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酒吧

酒吧

剛開始并沒有抱太大希望,不料好運眷顧了她們。

萬達廣場招聘欄中閱覽求職公告,某南方報系下期刊招聘臨時工,工期不長、薪酬尚可。這份工作要求時間自由,彈性大,經常加夜班,對學歷并沒有太高要求,總體來說競争人數很少。沈夢溪順利通過面試,意外進入扛起相機記錄中國的圈層,她主要負責聯系人員和協助整理儀器設備,韓如蘭空閑時間常來幫忙。

附近大學城餐館、理發店、賓館招工要求至少三個月工時,包含15天使用期,螳螂并不感興趣,認為爸媽花重金把她培養這麽大,不是給人端盤子和掃地的。她在附近音樂商店買了一把電吉他,選了天橋人流比較繁忙位置成為街頭歌手,幹完這個月就收工。

期刊招聘助理,主理人是南音師太,俗世稱呼邱睿之,大學研究社會關系學的博導。她55出家至今81歲高齡,號稱中國新聞界一面旗幟,在多家刊物上發表過社會問題文章。

記者群體中,有許多人海裏孤膽英雄。

石野,中國惟一一位從中國海軍陸戰隊走出來的政法記者。以筆為劍,揭開了許多驚人黑幕,為此六次走上法庭,多次遭人追殺,四次死裏逃生;崔松旺,天津體育學院新聞與法學專業畢業。連續四天在火車站假扮智障人,最終"如願"以500元的價格被賣進黑窯廠幹活。歷經艱險終于逃出,協助警方,控制了8名黑窯廠老板和招募人,解救智障奴工30名;簡光洲,他的報道《甘肅十四名嬰兒疑喝三鹿奶粉致腎病》刊出之後,文章曝光讓多名貪腐高官先後下臺。打破媒體"某"規則,直接說出了"三鹿"兩個字,引發了中國奶制品行業地震。

南音師太最近一次課題研究是“聚焦中國同性戀群體”,紀錄片拍攝組輾轉于各地,途徑3個省份,采用實景跟拍。最後一段錄制選在當地咖啡廳,是組裏一個新聞學研究生師妹的畢業設計,女記者叫陳嘉儀,中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在校生。

他們采訪了一個街頭男妓。叫東東的男孩來自孤兒院,在13歲就靠出賣□□為生。從小缺少家庭溫暖,學校中遭遇到霸淩和強幹,又在交易後偷竊客戶價值5萬手表被送到少管所。少管制度有極大缺陷,青少年罪犯交叉感染,今年16歲再次因為吸毒锒铛入獄。

陳嘉儀說:

男孩是被這個社會結構中所有“惡”推落。

所有“惡”——霸淩者、性犯罪者、騙徒、瘾君子。。。一雙雙罪惡手掌在他成長中,一邊施力一邊大喊“去死吧!”

沈夢溪和韓如蘭從咖啡館出來,拍攝視頻需要後期配音和剪輯,以及後續校稿和調色工作。螳螂看着大街上車水馬龍、青天白日,一張熟悉面孔浮現在腦海。

“死吧!死蟲子,你真惡心。”

“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活着?”

她閉上眼!

一個瘦弱男學生舔着她腳底口香糖,露出讨好表情,問究竟做錯了什麽?他兒時被父親踢打,熱水壺殘渣刺進肋骨,差點躺在汪洋血泊中死去,所以習慣突如其來、沒有理由的暴力。

“喂,你還好嗎?”

韓如蘭低頭看着自己刺刀手臂,低聲說:

“我曾經也是一名霸淩者。”

退掉賓館房間,她們到大學城附近找了一間出租屋。沈夢溪工資恰好可以付房租,加上銀行卡中積蓄,金錢上不是問題。白天她去報社上班,韓如蘭百無聊賴抱着電吉他出門,天橋上有不少流浪歌手,這幾天彼此都已混熟,讓她意外的是居然收獲了一批粉絲。螳螂削瘦單薄身體裹在運動衣裏,其貌不揚,手足很纖細。她熱衷于唱搖滾音樂,幾乎能完美诠釋窦唯《無地自容》,爆發力與其獨特嗓音很快引起廣泛關注。

頭天收入是350,隔天翻倍到680,後來她在片區唱出了名聲,有人特別卡點來聽歌,還有大學生給她獻花。靠點歌收入,三天淨掙3000多,那是2004年的3000。附近流浪歌手半是嫉妒、半是好意,提醒她起個響亮藝名去參加節目,能夠在電視臺上一炮而紅,後半輩子就可以衣食無憂。韓如蘭每天唱完一個小時就收工,她從未有過出名想法,因為已經衣食無憂了,對于建議也只是笑笑。

夏天黃昏,她剛剛擺好攤位,人群裏走來一個奇怪“女人”,不,是男人,他穿着誇張又時髦大衣,渾身暗香浮動,眼角裹着濃濃煙熏妝,左邊耳釘上挂着耳釘。自稱GAY吧老板的男人給了一張名片,問晚上願不願意來唐璜酒吧面試。

沈夢溪手上事情很雜亂,又架不住她反複請求,願意陪同一起去酒吧面試。她不覺得韓如蘭有多麽想要這份工作,大概純屬無聊,想着讓她也能放松一下,一起出去玩。

結果剛到唐璜酒吧,報社打來加班電話,說有事情需要處理。倆人在門口分手,并約定好,沈夢溪一個小時左右來這接她。

從入口進去後,耳邊都是奔放音樂,光線昏暗,人頭攢動。

“煙熏妝”一路領着她走到吧臺,說請客喝飲料,點了一杯由綠薄荷香甜酒、白可可香甜酒、鮮奶油勾兌的“草蜢”雞尾酒,老板和她在VIP區域坐下,不着急談生意,因為這時炸場表演開始。

刺目燈光下,出來幾個鋼管舞舞者,當中是一個英俊俄羅斯人,伴舞有外國人也有中國人,無一例外化起濃妝,打扮十分誇張。

随着音樂響起,刺激動作撩撥着神經。汗珠從男人精壯皮肉上滑過,緊身衣褲勾勒臀腹輪廓,空氣裏煙酒氣糅雜刺激因子,鼻尖是一點即燃男性荷爾蒙。中央斯拉夫人獨特狂野和俊美,他是舞臺與力量結合,光斑華麗的落在豹紋皮褲上,最後脫衣環節,汗濕豹子頭上衣扔給了臺下瘋狂的男同,他用手滑過腹部綿延毛發,仰着臉表情茫然渴望,旁邊伴舞将“叢林妖嬈野獸”擡起,他呼嘯整個娛樂場。

韓如蘭品嘗着“草蜢”雞尾酒,,眯起眼睛感受雄性妖孽美,獨屬于男人的風情萬種。

她來談價錢,從現場沸騰氣氛來看,紅得發紫頭牌舞者收入不會低。特別謝場環節,有人上臺往俄羅斯人褲縫裏塞百元大鈔。

“煙熏妝”聳了聳肩,他舉起酒,露出指縫間文字母紋身,食指戴着鑽戒來看,應該是老公名字“你都看到了,我們這生意特別好,駐場費用不會讓你吃虧。”

“之前有人來應聘過麽?”

“當然有啦~而且價位比你低,被我拒絕了。”畫着濃眼線男人打量她,耳環搖擺“說句實話,我不差那幾個錢。”

“嗯。”她捧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煙熏妝”妩媚一笑,好像對這種敷衍态度并不反感,繼續說“我生意做這麽大,看人眼光一向很準。外國鋼管舞者就是我找來的,那個時候他在長沙,房租都交不起。但你跟他不一樣,某些方面我們很類似~”

“哦。”

“第一次見你就感覺到了。。。我們都不差錢。”

她錯愕地看着“她”徐徐吐出一口煙霧,好像沒有弄明白怎樣得出這個結論,濃濃眼妝下面煙波流轉“你開價4500,我給你5000,怎樣?我們交個朋友。”

這個價位給的确實誘人。

韓如蘭點了點頭,老板帶她到舞臺後面去簽合同。路過回廊有化妝間、換衣間、廁所,牆壁花哨壁燈投射出暧昧光影。兩側各一排奢華沙發,頭頂一個妖豔的水晶球來回轉,灑下五彩斑斓光圈,領班手裏抱着男模換下來的緊身衣服,領口一抹髒色,陣陣古龍香水掩蓋不住汗味,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畫眼線,塗指甲油。

中場休息間隙,舞者們來到VIP房休息,這裏臨着老板辦公室。剛才舞臺上俄羅斯人拿出一張錫紙,上面是白色粉末,周圍人過來用吸管分食,卸妝後這些男人疲态盡顯。

“煙熏妝”拉着辦公室大門,當看見她停住腳步露出震驚表情,男人笑着解釋“職業需求,人不是鐵打,總要有點東西提神。。。我想你不介意吧?”

螳螂聳了聳肩

“妹妹你可真酷。”

沈夢溪忙完工作後,在酒吧門口打電話,不久後韓如蘭從唐璜酒吧出來“面試怎麽樣?還順利麽。”

她卻沒說話。

安靜巷子中只有腳步聲,螳螂擡頭看見天上是一輪滿月,好像神明在俯瞰人間。她忽然拉起沈的手,扭頭往回走,後者也沒有多問。回到酒吧路過那些瘋狂、強勁跟随燈光扭動的腰肢,一邊跳舞又和周圍人貼身暧昧。。。她們來到舞臺後面,位于VIP室附近有一個房間,吸嗨了後,那些人需要散發體內欲念能量。

流程是先打K然後開始輪流交易,少年神志朦胧渾身挂滿液體,褲子脫下丢在一旁地上,腿都合不攏。四周都是用過的避孕套,一管針插在胳膊上,這對毒瘾患者并不稀罕,麻杆一樣手臂全部是青紫色的針眼,靜脈水腫盤旋如樹木根部。

眼神中透露出瘋狂。

幻覺裏黑暗搖搖晃晃。

看見這些行屍走肉般人類,韓如蘭走過去在少年面前蹲下,她想給白飛穿上褲子,挽回些尊嚴和體面。沈夢溪凝視着這一幕,這個人曾經把她照片公布在網上,給來無盡創傷。最終,她還是走了過去幫助韓如蘭。

兩個保安沖進來,大聲叱喝想把她們拖出去,辦公室裏老板出來看着這一幕,命令保安停止,“煙熏妝”見韓如蘭去而複返有些意外“這裏面有你認識的熟人嗎?”

狗一樣頹廢坐在地上的白飛,扯住沈夢溪手臂顫抖地問“媽媽!你是媽媽嗎?”

世界每天擦肩而過的路人有千千萬,曾經雨巷中觀音般身影“媽媽,你回來看我了?”帶着夢幻微笑,他伸出手想觸碰母親臉龐,看看這是不是真實的。

“住手!我不是你媽媽。”沈夢溪往後退

“媽媽,別走!”

韓如蘭走過去,彎腰蹲下身

“對不起!”

對不起,白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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