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第37章 037
方沅低頭再度看向被晏朝推過來的文卷。
他苦讀二十餘載, 清辭麗句、錦繡文章不知讀過多少,直到現在,他仍覺着自己的這篇文章作得很好。
很好,但他落榜了。
放榜那天, 他站在定州府衙外的布告欄前, 從前到後, 從後往前, 反反複複數過那紅底黑字寫成的每一個人名。
直到人都散了,他還站在那裏, 最後府中來人尋他,是梁婉身邊的嬷嬷, 皮笑肉不笑地請他回去,說夫人正在等他吃晚飯。
讀書、進學、科考, 方沅在這條路上走了很久,也一直都很堅定。
他很踏實,也很勤勉,學館中很多人都想過年少進舉、一朝及第後要如何風光、如何揚眉吐氣,他從沒這樣想過。
好好讀書,好好做官, 好好過日子。
娘纏綿病榻直到臨去前都一直反反複複念叨着的,是她辛勞半生的唯一心願, 也是一位母親對她自己孩兒的殷切期許。
方沅一直記在心裏,一刻都不敢忘。
天資、眼界、書香世家的耳濡目染, 他一樣都沾不上。
但那些晦澀的文章,他抄寫背讀到深夜, 一樣可以記得一字不差,人皆道是寒窗苦讀, 可窗是寒窗,他心裏卻從不覺着苦。
母親在屋外研磨豆子,他在房中燃燈讀書,那麽些年裏,他覺着連入口的涼水都是甘甜的。
鄉試的那篇文章,他落筆時一氣呵成。
彼時他想,名列前茅或許很難,但他憑這篇文卷,入會試應是不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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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終的紅榜之上,并沒有他方沅的名字。
他怎麽都想不明白,心中憋悶又挫敗,頭一次在入夜後去敲了梁婉的房門,妄圖能得到些許安慰。
自他和梁婉婚後,除了每月的十五他可以去正屋過夜,其餘時候他都只能睡在書房。
那日不是十五,枝頭依稀是輪上弦月,正屋庭院裏靜悄悄的,并沒有人值守。
他推開門,走進屋中,踏着滿地散落的衣衫,怔愣地看着床榻之上沉睡的一雙人。
是他的妻子梁婉。
和許明漸。
方沅一雙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文卷,雙眸空洞,呼吸急促。
良久,他顫着手劃過那文卷之上讓他既陌生又熟悉的每一個字,擡起頭望着晏朝,開口時聲音啞地不成樣,求證般地問道:
“大人您方才說,這篇文章被評作鄉試的三甲?”
“嗯。”
晏朝應聲,又從下面抽出一份文卷,放到上面。
“還有這個,也一并看看。”
方沅方才已經看過一遍,只是當時尚有些不明所以,這會再看,心境已然不一樣了。
他盯着看了半晌,不受控般地蜷起手指将文卷抓出一道道折皺,卻在下一刻驟而松了手,欲将折痕撫平。
可皺了便落了印跡,再怎麽都撫不平。
他讷讷說不出話,片刻後落下淚,他掩着面,哽咽道:
“我一直以為,是我太差了。”
“上面這篇,應也是你的文章罷?”
待方沅情緒緩過來些,晏朝緩聲問道。
“是,大人怎知道?”
晏朝卻不答,只道:
“這篇是今科會試第三的考生在會試時所寫,方沅,這人,你認識吧。”
方才晏朝便問過他一遍,可他沒答,現下晏朝再度提及,方沅卻沉默下來。
他垂下眼,良久卻只問道:
“敢問大人如何稱呼?”
晏朝睨他片刻,從書案上拿過他的官印遞給方沅。
方沅雙手接過小心查看,待看清上面的纂書字樣,他看着晏朝,開口時語氣仍是猶疑:
“晏大人,久仰了,您當年入仕時所作的幾篇文賦,在下也曾反複拆解摹寫過。”
他将官印小心交還,而後雙膝跪倒。
“大人,公主,請恕在下冒昧,但不知晏大人今日所查問之事,是有當今陛下的皇命授意,還是……”
方沅話未說完,便被晏朝沉聲打斷。
“方沅,需要本官給你看看欽差調令和聖旨嗎?”
“小人不敢。”方沅一滞,低垂下頭輕聲道。
“這樁舞弊案關系甚廣,不僅會肅清,而且所有涉案的官員俱是要從重處置,而後待撤換了定州的官員,陛下會重啓恩科,重考重判。方沅,本官問你的話到底應如何作答,你要想清楚。”
晏朝看他一眼,點了點在方沅旁邊桌案上的文卷,沉聲再度問道:
“文卷上的筆跡,是誰的?”
“……是梁書安。”方沅跪在地上低聲道。
見方沅終于肯開口,晏朝讓他起身,淡聲追問。
“梁書安是何人。”
方沅坐下後擡眼看了晏朝一眼。
晏朝語氣中毫無意外,也不是真的在問話,方沅嘆了口氣,如實道:
“是定州知府梁大人的長子。”
“……也是梁、也是小人妻子的兄長。”
“但是大人明鑒,梁書安這些事,小人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小人願對亡父亡母起誓,我……”
“方沅。”
晏朝看他一眼,沒讓他把那話說下去。
“會試的這篇文章,你是什麽時候作的。”
“去年。”
晏朝擰眉追問:“具體。”
“是會試前,鄉試前,還是更早。”
“應是……鄉試之前。”
方沅回想了下,而後确認道:“對,當時梁婉,也就是小人的妻子,她給我拿來幾道文題,說是她爹爹問了京中的大官,押了這些文題,她哥哥也已經看過了,讓我也跟着看看,當時我還很感激,便認真作了。”
“鄉試之前便能壓中幾月後京中會試的原題,可真是好大的官。”
一旁的周則安忍不住道。
“其餘的文題,你可還記得?”晏朝問。
方沅點頭應聲,“記得。”
晏朝将遞過去副紙筆,片刻後方沅将寫好的紙晾了晾,雙手遞給晏朝。
周則安低頭看了一眼笑了:“方兄,你這字可真不錯。”
另一旁傅瑤光一直靜靜看着,并未打斷他們。
這會聽着周則安的話,她忍不住笑道:
“看來周将軍這是認出來了。”
她起身來到晏朝身後,也想看看方沅寫了什麽。
聽了這麽多,她對方沅的遭遇心裏其實很同情。
見方沅面露不解,便道:
“你臨摹的字是本朝周老太師的吧?”
見她走過來,方沅立時垂下頭,根本不敢看她。
“回,回禀公主,确是周老大人的。”
“周老太師正是這位周小将軍的父親。”
方沅一愣,旋即又要行禮,被周則安按回到座位上。
“行了,別麻煩了。”
傅瑤光來到晏朝旁邊,見晏朝沉着臉看着那幾道考題不作聲,她看向方沅。
“方沅,你為何會與定州知府的小女兒梁婉結親?”
聞言,方沅長嘆一聲,他神情有些麻木,低聲道:
“當年定州天災,我和娘住的房子塌了,後來等地動過去了,我搭了個草棚,和娘勉強撐着過活,娘當時也說,等朝廷來人赈災了,定州的日子便不會這麽難了。”
“可是朝廷的銀子和糧食到了定州,日子卻并未好起來。”
“糧食都在官府的倉庫裏,想吃便要拿銀子買,混着糠草,還要比災前最好的糧食貴出好幾倍來,娘舍不得,就說攢攢銀錢,等災情過去了再尋個住處,左右她有手藝,我還可以為人抄書,我們娘倆總歸餓不死。”
聽到這,傅瑤光漸漸皺起眉。
定州地動她是有印象的,當時不僅地動,還有饑荒和洪澇,後來還發過一場時疫,父皇撥了好些銀兩,前後足有七八位朝臣來定州主持赈災。
定州民間百姓的日子若是當真如方沅所說這般,那當年來定州赈災的官員只怕是有渎職之嫌。
傅瑤光看了晏朝一眼,他也将方沅寫的幾道文題放下,聽着方沅繼續往下說。
“本來也就那麽湊合過來了,然後定州下了兩場春雨,再後來便發了水,我和娘住的那個草棚被沖散了,哪哪都是水,那水足足能沒過我的腰身。”
“我和娘在水裏泡了三四日,實在是沒辦法了,我背着她,蹚水厚着臉皮去尋了學館中教我的先生。”
“先生讓我在學館裏住着,學館雖然也全是水,房屋也倒了不少,可到底能住人了,我和娘住進去,然後娘就病了,等洪水退了,能進城了,我不顧娘的阻攔,花光了所有的銀錢買藥請大夫,最終也沒能治好她。”
“也就是娘病着的這段時間,梁婉和我認識了,她和梁書安來學館找先生請教問題,先生要選址重建學館,便讓我替他接待這兄妹二人,他們問的問題其實都很淺顯,也确實不需要先生親自過來,如此一來二去便熟悉起來了。”
“梁婉當時,她當時很好,特別好,娘病着時,她還時常陪着說話,私下裏娘也曾和我說,若我也能有功名,日後也能娶到梁婉這般知禮又體貼的好姑娘。”說到這,方沅自嘲地笑了笑。
“娘走了之後,我身上一個銅板都沒剩下,莫說安葬,我連個草席都拿不出來了,是梁家幫我買了棺椁,讓我娘入土為安,也是梁家給娘刻的墓碑,我當時很惶恐,覺着無以為報,我還想過去梁府裏當個小厮下人。”
“我去找梁大人,也跟他這般說了,他卻告訴我,他不用這些,他說梁婉喜歡我,想嫁給我,他也很欣賞我,問我願不願意。”
傅瑤光了然,她看着方沅問道:
“那你喜歡梁婉嗎?”
方沅眸光暗淡,搖搖頭。
“不怕公主笑話,梁婉那樣的姑娘,在我當時看來和天仙無異,便是在夢裏都沒敢肖想過。”
“可是梁大人說她喜歡我,我回到學館,隔了兩日,我後知後覺地開始覺着高興,我想着,可能是我書讀地還不錯,生得也還算能入眼,興許像她這樣家世好的姑娘,都不在意那些旁的,只看重人品學識。後來再見到她時,我同她說,若她願意下嫁,我定會對她好一輩子。”
“看重你的學識,倒也沒說錯。”周則安嘆道。
方沅嘴唇嗫嚅着,卻什麽都沒說,連笑都笑不出來。
傅瑤光想了想道:
“方沅,定州地動之後,城外像你和你母親這樣的人家多嗎?”
“多。”方沅道。
“地動過去之後,城外不知多少人日子都過不下去,我和娘當時還有個草棚,好些人都是幕天席地的,連個遮蔽都沒有。”
“地動,饑荒,洪澇,當年朝中接連六次撥款派人來赈災,是我朝自開朝以來最大力度的一次赈災,方沅,你可記得當年定州官府有何舉措?”
晏朝聲音冷凝,驀地問道。
“沒有,當真沒有。”
“但凡當年有人管過我們,定州便不會死那麽多人,後來的那場時疫完全是人禍所至,僅地動和饑荒,死的人就已經很多了,埋不過來,也沒人核對,官兵将人擡到壕溝裏,就那麽掩埋了,後來發了洪水,那亂葬溝被沖開,不知多少人死後還被沖到外面,後來便發了時疫。”
傅瑤光聽得心中難受。
她只以為前世宮變的情形就夠慘了,可方沅口中所說的,遠比宮變可怕得多。
如她這般的皇族、晏朝這般的宗親、還有京中的那些朝臣,因宮變而受難是很正常的,改朝換代從來都是要死人的。
可禍不及平民。
更何況如方沅所說的這般慘況,其中不知有多少官員涉嫌渎職,親眼看着百姓遭難而無動于衷。
傅瑤光牽住晏朝的衣袖,“晏朝……”
晏朝将她攬住,輕輕撫過她的背。
“公主放心。”
她點點頭,往他身邊靠了靠,“真可恨。”
“嗯,真可恨。”晏朝低聲順着她道。
方沅怔怔地看着他們。
他早便聽過晏國公府的世子尚主,被陛下指婚,與公主成婚。
那時他和梁婉早已無話。
他當時還同情過這位晏世子,覺着他和自己的處境很有幾分相似。
同樣因學識過人受到賞識,迎娶身份貴重的妻子,從此永遠要低上一頭。
可公主說話并不像梁婉婚後待他那般頤指氣使,那對着他既面冷又寡言的大人,對着公主時像變了個人。
他看得出神,冷不防對上晏朝冷淡而帶着銳色的眸光,他心裏一激靈,立時垂下眼,再不敢多看。
傅瑤光看着桌案上的文卷,心中百轉千結。
她不知晏朝如何想的,看她來定州,為得是定州寧和礦山的礦務。
謝瞻當日同她說,不想讓她來定州,她幾乎能确定,定州和謝瞻定然有不明不白的牽扯。
她一度以為,這舞弊案只是晏朝來定州查案的幌子,到了便能迎刃而解。
可舞弊案背後,是整座定州府官員的渎職和不作為,背後的背後,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因此而受罪。
她從晏朝臂彎中掙開,從旁邊拿起梁書安寫的那兩篇方沅的文章,從頭讀罷,心頭更是發堵。
這文章中,除了有一位寒門學子經年的苦讀,更有一位母親半生的勞碌。
傅瑤光将文卷放下,坐到一旁。
她看了晏朝一眼,他似是在沉思着什麽事,并無開口的意思。
想了想,她望向方沅。
“今日文會上,我看你和許家兄妹二人相熟,是因為梁婉的關系嗎? ”
一提到許家兄妹,方沅面色難看許多。
他點點頭,“是,許家小姐是梁婉的閨中好友,許二公子是梁婉的……是梁婉一起長大的玩伴,就也算是兄妹吧。”
方沅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你和許明漸相熟嗎?”傅瑤光問道。
“他的學識如何?比你又如何?”
“……”
方沅對許明漸很是抵觸,可傅瑤光發問,他又不敢不答。
也有心問問為何要問許明漸的事,可話到嘴邊也不敢問,最終只是道:
“應是比我好吧,我同他認識時間不算長。”
“我同梁婉成婚後,他和許家小姐時常到府中來和梁婉作伴,梁婉也同我說過,許明鴻是這科的頭名,下一科許明漸下場,也不會差。”方沅垂下眼道。
“你同許明鴻相熟嗎?”晏朝驀地出言道。
“不熟,大人,我同梁婉成婚前,根本沒資格認識這些人。”
方沅想了想,又道:“便是如今,我也沒資格和他們平輩相交。”
晏朝看他一眼,從一旁拿出另一篇文章遞給他。
“待定州事畢,這些人輕則流放,重則處斬,他們同你自是不同。”
“你看看這篇文章,可認得出?”
“大人的意思是,許明鴻也是……”
方沅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晏朝方才這話并非是貶損于他,反而帶着幾分鼓勵。
他沒再多問,看向手中文卷細細讀起來。
良久,他将文卷放下。
“大人,這是……?”
他似是有所覺察,但不敢輕言開口。
晏朝将另一份字跡不同的遞過來。
“許明鴻的考卷。”
“方才那篇是鄉試的,這篇是會試。”
方沅看了眼便下意識道:
“這筆跡……”
“許明鴻是鄉試會試兩場考試的頭名,可兩場考試所作文章字跡卻大相徑庭,這才牽出定州這一舞弊案。”
晏朝望着他道:“這篇文章,你可辨得出是何人所作?”
“大人,小人在定州進學,可相熟之人确實不多,我從不參加宴飲,不怕大人笑話,今日是我第一次參加文會,此前我從來都不去。”
方沅嘆了口氣,“您讓我辨認筆跡文風,我确實辨不出。”
頓了頓,他猶疑半晌,又道:
“不過大人,定州地方其實也不算大,但凡學問作的好的,都小有薄名,便是在下,在定州也不算是籍籍無名之輩。”
“所以後來落榜,很多人也私下裏笑我是徒有虛名。”
方沅嘆了口氣,看向手中文卷,“定州能寫出這般文章的,也就那麽幾人,只是這些也只是小人的揣測,倘若許家尋的是其他州府的人,恐怕會耽擱大人的正事。”
“定州府內,都有何人?”
晏朝往方才遞過去的紙筆示意了下,讓他寫下來。
方沅寫了幾個名字遞過來,其中有幾個人,晏朝看了後眉頭微挑。
他回到書案邊,從滿桌的文卷中翻查許久,而後将文卷放下,來到方沅面前。
“你今日說的這些,皆要錄于紙上,簽字畫押,日後也要你當堂作證,可有問題?”
“沒有。”
方沅不知晏朝是否有什麽發現,見晏朝沒說,便也沒問,徑直跪下行了大禮。
“謝謝公主,晏大人和周将軍今日救了小人性命,還願意為小人做主。”
“如今知曉了其間因果,想來今日在珉山腳下,小人的馬車并不是個意外,謝謝各位貴人施以援手。”
傅瑤光有些意外。
她确實疑心方才回城時,許氏兄妹二人要對方沅不利,可她沒提,晏朝也沒提,但這會這人倒也猜到了。
也不算是遲鈍。
“方沅,我帶你回府,确是為了查問這樁舞弊案,但是我對你文章的評斷也是實話,你薦書後附的文章雖然不錯,但和梁書安謄抄的去年你作的文章相比卻還是有差距。”
“梁書安用你去年的文章能考進三甲,但若你現在下場,恐怕前十都難。”
晏朝聲音淡淡,言辭卻有些不留情面,看了神色顯得頗為落寞的方沅輕聲繼續道:
“你既是關鍵證人,但同樣,你也有與梁書安合謀舞弊的嫌疑,今日之後我也不會讓你出府,若你還有心思再考,你可以将文章拿給禦林軍,我在府時可以幫你看看。”
說完,他也沒等方沅的回答,讓周則安帶方沅下去,而後來到傅瑤光身旁,握住她的手,帶着她往外走。
傅瑤光和他走出書房,她偏頭看看晏朝道:
“晏大人對着方沅倒是還挺好說話的。”
晏朝看她一眼,眸中掠開笑意,“臣待公主更好說話。”
“是麽,我怎麽不覺着。”傅瑤光輕哼了聲。
她想起方才的事,晃晃他牽住她的手腕,“許明鴻頂的是何人的考卷?方才你也沒問出來,怎麽就不問了?”
“太晚了,公主今日那麽辛苦,應該睡了。”晏朝淡笑着道。
“你胡說什麽。”傅瑤光推他一把,“哪有你這樣辦案的。”
“公主今日不累嗎?”
晏朝偏頭看她一眼,慢悠悠問道。
“一點都不累。”她小聲道,聽着卻沒什麽底氣。
“那挺好。”
正好走到正屋外,晏朝推開門,回身望着她慢聲道。
“公主,太晚了,該休息了。”
傅瑤光看看他,并未往裏進。
甚至還退了半步。
“我……”
她正要開口,晏朝低低笑了笑,
他朝她伸出手,中庭澄淨的月色映在他望過來的眸中,遮去他眼底的溫柔。
“別多想,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去見見那位被許明鴻頂了名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