此,他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捏了一把。

“公主……”他的聲線顯出幾分艱澀,卻不知該說什麽。

“晏朝,沒有你這樣的。”

傅瑤光越想越氣,越想眼淚越止不住。

從來只聽過那些荒唐纨绔子在馬車裏這般的,那些夫人在母後的席面間提起這些事,眉眼間帶着不屑,用的詞也格外難聽。

她們形容這些風月事,只說是狎妓,到頭來男子只被笑幾句風流荒唐,女子卻要被戳脊梁骨說是敗壞無德。

晏朝,他怎麽能這樣待她。

晏朝無聲地撫過她單薄的背。

他難得詞窮,沉默地任她将他衣襟印出一片濕印。

“是我不好。”他重複道。

方才的歡愉于他而言有多強烈,現下她的眼淚便讓他有多心疚。

他不是貪淫好色的宵小之輩,可他做的事卻和那些人沒什麽差別。

“臣心中對公主絕無半分輕薄之意。”

晏朝一手環在她背上,另一手也繞至她的身後,将她圈進懷中,他下颌抵住她的肩。

比起他方才做的事,無論他作何解釋都格外蒼白。

可方才勢同燎原般灼燒他的心火,是他經年累月沉積在心底的欲.求,更何況還有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的怪力亂神之道,如何能與人言說?

他只能将她抱緊,沉默地輕撫過懷中人的後腦和脊背。

許久,傅瑤光推開他。

低垂着頭,自己整理衣襟,淚珠無聲地往下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委屈,本來也沒覺着,就他方才莫名其妙抱過來,越是安撫,她越覺着委屈。

更氣了。

他做都做了,為什麽要來抱她。

傅瑤光理順了衣衫繁複的結系,一處處系緊,而後擡手去整理發髻。

出門前挽好的發髻垂落了大半,這裏也沒有鏡子,她胳膊漸覺酸麻,耳邊便聽“咔”地一聲脆響,她手中捏着的那只發釵應聲而斷。

她将兩截的發釵拿下來,挽了半天的發絲再度散落下來。

這發釵不可能是她這會弄斷的,她手腕到這會都不大能使得上力,多半是方才撞到車板損壞了。

她将那兩段發釵朝晏朝扔過去。

晏朝一直看着她,但她一直沒理他。

這會驀地被她用發釵扔了一下,他接過一段,又從旁邊拾起另一端,放到一旁。

“臣來為公主挽發,可好?”他低聲道。

“都斷了,你拿什麽挽。”

晏朝從袖中取出一支金釵遞給她,“用這個。”

他說罷,微微頓住,而後看向她:

“用這個,可以嗎?”

傅瑤光接過垂眼看了看,這是一支她從沒見過的樣式。

釵身金紋镂空,雕工細致,釵頭點綴了一顆鲛珠,更讓她瞧了眼熟。

“這是什麽?”她低聲問道。

她聲音細軟,猶帶着剛剛哭過的尾音,面上淚痕也未幹。

“發釵。”

“做好有一陣了,只是一直沒尋到合适的時機送給公主。”

晏朝指背輕輕拭過她的面頰,“也怕公主不喜歡。”

傅瑤光指尖輕輕摸了摸那顆鲛珠。

“這像是父皇賞賜給我的。”

“嗯。”

晏朝也朝那顆鲛珠看了眼,眸中掠過淺淡笑意。

“這是新婚第一日公主拿着扔臣的那顆。”

他不說還好,她原本都沒想起來。

現下聽他一說,立時想到那日晨* 起後,她漂亮的婚服上,絲線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後來瓊珠還試着為她修補過,也沒能補好。

當時她渾身都乏地不行,銅鏡裏映出她沒精打采的臉,他便從外面走進,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她瞧了便生氣,随手撚過半落不落的珠子便朝他扔了過去。

這會再見到這顆珠子,竟又是這種時候!

她将發釵塞進晏朝的手中,頗為生硬地命令他。

“你給我挽頭發。”

晏朝将她垂落的發絲攏到手中,指腹在她發間輕輕順過,他其實此前也從未挽過女子的發髻。

但他拆過。

憑着記憶将她的發髻挽好,晏朝順帶着将她衣衫也細細整理過,而後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公主是臣心中唯一的妻,臣待公主,從未有過他意。”他輕嘆道。

“今日乃是情難自禁,是臣逾越了,但臣心中絕無半分輕薄羞辱之意。”

晏朝的聲音低沉,一字一句說地也格外鄭重,聽得傅瑤光心裏莫名也跟着怦怦地跳。

她何時聽過他同她說這些,除了那些床笫之間的羞人話,絕大多數時他說的都是公事,是正事。

“情難自禁?”

她小聲重複了句,而後看向他。

“為何情難自禁?”

“……”

“晏朝,你是喜歡我嗎?”

她挑着他言辭間的字眼,輕飄飄地問了句。

聞言,晏朝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他朝她看過來一眼,片刻後複又移開。

“嗯。”他低低應聲。

他的回答格外直接,讓傅瑤光有些沒緩過神。

她有些不大确信地追問道:

“不是瞧得順眼,也不是相處和睦,也不是喜歡和我……和我歡好,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晏朝看着她。

她瞧着并不怎麽歡喜,面上神情也談不上羞赧,問他這些話時,神情和她平時問他那些她不懂、不明白的事時差不太多。

此前晏朝幾次同她表意,都說得語焉不詳,因為他不希望她因為不愛他而心懷愧疚。

但今日是她主動問及的,他雖不會主動說,卻也不會否認自己對她的感情。

可饒是他明知自己現下從她這裏得不到同樣的回應,心中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

他将目光從她面上移開。

“嗯,便和公主當年待晉王一般,臣待公主也是一樣的喜歡。”

傅瑤光微微有些出神。

她和晏朝成婚到現在總也不過月餘,他竟然就說他喜歡自己。

尚未回過神,她被晏朝極輕柔地抱了抱。

“公主,你我已是夫妻,我待你有珍重,也有情意,這都是應該的。”

“倘若臣做不到這些,陛下說不定還要問罪于臣。”

傅瑤光想了想,輕輕回抱了他。

他說的對,他們是夫妻了。

便是無關情愛,這一世本也是要攜手共度的。

“公主。”他低聲喚她。

傅瑤光剛應了聲,便聽他問道:

“公主可還覺着氣惱?”

她在他懷中稍稍偏頭,想看看他的神情,卻被他攬在胸口擋了大半視線。

“……我不喜歡在外面。”她小聲道。

“嗯,那下次不在外面。”他笑着應她。

“文會多半開始了,公主同臣一起去?”

頓了頓,晏朝又道:“或者先送公主回去?”

“我要去。”一聽要回去,她立時道。

“那便同去。”

言罷,晏朝牽動旁邊的搖鈴,片刻後,馬車緩緩駛動。

傅瑤光後知後覺地想到,若按着正常的時間和路線,這會早便已經到定州府西郊的珉山了。

她掀開帷簾往外瞧了瞧,卻也沒認出來這是哪。

晏朝将她帶進懷,往後靠了靠。

“只是在附近繞了繞,離得不遠。”

繞了繞。

她都沒聽見他吩咐,車夫便主動繞了路。

瞬間她臉頰便覺着似是要燒起來。

她不說話,也不看他,只擡手在他腰間擰了一下。

晏朝只是瞧着她笑。

他實是喜歡她因他或羞惱或嗔怒的樣子,只是這會也确是不敢惹惱她。

他朝着車夫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隔着簾帳,什麽都瞧不見。

這車夫大抵是跟陸文清久了,對這些竟顯得極為熟稔,主動在珉山外繞了一圈又一圈。

重陽文會定在珉山山腰的璇玑亭,坐落在半山腰處一塊極為平坦的山石旁,是前人興建的七座觀景亭臺,在山頂俯瞰正能看清這七座亭臺乃是按璇玑北鬥星陣排列。

十幾丈遠之外是自山頂湍流直下的飛瀑,落至山腰處沿着蜿蜒小徑正好在這觀景亭周遭繞了一整圈,而後沿着北坡順流而下。

傅瑤光和晏朝來地足足晚了一個時辰。

但因後來的人說,看到了陸大公子的馬車出城,這邊的人竟一個都沒走,盡數在這等着。

這會見到她和晏朝,不,主要是見到晏朝,三個兩個的盡數圍上來。

他們不敢擋了路,只亦步亦趨跟在兩旁。

“陸公子可算是來了。”

“方才還覺着惋惜,沒想到這會便見到了。”

“……”

都是些年輕的學子,有幾個不大安分的,眼睛還往她身上打量,被晏朝瞥了眼便讪讪地收回目光。

傅瑤光倒是不太在意這些目光。

一進這邊的幾座觀景亭臺,方才進山沿北坡上來的乏累便一掃而空。

最靠南坡的亭臺中,幾位妙齡少女撫琴而奏,傅瑤光只這麽一看便瞧見了琴筝琵琶還有幾支蕭。

她是喜愛音律的,這麽些年,好琴音不知聽過多少,只一耳朵便能聽出鼓奏之人技藝的高下。

此間的琴和筝雖也是純熟,可比之那把琵琶到底還是要遜色些。

傅瑤光走近坐到一旁,饒有興致地聽這些官宦之女們鬥曲。

宮中的舞樂素來不是這般帶着比試性質的,她瞧得新鮮,倒是也不大在意技巧的高低了。

一連聽了幾曲,終是覺着無趣了,傅瑤光轉頭去尋晏朝的身影。

進珉山前,他讓人回府去取了兩套熨燙好的衣衫和她換了,他的衣襟被她眼淚浸濕,而後留下一大塊濕痕。

這會他眉目舒展,唇邊噙着笑,坐姿也不是他慣有的端直,而是随性又肆意的。

他在一衆在定州甚至附近州府都小有名氣的文人中,顯得既輕松又随意。

和她熟悉的晏朝都不像一個人。

他們對詩,賦頌,旁邊有書童将成文抄錄後挂起。

這些與他而言似是輕松至極,別的人冥思苦想,他則信手拈來,且無人能出其右。

傅瑤光瞧得正有幾分出神,卻不期然對上他投過來的眸光,他面上笑意淺淡,對上她時反而真切許多。

驀地一聲琵琶清音響徹,她收了目光,不再看他。

那抱着琵琶的少女對方才那一聲打破和諧韻調的失誤不甚在意。

她将琵琶放下,起身走到那一衆文人邊,在一年輕人旁邊站定。

“兄長,我有些累了,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她的聲線似是春日裏的鹂莺,帶着小姑娘的嬌憨,實叫人難生惡感。

那邊點詩評文的議論聲驟然小了,一衆目光盡數彙聚到她的身上。

她看上去絲毫不見局促,迎着那些人的目光,站在兄長後,望向對面的晏朝。

晏朝側頭望着山下的方向,看也未曾朝她看去一眼。

“珍珍,莫要失了禮數,這位是陸公子。”

少女身旁的年輕男子輕聲說了句,而後望向晏朝,對他拱手笑道:

“陸公子,這是家中小妹,平日裏在家中都偏疼了些,讓陸兄見笑了。”

晏朝面上挂着似有若無的笑。

“令妹既是坐不住,許二公子只管帶她回府便是。”

那被喚作許二公子的年輕人微怔,而後看了自家妹妹一眼,道:

“珍珍,你回去再待會。”

他看了晏朝一眼,又道:

“你不是最擅長那首《月兒高》嗎?今日也算是應了景,珍珍,便當是給二哥奏一曲,如何?”

“兄長一出來便不願回府,回家後爹爹若是罰你,到時可別怪我不幫兄長說話。”

少女嬌聲斥了句,裙擺一轉慢慢回到這邊坐下。

傅瑤光靜靜看着她往回走。

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名喚珍珍、擅琵琶的少女,心意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回府。

父皇後宮裏的低位宮嫔中,使過這些招數的都不知有多少了。

那少女也看了看她,可神情猶為倨傲。

她抱起琵琶,輕輕撥弄琴弦,一首《月兒高》映着新月半升半落的暮色山巒,确實有幾分欲說還休的意境。

這一曲無論是比起這少女自己前面那幾首,還是旁人演奏的曲子,俱是曼妙許多。

傅瑤光卻不如先前那般有心情聽。

莫名其妙地,她總覺着這一首情感充沛的琵琶組曲是奏給晏朝的。

這讓她心裏格外不是滋味兒。

一曲奏罷,對面的少女将琵琶放到一旁站起身,朝傅瑤光走近幾步,坐到她身旁。

“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她一開口,另外的幾位姑娘也俱是望過來。

傅瑤光看着她,淡聲報了個名,“秦瑤。”

“我叫許念珍,我爹爹是定州的知州。”

許念珍打量她半晌,輕聲道:

“我知道你,陸公子發妻早亡,一直未曾娶妻,這幾年身邊便只有一名秦姓的婢女。”

她語氣在婢女二字上重重頓了頓,而後繼續道:

“秦姑娘,我想不明白,都說男子若是真心喜愛一名女子,便會三媒六聘将她娶做妻子,為何你陪在陸公子身邊幾年,陸公子都不願将你納入府?”

傅瑤光看着她,面上神情有些無措,咬唇道:

“公子待發妻情深恩重,不願再娶。”

許念珍嗤笑,“這話秦姑娘信了?”

“秦姑娘信,我卻不信。”

“說到底,還是秦姑娘身份不夠。”

傅瑤光心頭有些好笑,口中卻只倉惶道:

“許姑娘說得是。”

她快速地擡眼看了眼許念珍,故意道:

“秦瑤不求旁的,只要能日日伴在公子身邊就好。”

她說完,身旁許念珍輕輕笑着,朝她望過來的眸中帶了幾分惡意。

“秦姑娘,我方才說過了,我爹爹是知州,五品,是定州府官位最高的人,我大哥名作許明鴻,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他的名字,他是今年恩科鄉試和會試的頭名,我二哥身上也有功名,只待下一場考試便也能入仕。”

“陸公子進定州之前,家中便聽過他的名頭,陸氏雖是皇商,可說穿了不過是商戶,父親原是有意讓我與陸公子結親,我原是拒絕了,可今日我改主意了,不過我也明說了,我容不下姑娘,還請姑娘早做打算。”

許念珍連聲說完,傅瑤光在心中又将她的話過了一遍。

她此前都不知道,今年恩科選出來的那位漏洞百出的頭名,是定州知州的長子。

如此說來,舞弊一案定和這位定州的父母官脫不開幹系了。

這位許大人不僅牽涉舞弊案,還有心想要将女兒嫁給陸文清,卻不知這其中有沒有什麽旁的考量。

還有——

她看向許念珍。

這位許姑娘不過今日才見這位和她素昧平生的“陸公子”一面,便改了主意?

她怎麽不覺得晏朝這副皮相有這麽勾人?

傅瑤光看向晏朝,他勾唇淺笑,端着一身清雅矜貴的做派,舉手投足甚至帶了幾分陸文清身上的浪蕩勁兒。

可她覺得,他現下這會,甚至遠遠比不上他平日裏那副沉穩又冷肅的模樣。

她慢慢收了目光,看向面前這個十有八九是對她的驸馬一見鐘情的姑娘,心裏莫名不大舒服。

“多謝許姑娘提點。”

“那秦瑤便祝姑娘心想事成。”

傅瑤光輕聲細氣地說着,語氣也猶為平淡,聽到許念珍耳中便覺着她是在有意挑釁。

許念珍起身坐回遠處,抱起琵琶再度撥弄起來。

泠泠清音,仍是傅瑤光熟悉的曲目。

可這會再聽,她只覺得嘈雜而擾人心,再不覺着彈奏琵琶之人技藝更勝一籌了。

她坐在亭邊,俯瞰珉山以南的寬闊平原,視野盡頭,天地間共一色,遙月朗星綴着天幕,疏闊夜色,讓傅瑤光心裏也慢慢靜下來。

不過都是假的,這裏沒有陸文清,也沒有秦瑤。

他是晏朝,是父皇明旨賜婚的驸馬,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和旁人在一起了。

更遑論今日下午,他還親口同她說,他喜歡她。

可是傅瑤光心裏仍是不安。

她沒想到,許念珍的一番話,她竟然會這般在意。

即便所有的身份都是假的,可坐在這裏的人是真實的。

讓許念珍轉變心意的,也是坐在此間的晏朝。

傅瑤光随手拿起一塊亭椅旁的小石子,往山下扔去。

下一刻便聽到她熟悉的聲音。

“瑤兒。”

晏朝走到她身邊,輕輕撫過她的發頂。

她烏黑的發間簪着他親手雕琢鑲嵌的發釵,腕間搖搖蕩蕩地墜着那只對他而言意義非凡的玉镯。

他瞧着心中實是喜愛。

他微微俯身撐在她旁邊的藤木欄邊。

“累了嗎,我們回府?”

傅瑤光本沒覺着,可他一問,她便覺着累了。

她往他身上靠了靠,“你事情辦完了?”

“差不多了。”

“那我們回家吧。”

晏朝将她帶起來。

“嗯,我們回家。”

她和晏朝的來去自然不需要和這裏的任何人說,傅瑤光任他帶着往外走。

沒走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許念珍的聲音。

傅瑤光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許念珍正也看着她和晏朝這邊,開口卻不是對她說的。

“二哥,我也累了,我們也一起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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