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第二天，黎原起了個大早。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她一個人悠哉步行到學校，一不小心又成了第一個到班級的人。
專心背了會兒忘的差不多的文言文，邵楠楠和王岳謙同時踩着早讀課鈴聲進班了。邵楠楠慌裏慌張的，劫後餘生似的說：“差點當着王老頭的面遲到，吓死我了！”
黎原淡淡一笑，嘴上背書沒停。
王岳謙依舊那副嚴肅的神情在班級巡視，這一次，他又朝着一個方向，勾了勾手指，然後自己出了教室。
邵楠楠一直盯着他的舉動，輕輕“啊”了一聲：“是他啊，他來上課了。”
黎原聞言擡頭，那是一個模樣清秀的男生，個子不高，戴着個眼鏡，看着挺秀氣的。黎原對他沒印象，看一眼就重新低下了頭。
邵楠楠在一旁唉聲嘆氣道：“林北呈有他這樣一個弟弟也是真可憐。”
黎原又背了一會，才突然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邵楠楠被她的反應吓一跳：“怎麽了？”
“你說……這是林北呈的弟弟？”
“對啊。”邵楠楠一臉的莫名其妙：“你不知道嗎？他兩只是不在一個班而已啊，林北呈以前還會下來我們班找他的。”
“他叫什麽名字？”
“喬立明啊。”邵楠楠又是那副擔憂的神情看她：“你真是，被砸了一下腦袋人都砸傻了。什麽都不記得。”
黎原尴尬一笑：“他們兩人不是一個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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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正常嘛，又不是親兄弟。林北呈以前借住在他舅舅家裏，後來他舅舅生重病死掉了，只剩下他和表弟表妹了。這喬立明也真是，他們家積蓄本來就不多，還總是逃課，不好好學習，難道真的要指望着林北呈一個人撐起一個家嗎？”
她自己也是有弟弟的人，所以深深地共情了林北呈。
黎原驚訝道：“你怎麽知道那麽多？”
邵楠楠白她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書呆子，只知道看書，一點也不八卦。”
黎原頓覺心亂如麻。
她想到了上一世，淩雲升的話宛如在她耳邊：“他弟弟一怒之下去找混混拼命，結果命沒拼成，走路上被車撞死了……慘吶，慘吶。”
王岳謙要說的話不多，喬立明很快就回來了，面容含怒，顯然是不高興的樣子。黎原默默注意着他，看着他習慣了似的坐回那個堆滿掃把和拖把的位置。黎原的心忽然間波瀾起伏。
如果他還只是一個故事裏的人，無論他發生什麽黎原都無所謂。但現在這個人活生生的就在她面前，她已經沒辦法再把他當成一個扁平的角色。她替他覺得可悲，因為他也許真的會死，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
黎原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把心思全部投入學習，不要在乎與自己無關的人事。可她依然不自覺攥着手指，攥得很緊很緊。等早讀課下課鈴聲響起時，她嘴裏還在念念有詞地背着書，手上卻早已紅痕累累。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悲哀的是他和他們的結局，還是那個一直冷眼旁觀的自己。
……
平靜而無聊的一天過去，放學鈴聲終于在晚上響起，教室裏窸窸窣窣，黎原疲憊地收拾起東西。
她的狀态不太好，好像又回到了過去高中那種感覺，每一天，無驚無喜，索然無味，讓每個人的色彩在時光的畫卷裏都一點點地喪失掉，她像是被命運支配着向前的傀儡。
剛走出教室幾步，邵楠楠追了上來，挽住她的手道：“今晚跟你一起走！看你這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樣兒。”
她的精氣神總那麽足，像是永遠不會累一樣。聽着她在耳朵邊熟悉的叽叽喳喳，黎原略感舒心了一些。
走出校門，兩人不同路，邵楠楠依依不舍地粘着她說話時，忽然迎面走來一個男人，高高瘦瘦，叼着根煙，眯着眼沖邵楠楠說：“你弟找你。”他朝着某個角落指了指。
邵楠楠疑惑地朝角落看了一眼，好像什麽都沒有：“……找我？你是哪位？”
男人無聲笑笑：“他欠我錢不還，讓我找你要。你去看看呢。”
邵楠楠本來就不設防，聞言更是皺了眉，怒氣沖沖地就要跟他走。
黎原覺得不對，伸手想攔住她。男人卻好像早料到一樣，不輕不重地拍開她的手，沖另一邊努了努嘴。
黎原順着那方向看過去，頓時偃旗息鼓。
是江馳，抱着手靠在一輛車前，笑嘻嘻盯着她望，那好整以暇的神情和初見時簡直沒什麽兩樣。
黎原不禁想到昨晚，林北呈冷冷的聲音：“他這人不好對付。”
那邊邵楠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黎原抿了抿唇，主動朝他走去：“你找我？”
江馳輕嗤一聲：“本來可以手機上聯系，誰讓你給我一個假號碼？我只好再來跑一趟了，誰還能有我這樣的誠心，天地可鑒啊……”
黎原指着邵楠楠消失的角落說：“那邊怎麽回事？”
她神色平靜，語氣也淡淡的，既不見羞澀，也不見緊張，絲毫不理會他的調情，像一切都容不入她眼中。
可她越是這幅清高樣兒，江馳心裏就越癢癢。讓他扮演社會渣滓，把九天仙女拽下神壇，甘願匍匐被他蹂躏，那多有意思啊。
“放心，她這次沒事兒，下次嘛……說不準。”
黎原詫異道：“怎麽，還想拿她威脅我？”
江馳樂了，他微微低下頭，離黎原又近了一些，有點暧昧的距離，黎原皺了皺眉，稍稍退開。
江馳把聲音壓低，像惡魔的低語：“我知道，你是個沒心的，別說威脅你了，她就算被我整死了，你能為她灑兩滴鱷魚的眼淚嗎？”
黎原面上沒有表情，雙手卻驀地攥緊。
“放心，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擾我們。那丫頭太蠢了，我對她可沒興趣。”
江馳抱着胳膊，笑得很嚣張，好像把她從頭到腳看穿了。
黎原沉默不語。
昨天淩雲升剛和她吵完，今天江馳就來找她。這當然不是巧合。
他們二人光是站着就像一道風景線，周圍不時有人看過來，目光打量，議論紛紛。
江馳是個混不吝的，笑說：“這兒人多，不如跟我去個安靜的地方樂一樂。”
黎原說：“我要是不去呢？”
江馳當即不滿地“啧”了一聲，撓了撓下巴：“我可不想粗魯地把你請走啊，懂事一點嘛，趁我現在還溫柔，幹嘛不享受呢？”
黎原望着虛空沉思。
忽然，一個女孩路過她，抓住她的胳膊。她顯然是很緊張，眼神不敢看向江馳，聲音微顫，強裝鎮定道：“黎原，好巧啊，你也在這？要不要一起走？”
黎原茫然地看向她，覺得眼熟，好像是班長，叫什麽她忘了，好像姓舒？
舒檬對她一個勁地使眼色，面上春風得體的微笑。她路過這裏，正好看到黎原被一個“不良少年”纏上，就想幫她一把。
江馳面無表情地“哇”了一聲：“真善良啊。”
陰陽怪氣什麽。
黎原給舒檬回了一個感激的微笑：“這是我朋友，我跟他說會兒話，沒事。”
舒檬狐疑地看了眼江馳，他渾身散發着桀骜不羁的氣質，看起來不像本校的，黎原怎麽會交這種朋友？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她最後問了一遍。
黎原搖搖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謝謝。”她低聲道。
舒檬還想說點什麽，被同行的女生拉走了。
同行的女孩拽着她走遠，在舒檬耳邊嘀咕道：“我就說她是自願的吧，你還不信。那男的一看就是個不良，她跟這種人都能談笑風生，私下裏還不知道幹些什麽勾當呢！”
舒檬聽得直皺眉：“你別這麽說，我覺得她不是那種人。”
女孩不屑一哼，但也沒再多說。
舒檬不禁回頭望了一眼，黎原的背影瘦瘦小小的，就那樣挺立在人流裏，像一棵孤獨的樹。
江馳的背影籠罩着她，而她一動不動。
……
江馳看着舒檬離開的方向，咂摸說：“這丫頭長得也不賴。”
黎原聞言，眉頭一蹙：“比我漂亮？”
江馳哈哈一笑：“當然比不上你，雲泥之別，你是雲，你最美。”
黎原說：“那你就禍禍我一個吧，別到處發情。”
江馳一愣，反應過來，眸色一沉：“你還拐着彎兒地護上了？”
黎原不接他話頭，只說：“走吧，朋友。”
江馳“哼哼”笑了兩聲：“這可是你心甘情願的。”
黎原一時沒說話，江馳就拽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車上去。
他的動作不重，但黎原沒有準備，差點被絆倒了，腳下一個踉跄。
黎原皺起眉，江馳立刻讨好似的笑笑，放開手，彎下腰來，擺出一個“請”的姿勢，像奴才請佛一樣。
這幅地痞流氓的模樣和紳士的姿态極不協調，黎原“噗嗤”一聲就樂了。江馳見她笑，心裏更是高興，說：“你這小羊入虎穴，怎麽一點也不怕？”
黎原說：“怕什麽？”
江馳沒解釋，只是深深望着她，像要用眼睛電死她，把她的心奪過來。
可黎原看也沒看他一眼，上了車以後，就靜靜望着車外出神。
一陣安靜之後，江馳默默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是不怕，你只是猜到我不敢動你罷了。”
黎原稀奇地看他一眼：“你腦子轉得倒挺快。”
江馳無奈地看着她，良久無言。
黎原說：“你和淩家一個走白的，一個混黑的，按理說你不該怕他。是不是你上頭那位跟他有什麽生意要談，才讓你這麽忌憚？”
江馳舔了舔後槽牙，一瞬間竟然有種想把她扔下車的沖動：“老子他媽的就是老大，哪來上頭的人。”
黎原淡淡“哦”了一聲，也不知道信沒信。
她的頭微微靠着窗，似乎有點疲憊，耷拉着眼皮，只偶爾看兩眼窗外的風景。
江馳心裏那種難耐的感覺又浮現了出來。
論樣貌，她的确是不可挑剔的絕色，清純中又有幾分難得的缥缈絕塵之感。但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歡這種類型，江馳自認為也不是鐘愛這款，可不知怎的，一看見她那雙清高的眼睛，他的心裏就像有野獸叫嚣，即使不愛，也想占有，似乎通過這種方式就能證明點什麽。
他想起白天那個飯局，吃到一半，淩雲升給他遞了根煙，喊他出去。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淩雲升打開手機，點開一個頭像說：“這是你吧？”
真是多虧了黎原啊，江馳扯了扯嘴角。
淩雲升淡淡的聲音說：“別碰她，但是……給她點教訓，不然她不長記性。”
江馳一愣，淩雲升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心裏有個數。”
他又不是淩雲升肚子裏的蛔蟲，能有個什麽數。
江馳回過神來，靜靜地看着身邊坐着的黎原。水靈靈一個小姑娘，淩雲升怎麽舍得呢？究竟誰比誰更無情？
路上有點堵，車并沒有開多久，當黎原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那張熟悉的閃着七彩霓虹光的招牌——妖精天堂。
江馳說：“記得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
黎原盯着那招牌出神。
江馳沉浸在煽情的回憶裏： “當時你就靜靜站在對面，手裏捏着一根煙，眼裏什麽情緒也沒有，幹幹淨淨的，我……”
黎原打開車門，直接下車。
江馳沒說完的話就那麽卡在嗓子裏，朝着她咬牙切齒道：“你丫的對浪漫過敏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