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第 9 章

随着相處的時間越長,蒲曉對藍桉這個人形空白越來越清晰。

除了第一天對藍桉的外貌聲音以及她住處落了實外,後面的一些都是從彭遠晴那裏聽來的。

例如藍桉的學習成績在年紀都排得上名次,不說第一,每次考試也都在前三;例如藍桉寒假的時候還代表學校參加了鋼琴比賽;例如藍桉最好的朋友除了宋思月外,曾經和班長江詹也是朋友,可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兩人沒再玩到一起;例如……沒了。

彭遠晴不願多說藍桉的事,反而扭頭跟蒲曉說起了別的事。蒲曉覺得彭遠晴或許可以從事記者行業,她簡直堪比八卦新聞,誰誰誰都能說個一二三來。

但蒲曉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她腦子裏除了讀書,就剩下了藍桉。

‘和藍桉姐姐一起讀書’,這話還在她腦海裏沒揮散去。

要說蒲曉自己發現并填入空白的,是藍桉的冷和她喝膩了牛奶。

以及藍桉的愛答不理。

藍桉好像也不愛說話,每日都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好似世界無人再能逗笑她,而那日蒲曉低頭聽到的笑聲,不過是她自己的想象。

如同那還未到臨的仲夏,及在仲夏盛開的鳶尾花,都來自遙遠的未來。

-

南青三中是個好學校。

老師教的好,上課講授的知識蒲曉認真聽差不多都能理解了,就算不懂,下課去問老師,老師也都很有耐心給她講解。

辦公室成了蒲曉常去的地方。

老師們也都知道新轉來的那個學生勤奮好學,唯一不太好的點就是,這孩子太悶,悶沉沉的,不太好溝通。

除了老師,一些同學也都發現了蒲曉是個不響的人,跟她說什麽做什麽,除了悶着一臉發紅的臉,低着頭像是把腦袋垂到課桌裏寫作業外,不會有任何多的反應。

有人覺得沒趣,可有人覺得好玩極了。

看發悶的人羞赧、生氣,無論怎麽捉弄都不會爆發,這種事,就屬張超樂意幹。

從蒲曉來時自我介紹的那天,張超就注意到了蒲曉,偶爾會跟兩三人到蒲曉桌前,問蒲曉來自哪,多大了。

開始時蒲曉還會回應,可等她回應了,張超就跟身邊人學她的口音,重複她說的話,他們大聲發笑後樂此不疲的讓她再說一次時,蒲曉就知道,這些人如彭遠晴說的那樣,混得很。

她便不願再理會他們了。只顧着悶頭學習。可沒到這個時候,張超他們又會從她的懷中抽出作業本或書,舉高,看蒲曉夠不着就哈哈大笑,又或者将書抛來抛去,就是不給蒲曉。

再好的學校,總有幾個不入眼的壞蛋。

下午放學。

蒲曉在後門等待。

她站的筆直,雙腳并攏,低頭睨睨着腳尖,從站姿就能看出她對所處環境有強烈的不安全感。不過她嘴角是彎着的,好像是有什麽開心的事。

當然開心啦。

放學前老師給她發了校服,就在書包裏裝着,也就是說她明天可以跟藍桉一樣,穿着校服上學了!

穿上校服,她是不是就沒那麽突兀了呢?

蒲曉想到這幾日總有人過來問她來自哪裏,為什麽口音這麽好玩,又為什麽這麽黑…

她要是和他們穿一樣的衣服,融入紅白色的海中,是不是…是不是他們對自己的關注就會少很多?

蒲曉嘴角的笑一點點抿下。

她穿着一件黑色戴帽衛衣,衣服黑到跟她臉的顏色相襯,讓她看上去更土了,更黑了。

背上還背了個一看就用了很久的黑色書包,也土,土到今天還有人來問她,為什麽書包上的勾都掉漆了也不換一個?

這個包是她上小學時媽媽給她的,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可她用到了現在,舍不得換,也覺得* 沒必要換,還能用不是麽?書包壞的地方已經被姥姥用針線縫起來了,還能再堅持的。

可……

蒲曉吸了吸鼻子。

可她為什麽覺得無法堅持用下去了呢?

今天張超發現了她的書包是縫補過的,召集了好幾個人過來看她的書包,簡直把她的書桌當成了動物園,她和她的書包是被觀賞的動物。

可動物和那些觀賞的人還有層透明玻璃或是鐵絲網做隔擋。

而她…笑聲在頭頂盤旋。

刺耳到蒲曉無地自容。

好不容易堅持到放學,額外得到老師給的校服,蒲曉一整天抿緊的唇終于松了點,有了點弧度。

她想學校發放校服,除了能在開會和做操排成矩陣時更好看外,是不是還少了一些攀比?多了一些平等呢?

蒲曉站在校門口的路燈下,等來了別惜的車。

今天有點不同的是,車停後開的是後車門。

也就是說——她要坐在藍桉的旁邊了。

來南青的這幾天,蒲曉還沒完全适應這裏的生活。

與山裏大不同的亞熱帶季風氣候、川流不息的街道、只在電視裏看到過的豪華別墅、柔軟的大床以及公主一樣的藍桉。

坐在藍桉身邊,蒲曉更加不适應了。

即便藍桉閉眼小憩完全不在意她,她也緊張。

說不出為什麽緊張,就是緊張。

…她好像有點怕藍桉。

但絕對不是怕藍桉打她。

她說不出為什麽對藍桉有這樣的感覺,如果非讓她說,那是一種入殿禮佛卻害怕看到佛像眼睛的畏葸。

“…”

是她自卑,也是她對藍桉産生了崇敬。

這份崇敬是這幾天生出來的,至于因為什麽……

她想是羨慕藍桉有對“刺耳笑聲”回擊的魄力。

她沒有。

“曉曉晚上想吃什麽?”

別惜的問話讓蒲曉停止了胡思亂想,她看向前方,努力裝着無事發生的乖巧模樣微微一笑:“我都可以。”

“那今晚在外面吃怎麽樣?你來這麽久,還沒帶你到外面玩過呢。”別惜說,“作業多不多?”

“不多,我都寫完了。”

“行,那咱們就直接去吃飯的地方。”

說着別惜就将車開向了別條路,蒲曉唇動了動,側眸用餘光掃了眼藍桉,心想別惜都不用問一下藍桉的意見嗎?

但見藍桉閉着眼小憩,連眼都懶得睜的模樣,大概在接到她時已經問過了。

晚飯吃了湯包和鴨血粉絲湯,很好吃。

本以為吃過飯就要回家,結果藍桉說有東西要買,就又從吃飯的地方走着去附近的商場。

夜色微臨,南青的街道繁華顯現。

藍桉走在前方,別惜拉着蒲曉的手腕跟在她身後。走進商場,也是這個站位。就算乘坐電梯,別惜也一直牽着蒲曉。

這讓原本‘進了大城市’無措的蒲曉慢慢安穩了起來,心中感激別惜的細膩。

她們跟着藍桉逛了幾家衣服店,可能是沒有心儀的,藍桉逛一圈就走。

別惜也不問什麽,就牽着蒲曉,慢悠悠地跟在藍桉身後,跟蒲曉講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等周末可以來玩。

對她的每一句,蒲曉都應聲。在別惜說完,她問別惜,“seisei姐,你知道有沒有未成年可以兼職的地方?”

別惜一怔,“你想兼職?”

“……嗯。”

“為什麽要兼職?生活費不夠麽?”

“我想自己掙點錢。”

“是想補貼家用,給你媽媽分擔一下?”

也想買個新書包。

蒲曉點點頭,又道:“而且我住在藍阿姨家裏,我——”

別惜打斷她:“芸姨不會跟你要住宿費和夥食費的。”

她又說:“不過你媽媽應該不希望你兼職吧?她或許更想你在周末的時間多做幾道題。”

別惜說完見蒲曉低下了頭,抿唇笑笑,道:“等我幫你問問吧,如果有比較輕松的兼職我告訴你。”

蒲曉瞬間擡起頭,感激笑道:“謝謝seisei姐。”

別惜:“是惜惜姐。”

蒲曉一臉認真:“seisei姐。”

“噗哈哈哈……乖乖,你太可愛了。”別惜沒忍住,笑得花枝亂顫的。

笑聲傳到前方的藍桉耳中,藍桉回頭看了她一眼,最後視線落在漲紅了臉的蒲曉身上。

難以想象她有多尴尬,紅色才會在她醬油黑的臉上那麽明顯。

藍桉收回視線,邁步走進了一家運動潮流店。

身後的蒲曉看到店面上的白色勾時,腳步頓了一下。

這跟她書包上掉了漆的那個勾一樣。

-

除了大別墅大房間還有車,蒲曉終于見識到了什麽叫有錢人。

藍桉買東西都不問價錢的,看中了什麽就直接讓店員給她包起來,欻欻欻幾下,就讓店員打包了三套衣服兩個書包一雙鞋,最後到前臺一刷卡,購物完成。

這樣的購物超出了蒲曉的認知。畢竟按照她的生活環境來,看上一件衣服先要問價錢,價格太貴就跟店家講價,講不過再假意離開等店家答應,要是店家不喊人回去就真的離開…心裏雖遺憾沒有買到心儀的,可也因為價格望而卻步。

藍桉給蒲曉打開了新的認知。

蒲曉心裏除了吃驚,沒有其他的想法,這種情況來南青的第一天媽媽就告訴了她,而她也知道,人和人不一樣。

藍桉跟她不一樣。

回到家,藍桉拒絕了別惜要給她提東西的要求,自己提着大袋小袋上樓,蒲曉也将書包挎在肩頭,跟別惜道了句晚安後,轉身朝樓上走。

她擡頭看幾層臺階上的藍桉,想說要不要她幫忙提兩個,可她還沒開口,藍桉就邁上了二樓。

轉眼消失在拐角。

等蒲曉即将邁上二樓最後幾層臺階時,半抹身影側現在了樓梯口。

“嗳。”

蒲曉站定,下意識擡頭望向藍桉。

藍桉睨向她,冷聲說:“一會兒來下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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