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第 7 章

自打截了肢,拄着拐杖摔倒這樣的事發生了太多次,藍桉早已習以為常。

她甚至都總結出了摔倒時胳膊怎麽擺,摔趴下後不會疼。

然而就在她要變換姿勢的時候,預想中的摔倒并沒有發生,她的腰被牢牢裹住,撲倒的上半身穩穩固在了半空。

勒在腹部的力量緊到像是要給她做海姆立克急救,藍桉被勒得幹咳出聲。

看着瘦骨如柴的,怎麽卻有牛的力氣?!

蒲曉休學的這幾個月在家裏幹了不少活,兩條胳膊練的極有力量。看到藍桉摔倒,她想都不想就攬了上去,一時着急沒控制力量,摟得緊了些。

聽到藍桉咳嗽,蒲曉還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問題,以為是藍桉自己閃到後驚咳的。

将藍桉扶起,蒲曉看了一眼藍桉後又快速低下頭,喏聲:“姐姐,小心些。”

她面露歉意:“對不起,是我沒注意弄地上水了。”

她話帶口音,說得又快,藍桉聽不太清它說的什麽,但聽蒲曉的語氣,藍桉大概猜到她話的意思。

你看,老實人就這樣,總是把錯歸于自身。

明明是她藍桉自己沒注意才會讓拐打滑的。

她看向蒲曉,卻看到蒲曉低着的頭,看見一條細細的白色發縫。

“你…有事沒?”

說這句話的時候,蒲曉還是沒有擡頭看藍桉。可話說完,等了幾秒也等不到藍桉的回答,她才小心翼翼地擡起頭。

同時也扶着藍桉向外走。

她燦亮的雙眼望着藍桉,一如初登門時,一眨不眨盯着藍桉看一樣。

這樣的眼神,包含了太多的憐憫。

藍桉冷臉沉聲:“松開。”

蒲曉立刻縮回手。

藍桉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蒲曉不明所以地撓了撓腦袋。

……這麽讨厭她啊?

想不明白。

但手在擡起時掃過鼻端,一股清清淡淡的鳶尾花甜香傳入鼻腔。

姐姐……

好香。

-

有了第一天的經驗,這兩天蒲曉起床後就快速洗漱,洗漱好拎着書包就下了樓。

她要比藍桉早很多。

她會在廚房給別惜打下手,雖然做的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但這些足夠讓蒲曉那顆寄人籬下的心稍稍穩定。

住了三天,蒲曉對別墅熟悉的地方有三處:她的卧室、二樓的衛生間以及廚房。

別的地方蒲曉只是匆匆掃一眼,有大致的印象,沒有多做探究。

她深記在別人家要守心守眼,主人沒讓去的地方不能亂竄。

所以每次放學,她吃了飯在問過別惜需不需要幫忙後就上樓,回到她那間屋子裏學習。

跟藍桉和別惜的交流,也都在上下學的路上和吃飯的時候。相處的時間太短,以致于她面對別惜時還很拘束。

而藍桉…

藍桉讨厭她,她也沒辦法不讓藍桉讨厭她。就少了費盡心思去主動跟藍桉搭話緩和氣氛的心思,沒了這個心理,她在藍桉面前倒是輕松了很多。

将別惜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正好看到藍桉從樓上下來。

梳着馬尾辮,嘴自然抿着,穿着紅白相間的校服,白色運動板鞋,踏着晨光一步一步從樓梯走下。

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貴氣與傲氣從她的眉眼間自然流出。

撩動眼皮睨來的視線,足以讓人一顆心慌亂。

公主。蒲曉心中暗道。

“我不吃了。”走下樓,藍桉對從廚房出來的別惜說。

別惜:“又要先走?”

蒲曉心一緊。

藍桉看向蒲曉。蒲曉站在餐桌邊,手垂在腿側,被桌子擋着,她看不到蒲曉有沒有捏緊褲腿,只看到蒲曉那雙透亮的眸忽閃着,睫毛抖動着不知所措。

藍桉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不言一句,将手中的書包甩放到了沙發上,她人也坐上了沙發。

那模樣,是要等她們吃完。

蒲曉眨動的眸忽然定下,呆呆地望着藍桉所在的方向。

身後別惜嘴角微勾,輕咳一聲說:“還是過來吃點吧,不吃早餐對胃不好。”

已經坐到沙發上的藍桉,在別惜話音落下幾秒又起了身。

這幾天和別惜藍桉的相處雖然少,可蒲曉還是隐約發現,藍桉好像格外聽別惜的話。

且藍桉的脾氣好像…挺好的?

到了學校,蒲曉看着藍桉從前門走進,而她則坐在車上,被別惜載去後門。

在車從一排還未發綠的樹前駛過,她聽見了別惜的聲音。

“你猜安安為什麽要和你分前後門上車?”

蒲曉一愣,沒想到別惜會這麽問。

這三天,別惜和她的對話僅限于她生活方面的,從來沒有問過她覺得藍桉怎麽怎麽樣。

雖心裏知道藍桉是不想和她扯上關系,在同學面前丢人,但別惜是藍桉家的保姆,她不可能當着別惜的面說藍桉的不好,哪怕是一丁點。

蒲曉沒有說話,只是揚唇笑了下。

這笑在別惜看來,尴尬、委屈、落寞、孤獨、不解等等情緒參雜着。

“不是你想的那樣。”別惜說。

“我在藍家做了一年的保姆,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對安安也算了解。”

“她是不想給你帶來叨擾。”

蒲曉詫異望向別惜。

“安安身上的議論聲很多,你和她走在一起,肯定時不時會有人來找你打聽。這樣你身上的議論聲也會變多,你的世界會因為安安變亂。你剛來南青,性格又比較內斂,那些人要是追着你問些亂七八糟的,你或許會應對不來。”

“還有就是,安安……”別惜停頓了一下,随即微笑,柔聲,“當然了,這些是我的猜測。”

“我只是想說,安安不是嫌棄你什麽…會請你住進家裏,芸姨是和安安商量過,獲得她同意的。她要是真的介意你、想和你拉開距離,這輛車都不會讓你上來。你想,分前後門上車,總會被別的同學看到的,你和安安認識這事兒瞞不住。安安就沒想瞞着。”

“只是她在話題漩渦,不想讓你毫無防備的因她陷入。”

別惜的話深深入了蒲曉的心,一直到走進教室還沒回過神。

她清楚別惜是在為藍桉說話。

這一段話,或許真是藍桉所作所為的意思,也或許藍桉就是單純讨厭她。

但想到今早藍桉不吃飯也會坐到沙發上等她……

“哎!早上好!”彭遠晴的聲音将蒲曉走遠的思緒拉回。

“早上好。”她回。

“陪我打水去呀!”彭遠晴道。

蒲曉點點頭,将書包放到桌上,與彭遠晴一起向外走。

路過藍桉桌子時,蒲曉特別注意了下。藍桉書包在座位上,但藍桉不在座位上。

早自習前打水的人很多,人擠人,彭遠晴拉着蒲曉緊着走,到水房後還是沒能避免簇擁的人群。

蒲曉從家裏帶了水,不用上前擠,她就站在過道的窗戶邊等彭遠晴。

等待期間,她看見藍桉和宋思月從旁邊的廁所出來。宋思月挽着藍桉,正笑着跟藍桉說什麽。

水房和廁所緊挨着,兩人一出來同樣看到了蒲曉。

視線對在一起時,蒲曉身體反應比腦子快,她将頭低了下去。

掩耳盜鈴似的,假裝沒有看到藍桉。

宋思月看到一愣,輕笑一聲,偏頭跟藍桉說:“她看着好像是怕你欸。”

剛剛她可看到了,蒲曉看的人是藍桉。

藍桉視線從蒲曉低着的腦袋和她頭頂頂着的那團球上掃過後,面色平靜地望向前方。

“管她做什麽?”

說這話時,兩人剛好從蒲曉面前路過,而藍桉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話被蒲曉聽了去。

望着腳尖的人暗抿起唇。

“……”

“哎呀我去,破學校真該整改一下水房了,就不能多弄幾個麽?兩層一個,夠誰喝的了?”彭遠晴呼哧呼哧的從人群擠出,走到蒲曉身邊吐槽道。

每次打水她都有這樣的心聲,這次終于有可以吐槽的對象了。

而且她挑選的這個對象簡直是最佳人選。

不愛說話,聽到絮叨,偶爾給一個回應,簡直太好聊天了。而且剛轉來,正需要融入環境,且過往事不知,怎麽也不會避着她。

不過從水房到教室,彭遠晴說了一路,她的新同桌這次來一個‘嗯’都沒回她。

“你咋了?昨晚沒睡好?”回到座位,彭遠晴問道。

蒲曉搖頭,看向她,猶豫着喊:“彭同學……”

“噗——”彭遠晴笑出聲,“你叫我名字就行了,叫什麽彭同學?這樣叫好像是民國時期。”

“那我叫你遠晴?”

“可以呀。”彭遠晴,“我叫你曉曉。”

蒲曉颔首,她為來到新環境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而開心。開心之餘,她還有問題想要問彭遠晴,遲疑着,她道:“你那天跟我說藍桉脾氣不好…是因為什麽?”

“你怎麽還想着她呀?”

彭遠晴望向藍桉的位置,見她正低頭翻看着書,應該是沒注意到她們這邊,說話間湊向蒲曉,“我跟你說了藍桉不能招惹…你不會是看她好看,想跟她做朋友吧?”

蒲曉愣了下,“……不,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反正就提醒你一句,千萬別拿她的左腿開玩笑……你應該看出來了吧?她左腿是假肢,聽說是車禍沒的。”

“我們上學期開學第一天,張超嘴賤,調侃了她的腿,她就直接拿凳子把張超的頭開瓢了。”

開、開瓢了?!

“當時張超一腦袋血…那場面…啧。”

彭遠晴說着擡眸,見蒲曉一臉被吓唬住了的表情,彭遠晴笑了下,說:“別的事情就還好啦,只要不觸她黴頭,她一般不管別人做什麽。”

“她這個人比較冷傲,視別人為空氣。”

彭遠晴說完遲遲等不到蒲曉回複,再一看蒲曉還眼巴巴地望着藍桉的方向看,當即,她手在蒲曉眼前揮了揮。

“吓傻啦?”

“沒。”

蒲曉收回視線。

她只是在想……

要這麽說的話,那藍桉對她好溫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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