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第 17 章

剎那間,班級所有人,包括蒲曉本人眼裏都流露出了訝然。

蒲曉被淚水糊住的睫毛用力睜開,想更清晰地看清眼前的背影。

藍桉較瘦,所以她的身形是單薄的,消弱的。可明明是這樣的弱不經風般的身影,此刻卻像是一座大山,巍峨的為蒲曉遮風擋雨。

藍桉說完,不等張超等人反駁。玉一樣瑩白的手擡起,輕撩耳邊碎發後,緩緩抱上了小臂。

她平靜開口:

“知不知道,每次你們開口說話,嘴裏的味道就像是在太陽下曝曬三天的死屍被你們吃了一樣。”

“也不知道你們哪來的勇氣,居然好意思笑別人有口音,在笑話別人前,能不能先漱漱口?一張嘴,屎殼郎聞着味兒都能找過來推你們。”

她眼神流轉在常常捉弄蒲曉的幾個人身上,高傲的下巴輕擡,“我還沒見過倒數第一二三四,笑話第二十八名學習差的。真是光屁/股拉磨,轉着圈丢人。”

“還有,她的書包是我送的。你說……誰才是那個土包子?”

面對藍桉一句又一句的話,張超面子挂不住,終是忍不下去,沖着藍桉走去,“我你大爺!是不是給你臉了?!”

蒲曉見狀,在腦子反應過來前,她人已經站起來,擋在了藍桉的身前。她可以受欺負,但藍桉不行。

下一秒,肩膀被摁住。

藍桉站在原地,不去看蒲曉,而是沖着張超微聲道:“你動我一下試試呢。”

張超硬生生止住步。他沒忘記剛開學時被藍桉砸的那一下,更沒有忘記縫針時的疼和爸媽的叮囑。

可即使這樣,他嘴上道:“別以為我不敢動你!你不就是有個好媽嗎?離了你媽,你屁也不是。”

“提我媽做什麽?”藍桉雲淡風輕,“你沒媽嗎?”

明明不是一句罵人的話,可聽着怎麽那麽怪呢?剛剛還鴉雀無聲的教室,有人沒忍住笑出了來。

一聲響,萬聲起。

頓時方才近乎窒息的教室被笑聲打破了口子,就連彭遠晴都在桌下偷偷拽了下蒲曉的衣服,低聲說:“我還是第一次見藍桉怼人,她嘴好毒呀。”

上課鈴聲在這時響起,笑聲也漸漸停了下來。

班級所有人的目光依舊都集中在站在過道中的幾人。

藍桉冷淡地望着張超等人。

“要是不服,中午放學,小巷見。”

說完,轉身之際睨了一眼蒲曉,“把眼淚擦幹,擡起頭來。”

-

小巷。指的是學校旁邊一棟樓與矮牆形成的一條後巷,一段幾乎沒什麽人走的地方。

不知道是誰發現了它,它成了三中那些不學無術的學生打架、抽煙、搞對象的聚集地。

當然這些蒲曉不知道,是彭遠晴告訴她的。

提到彭遠晴,不得不說一下她被張超罵是小偷的事情了。

上課時,彭遠晴給她遞了小紙條,上面講訴了她被當成是‘小偷’的這件事。

其實很簡單,高一的時候她是生活委員,當時有個班費需要交,她負責收錢,等她将錢裝進了書包,結果有幾張掉進了夾層,交錢的時候沒能找到。一時間她偷班費的事就傳的沸沸揚揚,哪怕到後面她找到了錢并且交了上去,小偷這個名號也還跟着她。就像張超說的那樣,有人不信事情只有這麽簡單。

後來班裏誰丢個什麽東西,就算是在家裏找不到了什麽東西,所有人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她。

即便所有人不當她面說,但她能感受到那飽受争議的目光。

…她和他們維持的也只是表面的同學關系。

她為了融入他們,開始搜集各種八卦,不都說八卦是打入團體的最好辦法嗎?所以誰的事她都知道一二三。她一個人坐,每天下課游走在各個座位邊,插科打诨,顯得自己交友廣泛。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沒有結伴而行的朋友。

她孤獨到仿佛是一陣風。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可所有人也都看不見她。

直到某天,一個怯弱弱的女生坐到她身邊。她想趁着女生還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時多跟她說兩句話,不然等到女生和班裏其他人熟悉了,多半也會躲着自己。

她像往常那樣讨好的熱絡。本來以為會得到像往常一樣的疏遠,結果那個女生卻告訴她:你以後就不是一個人了。

那時彭遠晴想,她要和蒲曉交朋友,做很好的朋友。

但現在,這個想法好像要破滅了。

‘小偷’的名號被提起,彭遠晴第一時間就要給蒲曉解釋,她怕蒲曉誤會她,怕自己以後沒了朋友。

紙條遞過去後,彭遠晴內心忐忑如雷,老師在上面講什麽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只想知道蒲曉在看到她的解釋後,會是什麽反應。

一分鐘後,蒲曉将紙條偷偷塞回來。

上面寫着:

遠晴,我先認識的是你,然後才是你的過往。我不會在意他們口中的你是什麽樣子,等下課了,我想你能自己把你的過往講給我聽。我會很認真聽的。就像我說話有口音,有時候你未必能聽懂,可你還是認真分析我說了什麽并解答一樣。

結尾處,是一個太陽笑臉。

只是笑臉有些模糊。

被水弄濕了。

哪來的水?

哦,原來是她哭了。

“……”

關于小巷的事,也是下課後,彭遠晴跟蒲曉聊天,問她和藍桉是怎麽回事時告訴她的。

兩人聊起來,蒲曉把自己借宿在藍桉家和被藍阿姨資助上學的事告訴了彭遠晴,彭遠晴當時一臉恍然:“哦~怪不得你老是抓着我問藍桉的事。”

蒲曉臉微燙,視線一直若有若無地瞥向藍桉。

——哭什麽?有我在。

藍桉輕柔的聲音又一次在腦海中響起。

一股暖流從心中劃過。蒲曉心被攥緊。她想哭,也想笑。

藍桉無意間瞥向後方,看到的就是蒲曉低着腦袋,短發雖遮擋了她大半張臉,但藍桉還是捕捉到了蒲曉嘴角洋溢起的弧度。

呆的很。

-

中午放學,蒲曉走在藍桉和宋思月身邊。

“你真要去小巷啊?”宋思月問藍桉。

藍桉餘光掃着身邊,見人跟上了,面無表情收回視線。回:“你覺得他們會去?”

“呵。”宋思月冷笑了聲,“以張超那慫樣,肯定不會去。但也說不準,不是說張超有認識的校外人嗎?”

蒲曉聽到,心瞬間緊了起來。她張口:“姐、姐姐…”

另外兩人看向她。

見到自己叫藍桉姐姐,藍桉沒有不滿,蒲曉緊張的神經松了些。

“我們回家吧。”蒲曉說。

藍桉盯着蒲曉看,看她短發間不安着閃爍的眼眸。不過對視了還沒兩秒,蒲曉就低下頭,錯開了和她的視線。

“seisei姐會知道的。”她補充着,有意提起別惜,想這樣能阻止藍桉。

結果沒想到,提到別惜,宋思月手舞足蹈了起來。

“對呀!我說你幹嘛約他們去小巷,原來是有惜姐在!有惜姐在還怕啥?”

“早就想看惜姐動手了,你不是說她之前一個打五個壯漢都沒輸麽!!我都不敢想,一會兒惜姐揍起人來會有多帥。”

別惜,揍人?

聽到讓她跟一群小屁孩打架,別惜直接拒絕。但是聽到蒲曉他們欺負哭了,別惜才跟着三人進了後巷。但她沒想動手,本想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告訴他們不學好的嚴重性,結果裏面除了兩對摟抱的小情侶外,根本不見張超他們的蹤影。

反倒在別惜拎着三小只的衣領從後巷出來,一臉嚴肅教育她們好好學習,沒事別約架的時候,碰到了江詹。

四人被江詹堵停。

江詹懷中抱着書,視線在除藍桉外的三人繞了一圈,最後停在藍桉身上。

她對藍桉說:“我已經跟張超說了,沒讓他過來。”

“啊?你說的?!”宋思月惋惜,“真是的,沒能看成好戲。”

江詹不理會宋思月,她的目光全然停留在藍桉身上。她柔笑了下,問藍桉:“不對我道聲謝嗎?”

藍桉眼皮輕撩。

“雖然你多此一舉了,但謝謝啊,謝謝。”旁邊宋思月說。

“沒事兒我們就走了哈,你也快點回去吧。”宋思月說着,拉着藍桉的手腕就從江詹身邊走過。

蒲曉肩膀被碰了下,別惜:“走吧。”

說着別惜走在前面。

蒲曉落後。

在路過江詹時,她聽到江詹低喃:“姐姐?”

蒲曉後頸發僵。

轉頭看江詹時,江詹臉上挂着柔笑,眼睛透出的光卻生冷:“原來你叫藍桉姐姐呀~”

-

宋思月被她家司機接走了。

蒲曉和藍桉也坐上了別惜的車。

在別惜跟蒲曉念叨着,下次受欺負要告訴她的時候,蒲曉一邊應着,一邊偷偷看向旁邊的藍桉。

藍桉依舊閉着眼小憩着。說是小憩,但其實應該沒有睡着。蒲曉發現好幾次了,坐車時,藍桉閉着眼,可眉毛時不時就會蹙在一起。

會不會和她曾經出過車禍有關?所以藍桉其實是懼怕坐車的?每次上車都閉眼睡覺是後遺症?

蒲曉不确定地想。

當然這樣的事情她不會問藍桉,只會自己偷偷地想。

藍桉閉着眼,不會知道她在偷想什麽。就像在學校,藍桉坐在前排,永遠不會知道她偶爾投去的目光。

比如今天的一個上午,上課下課,課間做操,或是上課回答問題,蒲曉都有注意藍桉。

藍桉絲毫沒有受早上的事影響,跟往常一樣平靜淡然。

仿佛沒什麽不一樣的。

仿佛早上的事沒有發生過,班裏除了宋思月,沒有人會知道蒲曉叫藍桉一聲姐姐。

但實際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為什麽沒什麽不一樣的呢?

不。

怎麽會沒什麽不一樣呢!

對她而言,沒有人再過來故意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然後學她說話;沒有人再來說她的書包是假的是壞的是縫補過的;沒有人再把她當成是笑話,肆意提及玩弄……

她感覺得到。但這些感受是有關別人的。

她之所以會覺得沒什麽不一樣,大概是她和藍桉的相處模式沒變。

她們依舊沒什麽交流。

在和彭遠晴傳紙條時,蒲曉有想過要不要給藍桉寫一張感謝信,或是下課後當面道謝。

但……她沒有這麽做。

即使藍桉說出她倆是認識的,可蒲曉心裏還犯怵着,別扭着。

學校對蒲曉來說并不是安全的港灣。她從未在學校和藍桉有過過多的交流。

相反她和藍桉交流最多的地方,是在藍桉的卧室。

她就想,等回家後,再對藍桉道謝。

家裏的藍桉,沒有在外時那樣的不好接近。

結果回到家,還不等蒲曉搭話,上樓時,藍桉站在樓梯,居高臨下審視了她一眼。說:

“不要覺得我是在為你說話,我只是看不慣他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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