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明

清明

白飛穿上一件灰呢子夾克，出門前給小蘭花抹了抹臉，女孩懂事的閉着眼睛，任憑毛巾胡亂的弄着，手裏牢牢的抓着一束黃菊花。

“不要動”他替她把扣子扣起來

“爸爸，我們要去看媽媽了嗎”

他沒有回答

“早上光吃紅薯稀飯吃不飽，我拿塑料帶給你裝個茶葉蛋，公交車上吃好不好？”

女孩還是抓着那束花，遲疑的搖搖頭。出門前，白飛給她穿鞋時她問他“媽媽喜歡吃茶葉蛋嗎”

“她。。。可能會喜歡。”

小蘭花一手捧着花，小拇指勾着裝茶葉蛋的帶子，一臉欣喜“我們把茶葉蛋留給媽媽。”

男人不冷不淡的說

“她吃不了的”

出了名仕苑小區的門，隔壁的奶奶看見小蘭花紮着馬尾、穿着桃紅色碎花小棉襖一路走過來，很是可愛的模樣，就和他們打招呼

“白師傅，你們也出門吶？”

“是呀。”

白飛簡短的應了一聲，帶着小蘭花離開。

許奶奶和周邊的人說，修車的白師傅是一個好人，上次我們家煤氣罐子壞了是他給弄好了。可不，他是好，但他那個老婆不怎麽樣，聽說之前給別人當過小三，出門一看就不是正經人，男人見她眼睛都直了。算了吧，人死了。白師傅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別人給他介紹對象，他怎麽都不要，看來是真心愛他老婆。

也可能是為了小蘭花，誰知道呢？

坐36路到象山北路下車，步行450米就是公墓了。今天清明節，天上淅淅瀝瀝下着小雨，路上車子特別堵。白飛看着外面人來人往有些失神，在去年，那個女人還是死了，肇事司機賠了26萬，拿着這個錢白飛交了名仕苑小區住房首付。

“我也就是正常開車，誰知道她突然闖過來。我剎了車，我真剎了車，你們找交警調監控~26萬，你們也太過分了”那個奔馳車主顯然底氣不足。

他看見白飛像瘋了一樣摔打着他老婆的遺像，在地上瘋狂的踩，玻璃碎了一地的渣滓，背後那張黑白相片諾有諾無一絲微笑。

“你他媽殺了她！你說她自殺，她怎麽會遺棄我，她怎麽會遺棄她的孩子。。。你撒謊，你這個無賴！”

奔馳車主倒吸一口冷氣

“我們好商量，你冷靜一點~~”

這時小蘭花——蹒跚學步的小女孩跑了過來，抱住了白飛的腿。

“媽媽不要離開！”

他猛地一下冷靜了，他突然緊緊的抱着這個孩子，牙關在打顫，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

許久，奔馳車主嘆了一口氣。

“就26萬吧”

一錘定音。

白飛在公交車上牽着女孩的手，他們運氣不錯。車上小蘭花緊緊抱着那束菊花，一路颠簸，有一朵小花掉了，女孩就蹲着去撿，正好趕上剎車被前面的人踩了手，女孩哇的哭了。

白飛惡狠狠的推搡了那個男人一把“你他媽沒看到踩了她的手！”

前面穿毛線衣的中年男人一臉暴怒

“你這他媽什麽素質！這是我踩的？我能控制！”

這個時候，一個高中女生看不下去就起身讓了座“小朋友坐這裏，地上的小花不要撿了好吧，好髒。”

“不~這是買給媽媽的花。”

地上黃菊花被踩的稀爛，車廂內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沉默，那個穿毛衣的中年男人一臉不滿的轉過頭去，卻沒有再吭聲。

小女孩還在哭

旁邊一個阿姨突然不吭聲的讓了座，她扯了扯白飛的衣服

“啊，謝謝你~”白飛說

阿姨在公交車靠邊停的時候下了車，座位上白飛拉着小蘭花的手，車廂裏對這對父女莫名充滿了人道主義同情，可是白飛不在乎。他像沈夢溪式的冷漠看着窗外跳過的一幀幀風景。小蘭花突然不哭了，她哽咽着，發現窗外好像堵了車。于是白飛把她攬在自己懷裏，看女孩在自己懷裏睡去。

“媽媽，我們來看你了。”女孩半夢中一聲哽咽

“我們來看你了，媽媽。”白飛看着窗外喃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