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 第 3 章
在這樣的床上躺一會兒,蒲曉骨頭都軟了。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七點半。
還能再看一會兒書。
她要珍惜這樣好的讀書條件。
想着,她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腳接觸到地面,在柔軟的雲似的床上做的酥夢落了實,軟了的神經沒了倦意。
蒲曉打開卧室的燈,拎着書包走到書桌邊。
低頭看着嶄新的書桌椅,蒲曉本就明亮的雙眼更加發亮,嘴角微微上翹,滿心歡喜的同時,有感激與慶幸。
再多的情緒就随着她進了書的海洋中。
等該預習的課程全都預習完,蒲曉擡眸掃了眼桌上的鬧鐘。九點半。
到了睡覺的時間。
每天蒲曉都差不多這個時候睡的。
将書收拾好,蒲曉從行李袋裏拿出她的洗漱用品:一個帶有蓋子的長條牙缸,上面印着盜版的凱蒂貓,圖案花色還都掉的差不多了,裏面裝着牙膏牙刷、一條新買的毛巾和一塊新買的香皂。
……沒了。她連擦臉油都沒有。倒不是買不起,擦臉油兩三塊一袋,她只是不喜歡抹,抹上臉膩膩的不說,每天都在地裏幹活,抹不抹都沒什麽區別。
從塑料袋裏一一拿出洗漱用品,蒲曉轉身向屋外走。
她的屋子裏沒有衛生間。惜姐說她可以把洗漱用的東西放到二樓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裏,那裏除了平時聚會或者家裏來客人了有人用,藍桉和藍芸都不怎麽使用,因為她們房間裏都有獨衛,而別惜用的是一樓的衛生間。
洗漱結束,蒲曉将東西又都拿回了房間,簡單收拾了下便又出房間前往衛生間。
不怕被笑話,這是蒲曉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馬桶,也是第一次使用馬桶。
使用前,她先是在馬桶旁踟蹰地研究了怎麽用,等搞明白了,才不怎麽自然的局促坐下。
坐下時,她安慰自己:不會用馬桶這事兒沒什麽,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不是?
再說了,這幢地下一層地上三層的偌大別墅,今晚只住了三個人,空蕩蕩的,沒有人會知道她不會用馬桶,有什麽好尴尬的呢?
可很快蒲曉的話就又被打了回來。
拉開廁所門擡頭看到藍桉的瞬間,她臉‘唰’地一下尬尴的發起了熱。
藍桉停在樓梯口,正看着蒲曉。
兩人目光對在了一起,蒲曉一時間愣在原地沒動。
她的眼睛快速地垂下了。
同樣也這個瞬間,蒲曉比方才上廁所時的窘促還要窘促。
她望着地面的眸向上擡了擡,看到遠處的一抹銀色時張了張嘴,結果一點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她是一個不怎麽響的人。
話少,也不愛說話。
按姥姥的話來講,半天悶不出一個屁來。
話挺糙的,但就是這樣,跟家人她都話少,更不要說跟一個今天剛見面的人說什麽。
可她其實是想對藍桉說些什麽的。
她想解釋今天盯着藍桉的腿看沒有別的意思,她想跟藍桉道歉,也想跟藍桉說一句晚安來掩飾她此刻的局促不安。
後背泛起密密麻麻的熱癢,蒲曉默默深吸一口氣,為自己鼓足勁兒。
“姐——”
然就在她細若蚊聲的剛叫出一個字時。
“你要洗澡?”藍桉問。
為什麽問這個?蒲曉略呆地望向藍桉,“……我今天洗過了。”
藍桉站在過道的陰影裏,蒲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半颔下巴,說話的語氣生冷:“一般上廁所開的是它旁邊的那個燈。”
藍桉冷冷的說完便下了樓。
裙擺下的銀色在轉身時閃過了流星般的光芒。
蒲曉捕捉到了* 藍桉的話,也捕捉到了那束光,她愣在原地,反應藍桉話的意思。兩秒後,蒲曉轉擡頭,頭頂的燈亮着明晃晃的橙色光,一陣一陣的暖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很。
蒲曉:“……”
她意識到了什麽。
她只是随便開了一個燈…沒想到會被誤會。
熱意又在臉上騰起了幾分。肯定是光照的原因。
快速眨巴着眼睛将洗澡時用的取暖燈關掉,蒲曉轉過頭,想對藍桉解釋她的尴尬,當看到一條空蕩的走廊時,才想起藍桉下樓了。
追上去不是蒲曉的風格,她只是走到二樓的樓梯口向下看了看,沒能發現藍桉的身影,原地徘徊兩秒後回了房間。
關掉房間燈,躺在床上,蒲曉又望向了與藍桉房間相隔的那堵牆。
房間窗簾的遮光性很好,好到關上燈後,屋子漆黑到像是盒子內部。
蒲曉不太喜歡這種陰沉沉的住在棺材裏的感覺,躺上|床前将窗簾拉開了一道縫隙。
十點的月光與別墅外的燈光就這樣從那道縫隙中擠了進來,兩束光和平的融合在一起,溫柔地照射在牆面上,将黑布隆冬的牆面照的灰蒙蒙,發着悶悶的光。
依舊像是一塊幕布。蒲曉大腦又自動投射出了一些畫面。
這次的畫面不再是藍桉,而是她從小到大的一些零碎片段。
蒲曉記事早。
她記得她是四五歲左右對‘公主’這個詞有認知的。
那時在外打工的媽媽回來,會從行李袋中拿出很漂亮的衣服給她穿,春夏秋冬的款式都有,因為媽媽每年很少回來一趟。每次穿上,媽媽都會扶上她的肩膀,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後,用驚喜又欣快的語氣說:“哎呀呀,妮兒真好看,我孩兒真是個小公主。”
她就這樣被哄得可高興了!穿着新衣服轉圈圈。
那時,對蒲曉來說,穿一件之前沒穿過的好看衣服就是公主。
接着就是七八歲左右,她開始識字,從媽媽背回來的各種童話書中看到了很多關于公主的故事。她進一步了解了‘公主’這個詞。
當時她年幼,還不太了解故事的內容,只是幻想,如果她也能像書裏的那些公主可以和動物講話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問一問家裏的小羊、老驢、小雞和小兔子,問它們當天開不開心。
後來随着越長越大,認識的字越多,看到的書越多,知道的越多,蒲曉很少再去翻開童話書。
後來那些落了灰的書,就被姥姥拿去送給了別人家的小孩,去給別的小孩造童話夢了。
雖然沒再看過那些童話書,可記憶宮殿卻給它們留了一個房間,就算不看也沒有忘記。
今天見到藍桉的那一瞬,記憶宮殿的門被打開,落了灰的童話書自動翻開,公主姐姐從書中跑了出來。
剎那間,唯有愣怔。
其實在對公主這個詞有認知的同時,蒲曉對藍桉這個名字也有一定的印象。
媽媽背回來的新衣服,是藍桉的。背回來的各種書,也都是藍桉的。
她四歲的時候,媽媽在藍桉家當保姆。藍桉那些不穿的衣服、不玩的玩具、不看的書,藍芸都會讓蒲鵑處理,因為她知道蒲鵑家裏也有一個孩子,還跟藍桉同歲,只不過比藍桉小了兩個月。
是妹妹呢。
蒲鵑便将藍桉用不到的那些,全都背回了深山,背回村子裏給蒲曉。
所以很小很小的時候,蒲曉耳朵就知道了藍桉的名字。
也是很小很小的時候,蒲曉就知道世界上有藍桉這個人。
更在很小很小的時候,蒲曉知道她的很多東西都來自藍桉。
那時,藍桉和童話書裏的那些公主一樣,給予了蒲曉無限的幻想。
曾經她在媽媽嘴裏聽到了很多有關藍桉的事,只是那些事太久遠,又随着媽媽懷了妹妹後不再在藍阿姨家當保姆,藍桉這個名字就離她遠了。
跟不再看和玩的那些蒙灰的書和玩具一樣,藍桉這個名字也落了層灰。
除了那些從媽媽嘴裏聽到的事外,她完全不知道藍桉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她的模樣和聲音是什麽樣?眨眼時是什麽樣?笑起來是什麽樣?
像書裏寫的那樣,藍桉對蒲曉來說,是個人形空白。
今天見到了藍桉,所謂的人形空白鋪出了外表。
雖只有一層表皮,還不算完整,可還是給蒲曉了一種夢幻的感覺。就好像小時候聽到的看到的童話故事裏的公主,出現在了現實中。
不過關于藍桉,是一本蒲曉之前知道卻沒深入了解過的童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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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的昏昏沉沉,蒲曉卻還是在六點左右的生物鐘下醒來。
睜開眼緩了兩秒,起床。
她穿了昨天媽媽給買的新衣服,下地将窗簾拉開,又将被子疊放整齊,才穿着拖鞋向外走。一切的行動都是悄悄的。
她不知道隔壁的藍桉有沒有醒來,所以得保持安靜。
連開門都小心翼翼的。
可還是被人發現了。
別惜聽到開門聲,轉眸與從房間裏出來的蒲曉對視在了一起,她:“醒這麽早?沒睡好嗎?”
蒲曉沒想到開門就會碰到人,原本放松的神經緊繃起來,當即站在了門邊不動。
“還、還好。”
別惜悶笑:“那還要繼續睡嗎?七點的時候我會叫你們起床。”
蒲曉搖了搖頭。
“那好,你随意,一會兒收拾好了下來吃早點。”
說完,別惜轉身下了樓。
看着她的身影一點一點在拐角消失,蒲曉看向別惜出來的方向——昨天別惜特意叮囑了的不能進入的房間。
花了點時間洗漱好,蒲曉在屋子裏徘徊。她有些怕和人相處,所以不敢下樓。可想到媽媽說讓她住進來後盡量幫忙做事,還是硬着頭皮下了樓。
沒想到下樓就看到了藍桉。
她肩背筆直的端坐在餐桌邊,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餐。
微冷的三月,光卻金燦燦的。朝陽的光透過窗灑在桌面,也灑在了藍桉身上一些。
晨曦渡得她頭發朦胧,橘黃色的光,就好像是藍桉自身發出來的光芒一樣。
別洗端着一個盤子從廚房出來,看到蒲曉,她微聲道:“快來吃早餐,吃完我送你們去學校。入校手續我昨天都辦好了,你和安安一個班,到時候在學校有什麽不懂的,問安安就行。”
“謝謝seisei姐。”
她喊的是‘惜惜姐’,可因為口音,喊成了這樣。
別惜聽到又一次悶笑,剛想說什麽,卻看到藍桉從桌邊戰起,背上書包向外走。
她“哎”了聲,“等一會兒,曉曉還沒吃飯呢。”
藍桉棧頂,轉過身看都沒看蒲曉一眼,直接對別惜說:“我自己去,你送她一個就行。”
別惜,“那不行,我答應了芸姨要送你上下學。”
藍桉回:“用不着。”
別惜臉上的笑意淡下,“這是我的工作。”
藍桉面色沉下,唇動,正要說什麽,旁邊響起了‘pia da’‘pia da’穿着拖鞋跑上樓的聲音。兩人同時往樓梯望去,看到的只有一道殘影。
十秒後,蒲曉背着書包又‘pia da’‘pia da’地跑了下來。
跑到她們兩個中間,胸口起伏,卻忍着喘氣,假裝自然地說:“seisei姐,我不餓,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