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 22 章
蒲曉在想什麽藍桉并不清楚。
她只清楚自己看到的。
她看到——
一個留着娃娃頭, 劉海和兩邊發絲還帶着濕氣，一副被雨淋濕…哦，是洗頭發還沒吹幹。她的身上, 散發着陣陣沐浴露的山茶花香。這個味道很适合她，清新的單純的不俗的氣味。
她穿着蓬蓬袖還帶着花邊裙, 雖然臉黑了點,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那烏亮的大眼就低下下去，又怯生生地低下頭。
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蒲曉見到她時常低頭，但前段時間不還大着膽子說她幼稚呢？
怎麽現在, 那股小家子氣就又出來了？
她的膽子是一陣大一陣小的嗎？
還是……
藍桉視線上下掃了一眼蒲曉。
從蒲曉住進她家開始，她就沒見蒲曉穿過裙子。
雖然天氣還微冷，沒到穿裙子的時候。
但家裏溫度适中, 穿裙子不會冷。
沒有校服前, 蒲曉始終就穿一件黑色褂子，幾條舊牛仔褲，鞋子也是那雙舊的不行的白鞋。有校服後, 每天都穿校服, 校服裏面一件內搭, 只有周末放假洗校服才會再換衣服, 但換的還是她那幾身醜了吧唧的沒眼看的衣服。
今天這裙子……藍桉沒見蒲曉穿過，看出跟自己衣服是同一個牌子，那大概就是先前送她的那兩身。
這是穿新衣服了, 就又不好意思了？
低着頭, 是害羞？
不管是不是害羞，藍桉發現蒲曉穿裙子還挺好看的, …要是蒲曉沒有剪頭發，那她那一頭長發披下來，穿裙子更好看了。
就更靠近精靈了。
不過是不是也有短頭發的精靈？
是的吧。
眼前不就有一位麽？
藍桉這麽想，她就這樣把內心的話講了出來，“挺好看的。”
結果她說完，蒲曉又一臉呆樣。
藍桉頓時轉身朝屋外走，“啊什麽啊？”
藍桉又側過頭，睨了眼蒲曉，撩眉：“誇你好看你還不樂意了？”
蒲曉原地愣了幾秒，嗫嚅着跟上藍桉：“不…不是。”
她看着藍桉的背影，輕聲：“姐…”叫出這個字後，她一臉懊惱，咬了一下唇，又重新喊：“藍、藍桉。”
藍桉腳步沒停。“幹嘛？”
“對不起。”蒲曉說。
藍桉倏然站定。
是的，之所以冒着雨也要回來，是她想對藍桉說出那天沒有說的那聲對不起。
她想，是不是自己說了什麽，才惹得藍桉突然沉默，而不是藍桉讨厭她去找她。不然…藍桉幹嘛還主動提出要吃她煮的面？
思來想去，蒲曉沒想明白什麽，只是想到，她該跟藍桉道歉的。
蒲曉輕聲說道：“那天……對不起。”
藍桉緩緩側過臉，眸凝着蒲曉看了許久，問：“你知道什麽了？”
蒲曉連忙搖頭，她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但她這樣的反應，早已經露出破綻。因為像蒲曉這呆子，她最自然的反應一定是跟剛才‘啊？’的那一下一樣，而不是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又不是什麽秘密。瞞什麽呢？
藍桉眸微微眯了下，嘴角微勾，“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跟我道歉？”
她不打算挑明，想看蒲曉打的什麽算盤。
蒲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還摳着手指解釋着：“下次我一定經過你同意再進你房間。”
“……”
蒲曉說完就低下了頭，等待藍桉的回應，結果等了近十秒，她沒聽到藍桉的聲音，反倒聽見窗外的狂風暴雨聲小了些。
有風擊打着窗戶，蒲曉順聲擡眸，只見藍桉盯着自己看。
目光輕輕。
蒲曉緊張的做了個吞咽狀。
卻聽藍桉一聲輕笑，“呆子。”
“那天不吃飯跟你沒有一點關系，只是我不想吃。”
說完，藍桉随即轉身，直徑走向盡頭的衛生間。
蒲曉反應了兩秒，跟了上去，說道：“我剛拖了地，還沒幹。”意思是，小心點，別滑倒。
藍桉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到上次進這裏摔倒差點沒被蒲曉勒死，就沒進去，站在衛生間的門口，上下掃了眼架子。
問：“你的東西呢？”
蒲曉又呆住了：“……什麽？”
藍桉說：“洗臉刷牙的。”
蒲曉回答：“在房間裏。”
藍桉眉一挑：“為什麽不放到這裏？”
蒲曉道：“seisei姐之前說家裏會有派對，這裏會有人用，我怕影響到別人，而且……”
藍桉不想再聽下去，直接道：“你可以放在這裏。”
“自從我截肢後，家裏再也沒有開過派對。”
藍桉抱着胳膊，睨向蒲曉，“當然，這都随你，只是惜姐跟我說，你這樣看着像是随時準備離開。”
東西都在自己屋裏，離開時只要一收包袱，就能利索離開。
惜姐……？
蒲曉默了默，是剛才別惜來給她送牛奶，看到了？
那為什麽別惜自己不跟她說，而是去跟藍桉說呢？
是因為……藍桉是這個家的主人麽？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下一秒，主人發話了：“沒人讓你離開。”
蒲曉擡頭看向藍桉。
藍桉平淡如水地說：“說實話，你爸受不受傷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不在乎，因為這種賠些錢就了事了。之所以會答應讓你住進來，只是鵑鵑姐待我的好，我都記着。你知道嗎？我出車禍的那段時間，罵跑了不少保姆，鵑鵑姐知道後，有跑來照顧過我，也被我兇了…但她非但不生氣，還一直遷就着我。我很感謝她。所以，只要不是你想主動離開，你可以在這兒住到約定的時間。”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在藍芸跟她商量要讓蒲曉住進來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小時候收到的那張皺皺巴巴的信封和紙上醜醜的字跡，以及那一塊二。
她想這樣的人，才應該真正地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藍桉說完朝她的房間走。
走遠幾步，沒聽到身後有動靜。
她扭頭，見蒲曉沒跟着她，唇齒微張：“嗳。”
蒲曉循聲擡頭。
不管過了多少年，蒲曉都會記得這一晚。
恐怖的能摧毀世界的暴雨天，昏沉沉的過道中，一個身上閃耀着銀色蝴蝶光，如同濯濯空谷的人站在幾步之外，對她說：
“先前你說成為朋友的事……”
窗外的風雨聲忽然消失，藍桉有些別扭勁兒的聲音清晰起來。
“我可以考慮一下下。”
從這一句話起，藍桉點亮了她的一生。
-
藍桉說完就有點後悔了。
因為——蒲曉又拿她那雙烏溜溜的眼呆呆地望着自己了。
眸裏含着驚喜、激動、開心……還有好多複雜的，藍桉看不太懂的情緒。
她不懂，她還沒完全答應呢，這呆瓜樂什麽？
藍桉受不了蒲曉這樣的眼神。
就像是森林裏的一頭鹿濕漉漉地望着你，跟你要手裏的青草吃。
——好萌。
萌得藍桉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藍桉臉微微發熱，這對她來說不是個好的反應。她是在害羞？怎麽可能？她沒事幹害羞做什麽？還因為蒲曉害羞？
“嗳！”藍桉氣急敗壞地低喊了聲，“你看着我|幹什麽？”
蒲曉瞬間低了下頭。
藍桉：“……”
低頭！又低頭！又低頭一聲不吭！
“你的特點不是低頭，我看是氣人！”
說着，藍桉走到蒲曉身前，伸手，食指勾上蒲曉下巴，将其擡了起來。
結果下一秒她就怔住了。
因為蒲曉那雙眼水汪汪的。
這孩子……咋又哭了？
水做的？
不能是被自己感動了吧？
藍桉不自然地咳了聲，又看了一眼蒲曉，說：“想和我成為朋友很簡單。”
她微擡下巴，眸光清傲地提出要求：“第一，以後不要我一說什麽或者一看你，你就低頭。要擡起頭看我，對着我的眼睛說話。”
“第二——”
蒲曉吸鼻子的聲音打斷了她。
藍桉垂眸，蒲曉眼裏的水汽好像更厚了。
玻璃窗上的雨水都沒她眼裏的霧氣足。
霧蒙蒙的，心也跟着難受。招人煩。
“第二——”
蒲曉的眼睛裏蓄的水汽濕潤得不行，看得人心都化了。
第二……
她剛想說什麽來着？
輕揚下巴，她說：“第二暫時沒想好，以後再補充。”
藍桉放下手，但又覺得剛才摸到的手感還不錯，又擡起手捏了一下蒲曉臉頰，餘光掃到蒲曉泛紅的眼，她半喟嘆：“哭什麽？我又沒欺負你。”
蒲曉擡起手，用手肘擦着眼角淚水，小聲說：“你喜歡我，我就——”
藍桉匆忙打斷：“誰說我喜歡你了？”
蒲曉眨巴着眼，老實道：“你說會考慮和我做朋友……”
藍桉手從蒲曉臉上拿下，提問：“我有說喜歡你三個字？我也就說了個你字，占‘喜歡你’的三分之一。”
蒲曉斟酌着，幾秒後，不确定地詢問：“那…剩下的三分之二補滿了，我們就是朋友了嗎？”
藍桉：“……”
她：“是這麽算的嗎？”
蒲曉搖搖頭，“我不知道。”但她又點點頭，“是這麽算的。”
蒲曉一臉真摯，誠懇地說：“我喜歡你，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放低語氣，“藍桉，我補上剩下的2/3，你不要考慮了，好不好？”
“而且……”蒲曉喏聲說，“你那天說不分你的我的，所以我喜歡你，也就代表你喜歡我，是吧？”
是是是是是你個大頭鬼！
哪是這麽算的！
這人邏輯思維這麽混亂嗎？不對，蒲曉是不是故意的？
藍桉眸光凝向蒲曉。
蒲曉被她看着，下意識就想低頭，可想到剛剛藍桉說的《成為朋友就要遵守的守則》，她就硬生生将要低下的腦袋梗了起來。
怯懦的接受藍桉的目光。
她們四目相對。
或許蒲曉的眼睛會說話，或許她們成為了朋友，開始了解彼此。
這一次，藍桉好像看清楚蒲曉為什麽低頭了。
半晌，她眸色沉穩，清冷開口：“三分之二還不夠，你得是三分之六。”
三分之六？
蒲曉不解這是什麽意思？是得以二，她們兩個人的意思嗎？
好在藍桉很快為她解答了。
“你要做到全部。”藍桉凝着她的眼睛，輕聲說道，“喜歡我的同時，也要喜歡你自己。”
蒲曉怔然。
喜歡……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