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 21 章

被送上回去的公交, 蒲曉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從上車起,就一直側眸凝着窗外。

窗外的雲還是很厚重, 黑灰色,濃的濃, 薄的薄, 最濃的那一片烏壓壓的, 閃電在裏面竄着,看着就讓人心顫。

本來蒲鵑怕下大雨,不讓她回去,跟她去擠一擠的。可今天突然得知的消息, 讓蒲曉就想回去看一看。

去看一看藍桉。

她想當時藍桉不讓她叫姐姐,讓自己叫她的名字,其實不是藍桉讨厭她, 而是因為藍桉不想聽到“姐姐”兩個字呢?

應該是的吧。

可她後面還叫了那麽多遍……

每一遍, 會不會都讓藍桉* 想到她的姐姐。每一遍,會不會都像是一根針,随時刺上藍桉的心?

所以第一次見面時她叫藍桉姐姐…藍桉是不是想到了她的姐姐?

雖然她先前并不知情, 但她突然感覺自己好殘忍, 像是執行淩遲的劊子手。

蒲曉不受控制地想着。

兜裏震動的手機才堪堪拉回蒲曉的神思。她拿出手機, 來電顯示是別惜。

電話一接通, 別惜問:“曉曉,要下雨了,你今天回來嗎?”

別惜問着, 眸光掃向坐在一旁的看似在玩手機, 實則側耳傾聽她打電話的藍桉。

“行,那你注意安全。”說着別惜挂斷了電話。

挂斷電話, 別惜将手機揣兜裏,一言不發。

直到沙發上的人朝她看過來,她才忍俊不禁地笑了下,對藍桉說:“擔心曉曉怎麽不自己問?”

還旁敲側擊的讓她給蒲曉打電話。

“她說在回來的路上了,還帶着傘,說不用擔心她。”別惜陳述着電話內容。

“嗯。”藍桉先是嗯了聲,随即反應過來什麽,說:“我沒擔心她。知道會下雨還往外跑,淋雨也是自找的。”

別惜:“……”她笑,“你呀,這話可別當着曉曉的面說,不然那孩子又多想了。”

藍桉問:“多想什麽?”

“想你是不是讨厭她,想她呆在這裏是不是多餘的。”別惜說。

藍桉:“……”

別惜又道:“到時候吃飯又吃不自在了。”

藍桉蹙了下眉。

別惜說:“你沒發現?剛來的那幾天,她吃東西只敢吃放在她面前的,甚至吃完了飯也不敢去盛飯……這段時間好了一些,吃得多了。”

“以曉曉的性子,她借住在你家,和你家又非親非故,肯定不會像別人那樣,大咧咧的直接當成自己家,而是跟個小鹌鹑似的,縮在自己的屋子不出來。這都來家裏多久了,一樓除了廚房,別的地方她就沒去過。甚至這個家,她除了她屋子還有二樓的廁所,哪也沒去過。”

藍桉平靜道:“她去過我屋子。”

別惜回:“那也是你邀請她去的,你不邀請,她會去?”

藍桉盯着別惜道:“那天就自己抱着書包進我房間了。”

語氣毫無波瀾,但別惜咋聽出來指責?

別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承認,“是我讓她上樓陪你的沒錯……等等?!你不會因為這件事,那晚就沒下樓吃東西吧?”

藍桉:“不是。”

可在別惜看來,顯然是了。

別惜:“天吶,你最好別讓我寶貝知道這件事,不然她會怪我沒照顧好你的。”

“……”

藍桉被她浮誇的語氣弄沉默了,頓了一下反問:“我姐死了怎麽知道你幹了什麽?”

別惜指指點點:“誰知道你時常去你姐房間,是不是告我狀去了。”

藍桉無語,她起身,“一會兒蒲曉回來了,讓她到我房間找我。”

“啧。”

身後響起別惜的聲音。

“表面高冷,心裏還是很在意曉曉的嘛!”

藍桉不理會,繼續向樓上去。

背後,別惜繼續說:“你是不是也覺得曉曉挺可愛的?尤其是念我名字的時候。”

別惜哈哈笑了兩聲,似乎是想到了蒲曉喊她時的口音。

藍桉頓足,“可愛嗎?那要不要等十八號去給我姐掃墓的時候…”她緩緩扭頭,看向別惜,“我也跟她說一聲?”

她聲音清冷地喊道:“seisei嫂。”

別惜止住了笑,雙手合十沖藍桉拜了拜。

得,她認輸。

藍栀再大半夜化作怨鬼找她可咋整。

欸?這好像不是一件壞事。

-

蒲曉下車時雨還沒下,只是起了風,風大到她沒站穩,還摔了一跤。

不過并不嚴重,只是導致她沒能在雨來前快步走,以至于雨伴随着一聲震響的雷鳴瓢潑而下時,她才走到半路。

風雨太大,即便蒲曉打了傘,也濕了大半個身子。

多少有些狼狽。

一進門,把在客廳等她的別惜吓了一跳。

“乖乖,我就應該開車去接你。”別惜用門口的紙巾給蒲曉擦着臉,然後将拖鞋放到蒲曉腳邊,“快上樓去沖個澡,我去燒點熱水,你一會兒喝點,別再感冒了。”

蒲曉吸了吸鼻子,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小聲說:“謝謝。”

別惜拍了拍她肩膀,“快去洗澡。”

“嗯。”

上了二樓,開着一盞燈的過道昏暗,屋外狂風暴雨的襯托下,窄小的過道顯得那麽幽靜。

過道牆上有一扇窗,窗外是別墅的後院,正對着窗口的,是那棵藍桉樹。

窗口做框,玻璃是一層保護罩。蒲曉站在窗裏,觀賞外面世界的殘酷。

風雨中,藍桉樹的樹冠搖曳不停,雨好似恨鐵不成鋼般打着它,風又仿佛要将它連根拔起似的,拼了命地刮着。風聲在耳邊呼嘯,暴雨在眼中馳騁,蒲曉站在保護罩裏都被吓得不行,可那棵藍桉樹,卻在如此環境下,直挺挺的屹立着。

就和藍桉一樣,如此的堅韌。

-

蒲曉衣服淋濕沒辦法穿了,先前的衣服也都洗了,她看着衣櫃裏藍芸送的衣服,猶豫了下,将其拿了出來。

是條純白色的裙子,蓬蓬袖,有着镂空的花紋設計,裙擺也很寬松,看着…像是藍桉的風格。

洗過澡,蒲曉擦幹身子穿上裙子,站在鏡子前照了照。

裙子很好看。也很合身。

……可她穿着沒藍桉好看。

她太黑了,穿白色好像顯得更黑。不像藍桉那樣白白的,仿佛适合世界上所有的顏色,是的,藍桉穿什麽樣的顏色穿什麽款式的裙子都好看!

不過……她沒藍桉好看也沒什麽。

這世界,好像沒有人比得過藍桉。

-

穿着裙子回到房間,剛把洗漱用品放到桌上,房門被敲了一聲。門沒關,她轉頭,便看見別惜端着一個杯子走了進來。

看到她桌上的東西,別惜掃了一眼沒說話,将手中的杯子遞給蒲曉。

“燒水的時候想起來,安安說以後每晚都讓你喝一杯牛奶,就給你弄了杯熱牛奶。”

蒲曉微怔,“為什麽要每晚都……”

“可能是看你愛喝。”別惜沖着蒲曉微挑眉,“跟你說了的呀,她呀面冷心熱,看似對你愛答不理的,其實心裏可關心你了。剛剛那通電話就是她讓我打給你的。”

蒲曉唇微微張開,不敢置信聽到的,熱牛奶還沒喝,身體裏就劃過了一股暖流。

“你要是好奇,就自己去問安安,她讓你回來後去找她。”

“……好,我知道了。”

別惜笑了笑,離開前,視線又掃了一眼蒲曉桌上的洗漱用品。

出去後她沒有直徑下樓,而是轉到了二樓的衛生間。

知道蒲曉剛剛洗過澡,可衛生間的地被拖的很幹淨,沒有一點淩亂的水漬、泡沫或是頭發。

就連盥洗池上都沒有什麽水漬,被擦的很幹淨。

別惜看着,視線落在架子上。上面除了最開始蒲曉搬進來時準備的沐浴和洗發用品外,沒有多出來什麽,也沒少什麽。依舊是當時的模樣。再打開櫃子,裏面除了少了一塊浴巾外,也是沒多沒少。而那塊浴巾,她剛看見蒲曉用它擦頭發,估摸着用完了會再送回來。

別惜将衛生間裏的情況收入眼中,原本要下樓的身體,在路過蒲曉房間,看到正端着杯子乖乖喝奶的蒲曉後,又拐向了藍桉的卧室。

等到蒲曉喝過奶,頭發也來不及吹,将浴巾送回衛生間挂起來,就去敲藍桉房門了。

不知道藍桉找她什麽事,但不想讓藍桉久等。

這次回應她的不是一聲發悶的“進”字,而是在她剛敲響房門一聲,門就被從內拉開。

随着門開,藍桉房間的光照入昏暗過道,世界驟然間亮了起來。

狂風暴雨聲中,藍桉皎皎泠然的臉出現在眼前,世界都溫和了起來。

蒲曉心猛地一跳,在和藍桉對視上的瞬間,她下意識低下了頭,垂眸。

不敢直視藍桉的原因有很多種,藍桉的好看、藍桉的清冷、藍桉的優越、藍桉的……

藍桉的所有優點,都是讓蒲曉見到藍桉就低頭的原因。

因為她好像…有着藍桉的所有缺點。

她和藍桉,就像是一對反義詞。

其實剛轉學到三中的時候,她有聽到同學們說:

“欸,你看新轉來的那個,又黑又土,不知道從哪座山裏出來的。”

“而且她上課回答問題你聽見了嗎?那口音不要太好笑,土土的,很安心。”

“是呀,不像藍桉,又白又美,你看藍桉脖子上戴着的那條項鏈,我昨天看到後回去搜了一下,五萬塊呢!”

“我靠!這麽貴?!”

“是呀,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家裏有錢不說了,人還長得這麽好看,不過就是……”那人沒接着說,但旁邊的人懂了。

“行了別說了,再讓她聽到,給你頭也來一下子。”那人話題又回到開始,“你看那個新來的,那麽醜,簡直了。”

“……”

她總是說要讀書,不去想別的。

她想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卻和話題中心住在一個屋檐下,想集中注意都難,更難的是,她想要和藍桉做朋友,所以就做不到完全不理會那些聲音。

那些…讓她無比自卑內耗的嘲笑聲。

讓她時不時的想——她,配和藍桉成為朋友嗎?

自卑是一顆極易生長的種子,尤其是在遇見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之後,它更容易發芽,長大。

在窗外大雨的澆灌下,早已萌芽的它肆意生長。從心底,藤蔓蔓延至身體各處,筋脈和血管遍布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

而當自卑融入血肉中,要再次生根發芽時,頭頂卻響起藍桉的聲音:“挺好看的。”

蒲曉反應了幾秒,她擡頭,詫異睜大的眼中流露着不可思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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