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 18 章

蒲曉一時間呆住,沒理解藍桉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而從藍桉的角度看。

看到的是一位皮膚雖然黑,但留着可愛娃娃頭的、眨着烏溜溜大眼的、眼裏滿是崇敬和感激的人。

但這并不重要,因為她很普通。

普通不是關鍵,關鍵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

那眼神直白到,好像要把心掏出來感謝你似的。

藍桉受不了。

主要是受不了蒲曉的眼神,太過直白,太呆了。

呆到好似沖她勾勾手指就會過來。

呆到讓她跳到指定的坑裏,即便她走到坑邊發現其實是萬丈深淵,但因為相信你,還是會奮不顧身一跳。

呆到藍桉都這麽說了,結果接下來的幾天,藍桉還是能感受到蒲曉用異常炙熱的眼神時不時偷看她。

怎麽會有這麽呆的人?

這幾天,蒲曉那張臉還是時不時會出現在藍桉腦海,次數多到藍桉都嫌煩了!

結果罪魁禍首還跑來敲她的門。

給她送來了一碟子水果——就跟那天進來給她送錢一個模樣。

看着她的短發和蹑手蹑腳的樣子,藍桉莫名沒好氣地問:“幹嘛?”

蒲曉聽藍桉語氣不是很好,縮了一下脖子,嗫聲回:“seisei姐說這是藍阿姨特意讓她買的,給你吃。”

又莫名的,見蒲曉這樣子,藍桉心裏的那口氣忽然就消了。她問:“你吃了麽?”

蒲曉搖搖頭。

藍桉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着蒲曉,說:“拿走,你吃。”

“…這是藍阿姨買給你的。”

說完,她看了眼藍桉脫掉假肢的左腿,邁步将果盤放到床旁邊的櫃子上。這樣藍桉一翻身就能吃到,不用下地。

聽到動靜,藍桉扭過頭,見蒲曉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好似在等她下達什麽指令似的,又好似是有什麽話想要跟藍桉說。

藍桉知道她要說什麽,無非就是謝謝,因為蒲曉又拿那呆呆的眼神望着她了。

“這是要和我分你的我的?”藍桉翻身坐起,望着蒲曉,冷聲道,“那這屋子裏的空氣也是我的,你少呼吸。”

蒲曉:“。”

幾秒後,見蒲曉板着臉不說話,藍桉:“你不會真的在憋氣吧?”

“姐姐…”蒲曉叫了一聲。

藍桉以為她要說什麽,“幹嘛?”

結果就聽蒲曉道:“你好幼稚。”

蒲曉說完就跑了。對,跑了。撒開腿就跑出了藍桉卧室,那模樣好像生怕藍桉拿枕頭砸她似的。

很輕的一道關門聲響起,藍桉坐在床上,朝門的方向望了眼,見那沒有別的身影。她輕笑了聲:

“呆子。”

-

蒲曉确實有話要跟藍桉說,但不是謝謝。不知怎的,在那天藍桉說了那番話後,謝謝兩個字,蒲曉就對藍桉說不出口了。

但絕對不是她對藍桉沒了感謝,而是…她隐隐* 約約覺得,藍桉不想聽。

其實藍桉怎麽想的她并不清楚,只是有些話要在合适的時機說,錯過了,就要等下一個時機。說謝謝的這個時機她還沒等到。

今天她想對藍桉說的,是她聽彭遠晴說,先前攔路的那個牛蛙轉學了。

這讓蒲曉松了一口氣。

轉學了…那先前自己拿東西砸他的事應該就過去了吧?

想想還後怕。

那天跟藍桉說的那麽輕松,但實際她是膽顫的,她是真怕讀不了書。

要說她為什麽這麽怕讀不了書,大概還是想靠自己走出大山,而不是像同齡人那樣早早成家。

所以聽到牛蛙轉學了,蒲曉心裏可高興了。

小跑着下樓後,她去廚房幫忙給別惜洗菜,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別惜。

別聽也告訴了她一件事,說:“是嗎?那看來是芸姨找對方家長了。”

蒲曉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別惜微笑,說:“那天回來,安安就給芸姨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

蒲曉怔了怔,問:“…姐姐不是說藍阿姨不管嗎?”

“芸姨怎麽可能不管?”別惜到蒲曉跟前,壓低聲音說道,“她呀,就是氣芸姨太忙沒時間陪她。”

“安安從小被寵着長大,聽芸姨說她之前不是現在這樣,以前陽光明媚的,自從出了意外……”別惜像是想到了什麽,眸光暗淡了幾分,但又很快恢複如常,繼續對蒲曉說,“脾氣難免乖僻了些,不太好溝通。但本性不壞,你之後跟她相處的時間一長慢慢就了解了,她就是面冷內熱,心口不一。”

說完,別惜拍了拍蒲曉肩膀,沖蒲曉眨了下眼。

“好了,我這兒不用你幫忙,你上樓去陪陪安安。她一個人待着太久了,現在和以後有你陪着,或許沒那麽孤單。”

“要是說了什麽你不愛聽的話,別往心裏去。”

蒲曉抿唇:“……沒有說我不愛聽的。”

別惜笑:“那你去跟她玩兒吧。一會兒我叫你們下樓吃飯。”

看到這個笑容,蒲曉想別惜應該覺得她是在客氣。可她沒有。

她沒覺得藍桉說話難聽過。尤其是對她。

-

藍桉剛拿起一顆櫻桃放到嘴裏,就聽到了敲門聲。

“進。”

她道了一聲,不以為然地趴在床上看着平板。

等腳步聲漸漸清晰,她轉頭,就看到蒲曉抱着一個藍書包走了進來。

她挑眉,“你這是?”

蒲曉答:“找你一起寫作業。”

藍桉回:“我已經寫完了。”

蒲曉:“……”

蒲曉嗫聲:“那預習明天的。”

藍桉眼裏劃過一抹玩味兒:“也完成了。”

蒲曉:“……那…那…”

藍桉看着她結結巴巴的模樣覺得好玩兒,但也覺得無語,也不知道誰為難她了,不過是逗逗她,怎麽就狼狽了起來。

想着蒲曉不像是會主動的人,她便問:“惜姐讓你來的?”

見蒲曉默不作聲,藍桉已然明白她說對了。視線回到平板上,道:“怎麽誰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你不會拒絕嗎?”

“我不用你陪,你走吧。”

話音落下後五秒,蒲曉生澀的聲音在藍桉頭頂響起:“…是我想來找你。”

藍桉嘴微張,打算讓她自己去旁邊桌子上寫。

但還沒等她發出聲音,蒲曉又小聲說道:“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姐姐。”

藍桉目光一滞。

平板上放的電影這會兒正進行着槍戰,劈裏啪啦的,流竄的子彈不知道打中了誰的心。

有人死了。

蒲曉見藍桉遲遲不說話,沉默的時間越長,時間就變成了羽毛,一下一下的撓着心口。

蒲曉知道自己逾越了。

她抱着書包,無聲向外走。

在走到過道口時,她轉頭看了一眼藍桉。藍桉還是那個模樣,趴在床上看電影。對于她的離開并不在意。

蒲曉眼睛低了下去,咬唇,繼續向外走。

直到“咔噠”一聲。

藍桉的卧室門關了。

藍桉僵住的脖頸才緩緩複蘇,槍戰聲已經停了,手機是寂靜的。

可藍桉耳朵卻覺得吵。

吵得她心煩意亂。

關掉平板,藍桉翻身躺在床上,望着床頭的床幔。

沒有關的窗戶吹進來了一陣風。風擁着床幔,跳起了優雅的舞。

伴着飛舞的床幔,一些如風如水如雲般溫柔的聲音緩緩傳入了藍桉耳中,包裹着她,平複着她亂糟糟的心。

“安安要去給樹澆水嗎?真棒,以後安安可以自己照顧它了。它可是姐姐為了歡迎我們的安安,親手種下的。”

“安安已經六歲啦,長大了,不能再和姐姐睡了,要學着一個人睡一個房間喽…姐姐幫你布置了房間,床是你最喜歡的小兔子哦~安安去看看喜不喜歡~”

“安安今晚要是敢自己一個人睡,明天姐姐帶你去游樂園玩好不好?”

“安安,鵑鵑姐家還有個小妹妹呢,你想跟小妹妹玩麽?想玩呀?那以後有機會讓鵑鵑姐帶着妹妹來咱們家陪你玩幾天好不好?但你要答應姐姐,不能對妹妹發脾氣,要像姐姐對你一樣對待妹妹。為什麽?因為她是妹妹呀。”

“安安,姐姐告訴你,以後換衣服要記得拉窗簾,不然會被窗戶外面的人看到的。”

“安安要一個人洗澡嗎?好啊,姐姐教你,往右是冷水,往左是熱水,安安自己試着調一下水溫~”

“安安——”“安安——”“安安——”

如同走馬燈,畫面一幀一幀在腦海中閃現。可所有的畫面,都是一個稍微年長的女孩兒哄着一個穿着公主裙的孩童。

随着畫面流動,女孩兒已然成為了一個成熟的大人。而那個孩童,還是一個被寵着的,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公主。

女人叫藍栀。

小公主叫藍桉。

藍栀是藍桉的姐姐。

藍桉是藍栀的公主妹妹。

一個畫面定格在藍桉眼前。藍栀語氣無奈地說道:“安安,姐姐有工作,你先自己玩會兒好嗎?”

畫面裏是異常明媚的她摟着藍栀的胳膊,搖着,晃着,撒嬌着。

“可是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姐姐~”

姐姐……

淚水模糊了眼睛,所看到的姐姐親自布置的床幔也變得模糊。

就連畫面中藍栀的臉,都那樣模糊不清。

左腿生疼了起來。

藍桉閉上眼,身子蜷縮起來,她抱着自己的雙腿,不去管左小腿的空落,任由淚水順着眼角流下,一滴一滴,暈染着床單。

被淚水陰濕了的床,透着徹骨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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