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 19 章

當晚藍桉沒有吃晚飯。

這次就算別惜上樓叫她, 她都沒有下來。

坐在桌邊的蒲曉壓低了肩膀,她極為的慌亂,又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裏格格不入。

別惜問她:“安安怎麽了?”

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蒲曉沒想到她會把藍桉惹得這麽生氣。

這頓飯她也沒怎麽吃, 上樓時頓在樓梯口,望着藍桉的卧室門。

蒲曉想應該去對藍桉道個歉的。

可她又不敢。

也不知道在慫什麽。

除了慫, 委屈嗎?

是有一小點委屈在的, 因為她是滿心歡喜進去的。而這點兒委屈在她關上藍桉房門的時候, 就跟着一起被關上了。

因為被拒絕是人生最要接受的課程。別人有拒絕你的權利,你不能要求別人順着你做什麽。

她明白,只有愛你的人,才會毫無條件的順着你, 寵着你。

藍桉不愛她,所以藍桉可以拒絕她。

當然如果藍桉愛她,藍桉也可以拒絕她。只不過那個時候她的委屈會多一些, 可能還會生出很多的難過。

當然蒲曉說的愛, 是朋友對朋友之間的。

蒲曉覺得她和藍桉正處在交朋友的階段。

和彭遠晴比,彭遠晴是乘着降落傘突然降臨的,不需要她做什麽。

而藍桉, 是蒲曉主動想要邁動步子去交的第一個朋友。

交朋友要用心。

蒲曉從心。

所以她慫得要死。

可慫歸慫, 不想讓藍桉和自己生氣也是真的。在慫了一個半小時後, 蒲曉從抽屜裏拿出手機, 她點開列表。

列表裏只有五個人,別惜,媽媽, 江詹, 彭遠晴和…藍桉。

看着藍桉的頭像,蒲曉猶豫着點開了對話框。

[姐姐, 對不起……]

這麽打着,她又忽然删掉了它。

對不起是不是有點沉重?

但對不起好像才能體現出道歉的誠意。

當即她又重新打字。

[姐姐,對不起惹你生氣了,我下次不會再這麽做了……]

然而下一秒,蒲曉息掉了手機屏。

餅把手機放到了桌面,呆坐着,盯着手機看。

其實蒲曉是個很少會去解釋的人,她既不熱絡又不重情,是的,她是一個很寡淡的人。別人喜歡她就喜歡,別人讨厭她就讨厭,別人想和她做朋友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她不會挽留,不會去強求。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做不成朋友就做過路人。

至于道歉,她更少對別人說了。

她從未渴望和一個人有深邃的情感糾葛。

她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不響的人,不響的人,內心世界是很轟鳴的。她沉悶的不需要跟別人分享內心活動,也不需要從別人身上汲取能量。

她孤獨又強大。

可……這是在遇到藍桉之前的她。

現在的她是脆弱的,是對藍桉有很深感激|情感的。藍桉對她那麽好,她不能像是個白眼狼,對把惹藍桉生氣了這件事當成不被在乎的小事。

她在乎藍桉。

更在乎被她惹生氣了的藍桉。

随即她拿起手機,把對話框裏的話删掉,重新編輯。

[姐姐,你現在餓不餓?我煮面給你吃。]

消息發過去,蒲曉就盯着面前的牆,好似要把牆盯個洞出來。

實際上她是在側耳傾聽牆對面的動靜。

當然了,她什麽也沒聽到。

也不知道藍桉這會兒睡了沒。

想到這裏蒲曉忽然緊張了起來,要是藍桉睡了,她發消息過去,會不會吵到藍桉,然後藍桉就更加生氣了?

蒲曉眨巴眨巴眼,感覺自己要完了。

過了一會兒,藍桉也沒回她消息,蒲曉不确定她是不是睡了,她也不敢再去敲藍桉的房門。

就趴到窗戶往旁邊看,藍桉的卧室關着燈,那估計就是睡了。

哄藍桉這事兒只能作罷。

蒲曉将手機收起來,上|床睡覺。

看到打在牆面上的一條月光時,她對着月光許願:希望明天藍桉就不生氣了。

快要睡着時,她對着隐隐消失的月光再一次許願:希望明天藍桉就不生氣了。

醒來,看着灰蒙蒙的有着一條縫隙光的窗簾,蒲曉心裏又一次想:希望藍桉已經不生氣了。

蒲曉一旦心裏有事,睡覺就不踏實,就這樣迷迷瞪瞪地睡了一晚。醒來後,眼睛發澀,洗了臉還是有點不舒服。不過在見到藍桉時,蒲曉萎靡的狀态忽然回正了。

她看着坐在餐桌邊的藍桉,那聲“早上好”就卡在了嗓子口,蒲曉怎麽也說不出口。

直到藍桉又朝着她輕輕推了一下牛奶杯,她伸手去拿杯子的時候,才小聲道出一句謝謝。

藍桉沒理會。

蒲曉摸了摸鼻尖,低下頭乖乖的喝光了牛奶。

“中午我有事,就不去接你們了,午飯你們自己解決,可以嗎?”別惜從房間裏走出來,問她們。

蒲曉看向藍桉。

她們倆,肯定是藍桉拿主意。

藍桉點了下頭,“好。”

說完又頓了下道:“你開車注意安全。”

別惜一笑:“沒問題。”

-

中午放學,蒲曉和藍桉打車回了家。車費是藍桉掏的。

三十四塊錢。

蒲曉想這應該跟藍桉AA,就上樓從抽屜裏拿了十七塊,打算給藍桉。

拿着錢下樓,還沒遞出去,就聽藍桉“嗳”了聲。

蒲曉朝她看去。

藍桉坐在沙發。她脫掉了校服外套,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她本身就白,黑色襯托下,奶白的膚色在陽光下,泛着順滑的光澤。

黑發,冷白皮,面色平靜。冷傲的猶如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遙不可及,唯有靜觀。

能和這樣的藍桉做朋友,其實不該是蒲曉奢望的事。

早在第一天見藍桉,不就已經知道自己和藍桉的差距了嗎?藍桉是公主,而你是醜小鴨。

蒲曉……

你不能因為公主人善,你就妄想擠進公主的生活。

看到藍桉的一個瞬間,蒲曉心裏已經明白,藍桉是她的觸不可及,也是她的癡心妄想。

所以不管藍桉下面要說什麽,她都能夠接受。

還能是什麽?肯定是要和她拉開距離啊。

蒲曉站在陰影處,晌午的光照不到她,她冷。在看了一眼藍桉後,她又慢慢低下了頭。

藍桉毫無起伏的語調更像是一股清風吹過來。

不過…不應該是雪上加霜,讓她更冷嗎?

蒲曉卻怎麽感覺到了…暖?

蒲曉不确定地擡頭,望着藍桉清寧的面龐,确認自己剛剛聽到的是藍桉問她:

“不是說要煮面給我吃?”

見到蒲曉擡起了頭,藍桉問:“都會煮什麽面?”

蒲曉一聽,藍桉這是不生氣了?她心裏樂開了花,連忙開口:“你想吃什麽?我都可以。”

藍桉奇怪地看她一眼:“什麽都會?”

“我可以試試。”

也就是并不是什麽都會。為了自己的這半條命,藍桉道:“簡單一點的,西紅柿雞蛋面。”

“好。”蒲曉一口答應。

蒲曉朝廚房走去,中途轉過頭對藍桉說:“那你等一會兒喔,我盡量快一點。”

在廚房幫過別惜,蒲曉對廚房的構造還算熟悉,知道調味料和各種工具在哪,動起手來沒那麽手忙腳亂。

也就在她煮着水,在一旁切西紅柿的時候,廚房門邊站立着一個身影。

蒲曉餘光捕捉到了灰色的身影,扭頭,沖藍桉笑了笑,又繼續切菜了。

藍桉看到蒲曉這個樣子,嘴角不自覺的小弧度勾了下。

——真呆。

她目光清冷,面上也不露喜怒,就這樣站在門邊,看着蒲曉煮出了兩碗面。

蒲曉将兩碗面端到桌上,藍桉走過去。

碗裏的面條上,躺着一顆圓滾滾的荷包蛋,一些蔥花,還有煮得很爛的西紅柿。

色澤鮮豔,聞着……也還不錯!

本來以為蒲曉只是随便說說,她都沒報多大希望,甚至還點開了外賣軟件,沒想到…

藍桉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嘗了嘗。

鹹淡适中。

味道也不錯。

将挑起來的面全都吃完,無意擡眸,見蒲曉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看。

面露期許的詢問。

是好吃的。

藍桉平靜開口:“還湊合。”

蒲曉繃緊的嘴角頓時松了,她笑了起來。

看到她笑,藍桉心想這麽容易滿足麽?

吃着面,藍桉問:“你常做飯?”

“嗯。”蒲曉回,“有的時候姥姥姥爺去地裏,我留在家裏照顧妹妹,午飯晚飯就都是我做。”

她說:“剛開始做的可難吃了,但做多了,就勉強能吃。”

藍桉目光落在蒲曉臉上,蒲曉的經歷對她來說是新奇的,因為長這麽大,她除了去廚房冰箱裏拿過吃的,廚房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很陌生。

聽着蒲曉說,藍桉覺得蒲曉挺厲害的。

又一口面吃進肚子,藍桉無意識地說:“挺好吃的。”

蒲曉軟聲:“你喜歡就好。”

藍桉:“我沒說我喜歡。”

蒲曉睫毛抖了抖,還沒來得及感傷,見藍桉說完就緊跟着嗦了一口面條……

她好像了解別惜說她心口不一是什麽意思了。

蒲曉:“……喔。”

一碗面很快吃完,蒲曉收拾了碗筷,洗了後還打掃了廚房。

等從廚房出來,就見藍桉要上樓。

她跟了上去,将揣在校服口袋裏的錢遞了過去,“給。”

數額分明的錢,不多不少剛好十七,藍桉掃了一眼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她沒接,扯了一下嘴角,“你是打算一點一點,把你全部的錢都給我?”

蒲曉軟聲:“…可這是我該給的。”

“如果較真起來,你剛吃的那碗面,也是用我家錢買的。這怎麽算?”

“今天賣頭發,明天呢?你有這麽多錢給我嗎?”藍桉看了她一眼,繼續上樓,“難道把你這個人抵押給我?”

蒲曉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不覺,手拿着錢,跟着藍桉到了她的房間。

“該要的我要,不該我的……你自己拿回去。”藍桉從蒲曉手中抽過那十七塊錢,又轉身抽屜裏拿出當時蒲曉給她的那十二張錢,将其推到了蒲曉懷中。

“說好了五十賣,就是五十,別讓我成奸商。”

藍桉坐到沙發,微仰下巴望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人。

本來就不明媚的人,剪了短發後,頭發遮擋着眼睛和臉,看着更悶沉了。

這樣的人,放在之前藍桉無論如何都不會跟對方做朋友。

因為她不會也不想去了解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頂無聊的人,無趣到不能激發她一點好奇。

可她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她。不再是碰到不喜歡的看都不看,看到喜歡的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因為一直寵她慣她的那個人不在了。她也變得沉默,變得無趣,變得無聊了起來。

兩個同樣沉默無聊的人碰到一起,本來應該是死氣沉沉的,可蒲曉……

她發現蒲曉是因為腼腆才沉默的。

內斂的可愛;呆的可愛;純真的可愛。

雖然笨拙又死心眼,但其中還是有可愛的點。

每次怯生生的低頭撩眸,雖然看着費勁兒,心裏吐槽她的小家子氣,卻也有無可言說的可愛。

如果說最開始是因為她曾經答應過姐姐,要像姐姐照顧她那樣照顧蒲曉。那麽到今天,至少在她會當着全班人面說蒲曉叫她姐姐的時候,更多可能是因為她心底裏,不想看蒲曉受欺負。

“你叫我一聲姐姐,我既然認了,那麽就沒必要跟我這麽客氣。”

“好嗎?”

藍桉叫道:“蒲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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