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第41章 041
一想到許家和梁家的人馬上要到府門外, 傅瑤光心裏便覺着有恃無恐。
實則她也不是真的想聽那些。
但二人間,慣常都是他看她笑話,如今她也想看看他的熱鬧。
傅瑤光看着他,帶着些旁的意味, 貼着他耳邊輕聲道:
“晏大人, 你看你這樣, 怎麽見人呀?”
她另一手仍環着晏朝, 落在他唇邊的吻一觸即離。
只剛松開他,便被他單手墊到後腦, 而下一刻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和他相比,她哪裏都是嬌柔溫軟的。
“見不了, 便不見了。”
晏朝頓在她身邊,微帶喘息地低聲笑道。
只這一會, 門外院中便已有人聲。
府上的管事的話音聽不真切,但院中已然進了人。
他肘撐在她身側,覆住她的手只微微動了動,她便不由自主地仰起頭輕哼出聲,下一刻便往他懷中縮。
她推不動他的手,只将他敞開的衣襟斂起, 再不亂摸,隔着輕薄的衣衫, 抿唇悶聲道:“外面有人。”
“公主不是還要學詩?”晏朝在她上方低聲問。
Advertisement
“……不想學了,你快起來。”
“那怎麽行。”
晏朝将手抽出來, 将她臉從懷中擡起,指背自她頰邊輕輕蹭過。
“臣既是安華公主的驸馬, 自當事事以公主為先。”
“殿下,是定州知府和知州, 還有陸公子,帶着官府的人,說是要拿人。”門外周則安聲音有些莫名,語氣比方才也重了些。
“可能要晏大人出來見一下。”他頓了頓,提示道。
周則安這莫名其妙的話音,指不定在想什麽,方才撩撥晏朝時,傅瑤光尚不覺着臉熱,這會反而害羞起來。
她手撐着他,任他擡着自己下颌,閉着眼不看她,只道:
“你快去。”
晏朝低笑了笑,在她額間輕輕吻過。
“也好,公主想要學詩,今晚再學也不遲。”
他起身站到床邊,慢慢整理身上的衣衫,看着她在床上拉開錦被蓋着自己,而後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他将一旁的官服拿下來也理順穿好,在屋中稍坐片刻,聽着外間逐漸壓不住的人聲,起身走出房門外。
聽着房門阖緊,傅瑤光方才轉過身。
盯着拔步床邊的帷帳,想着晏朝方才低沉的聲音,還有同她說的話,她頰邊的緋色卻怎麽也褪不盡。
良久,她也坐起身,将身上衣衫裏裏外外都整理好,起身來到鏡前。
發髻齊整沒亂,是他方才扣在她後腦的手,沒讓她在枕邊和他襟前将發髻蹭亂。
外間人聲漸消,傅瑤光薄薄上了層脂粉,換了件外衫,推門走了出來。
幾乎是一眼便能瞧見院中央那道沉肅冷峭的身影。
晏朝面容半分不複方才待她時的溫和,凜冽似曉時沆砀霧凇,不請自來的那幾人,這會已在他對側跪成一片。
一旁的陸文清嗤聲笑道:“來時看兩位大人那般陣仗,還以為二位多大的能為呢。”
跪立一旁的二人中,其中一位怒視他道:“晏……陸公子,這段時日我們可是盡心盡力地招待您,便是如今虎落平陽,也輪不到您在這冷嘲熱諷吧?”
“虎落平陽?”
陸文清重複了聲,而後面露幾分戲谑,“梁大人可真會說話,可還會些旁的什麽詞嗎?陸某倒是還想聽幾句。”
另一人只盯着晏朝硬聲道:
“晏大人動作倒是快,不過晏大人年紀還是輕了些,須知好些事可不是憑蠻力便能觸動的,可莫要因着初入朝堂的一腔熱血,最後引火燒身,累及滿門。”
“許大人如今若還有這般閑心,倒不如先想想來日許家滿門應當如何,我晏氏的門楣便不勞許大人費心了。”
晏朝往前走近了些,複又開口:
“再則,許大人還可以想想,為何京中會試之後,事發至今,許大人都沒收到半點京中相關的消息?”
“便是許大人在朝中孤立無援,既無同鄉,又無同年,為何連定遠侯都未曾以書信提醒一二?”
晏朝看* 了眼方便垂頭而立的方沅和陳琢,“若得提醒一句,再不濟,也還能滅個口,總比被人拿個人贓并獲強不是?”
言罷,晏朝轉向另一邊的禦林軍,“将幾位大人請去定州府大牢中羁留候審,許氏、梁氏相關涉案之人一并收監,女眷單獨關押。”
禦林軍是皇帝親自授命的,此番出來的皆是精銳,周則安親自帶一隊,編入傅瑤光的公主府随行護衛,其餘人跟着另一位禦林軍統領林川,領受晏朝的調派。
沒多大會,林川已經帶着人将院中肅清,方沅和陳琢也一并被帶走候審,晏朝跟陸文清一起去了府衙,傅瑤光将周則安喚進書房。
“周将軍。”
傅瑤光坐到一旁,讓周則安也坐下。
“這幾日都沒得空問你,當日來定州時遇見的那一撥刺客,可查清楚了?”
“……”
周則安沉吟着沒應聲,面露幾分難色。
“公主,此事……”
傅瑤光打量他神情,思索片刻後徑直問道:
“是針對我的,還是要殺晏朝?”
“當日混戰,其實來的是兩撥人。”
周則安如實道:“其中一部分人身份已經核實,多半是定遠侯派來的人,另一撥人,卻查不出,線索只能查到定州,雖還是指向定遠侯,但晏大人卻沒下定論,只說讓繼續查。”
定遠侯的人,多半還是針對晏朝可能性大些。
剩下要殺她的這夥人卻查不出來歷。
傅瑤光想了想,心中有幾分猜測,卻也沒說什麽。
她沒再問,只讓周則安退出書房。
坐在晏朝平時坐的位置,她也沒翻動他的那些公文,只拿起旁邊的毫筆随手擺弄着,自顧自想事情。
舞弊案查到現在,定州的一把手二把手如今都被關去定州的大牢,後面再想查探什麽,便也不會再有什麽阻礙了。
傅瑤光這幾日都在想前世時,謝瞻自定州擁軍自立,幾乎是一夜之間,他便有了數千兵馬,便是靠着這幾千人,他率先登上姜國的帝位,而後才再次踏足大乾的疆土。
如今雖然比起前世謝瞻起兵尚早了一年多的時間,可無論是兵馬糧草還是軍需饷銀都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養出來的。
就在現下的定州,定然能尋到些端倪。
傅瑤光一邊思量,一邊漫無目的地端詳晏朝的書案,卻冷不防在一摞公文的夾層間看見一方繡帕。
杏黃的淺色繡帕。
她盯着看了半晌,終是擡手将那帕子抽出來。
繡帕上是一對堂前燕,檐下窗棂內繡線勾着一道女子背影,旁邊換了金線,繡着幾個字。
——曉看天色暮看雲。
傅瑤光看了半晌,默不作聲将帕子塞回去,卻又盯着一沓公文邊露出的繡帕一角愣神。
良久,她又将那帕子抽出來,終于在那道女子身影旁邊繡着的一方小匣子旁邊看到兩個小字。
珍珍。
只一瞬間,傅瑤光便想到文會當日,在珉山上見過一面的許念珍。
她竟然給晏朝送來了一方繡帕?
傅瑤光這塊帕子,莫名想起來成婚前她給晏朝送去的那方。
很不願意承認的是,許念珍的繡工比她可好太多了。
至少晏朝多半不會對着這方帕子說,勉強和他十幾歲時作的畫差不多。
晏朝适時開門,從外面走進。
雲瀾跟在他的身後,捧着好些案卷往裏進。
似是沒想到她在,晏朝看到她時微微怔了怔,讓雲瀾将案卷放下便退下去了,他走到傅瑤光身旁,撐在案前微微俯下身正要同她說話,她卻起身從另一旁繞開,朝她扔過來一團什麽物事,聲音涼涼地問道:
“‘曉看天色暮看雲’,下一句是什麽,晏大人知道嗎?”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晏朝自然知道,他一聽便明白過來,接過她扔過來的東西一看,确是昨日許念珍送來的那方繡帕。
他随手将帕子放到桌邊,走到她身旁。
“有些記不清了,公主知道下句嗎?”
傅瑤光推開他攬過來的手。
“我也不知道。”
“我累了,回去歇了。”
她要走,卻終是被晏朝帶進懷中。
“公主不開心了?”
被他擁着,傅瑤光掙了掙,倒也沒太使力。
“你收到旁人贈的繡帕,難不成我還要為你慶賀不成?”
“不過是想弄清楚,許元武想讓許念珍嫁給陸文清的意圖,這才放在這邊了。”晏朝低聲道。
許元武是定州知府的名。
“她繡得很好。”傅瑤光道。
“遠不及公主繡工靈氣。”
“你上次可不是這麽說的。”
她偏過頭,仰起臉看他,“你當時說我勉強比得上你十幾歲的畫工。”
“臣十幾歲時,作的畫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故意道。
看着她嗔怒的神情,晏朝低笑了聲。
“且當時臣說的是,公主繡工比臣畫技好得多。”
“我記得,你不是這樣說的。”
“那是公主記錯了,臣就是這樣說的。”他悠悠道。
“晏朝,以後你說話,我得讓你給我立字據。”
“臣對公主說的話,應公主要做的事,都會記在心中的。”
晏朝眉目疏淡,望着窗檐外的庭院,低聲道。
他朝她望過來,神色格外柔和,“不過若是立字據能讓公主開心,那也很好。”
傅瑤光輕哼了聲。
她看了眼桌邊的繡帕,“那,那個帕子,你要留到什麽時候。”
“待會便讓雲瀾送去陸文清那,左右是送給‘陸公子’的。”
晏朝不甚在意地說了句。
他垂眸看向她,良久,他別開眼低聲問道:
“公主方才不開心,是因為,心中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