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在衆人揣測的目光下，黎原強忍不耐，随着王岳謙出去。
辦公室裏，王岳謙打開保溫杯喝了口水，砸吧砸吧嘴，開始對她新一輪的輸出。
他講的無非就是那些，什麽穩住心态，成績最重要，高考在即，守好本心，諸如此類。
總之，是只字不提他工作上的失職。他但凡肯替黎原解在班上釋一句，也不至于讓黎原陷入這等水深火熱的境地。他自以為是地将事情的始末緣由壓下，以為光憑這樣就不會引起無關的風聲非議，一大把年紀卻天真的可笑。
黎原的思緒兜完一圈回來了，他終于講完了，揮了揮手，放她離開。
黎原松了口氣，出門後還幫忙把辦公室門關上，轉身卻看見不遠處守着個人。
是林北呈，他抿着唇，上前兩步，想跟她說些什麽。黎原卻目不斜視，像沒看到他一樣，徑直略過了他。
兩人擦肩而過，林北呈在她身後呆呆地站了半晌。
上一次，她這麽冷地看着他，是什麽時候？
林北呈敏銳地感覺到，黎原好像生氣了。
至于她為什麽生氣，林北呈毫無頭緒。但他有種感覺，他要完了。
……
到了晚上，街上霓虹燈的招牌一片一片地亮起。
淩雲升坐在一個酒吧裏，這裏算是個清吧，音樂流水一樣的舒緩柔和。在他身邊坐着一個戴眼鏡的小青年，手裏端着個筆記本，沖着他無奈地搖搖頭。
查不到，根本查不到嘛。他林北呈的做事風格，一向都是幹淨利落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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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林北呈如約而至。淩雲升揮了揮手，那個眼鏡男就抱着電腦自覺坐到另一邊了。
林北呈随意地躺進沙發椅裏，翹起一條腿，閉着眼揉了揉額頭，姿态慵懶散漫。
淩雲升瞧着他疲倦的神色，叫人給他上了一杯酒。
林北呈不想浪費時間，問：“什麽事？”
淩雲升也就跟他開門見山：“錄音是你放的？”
林北呈微微一笑：“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雖然早就料到，但他如此乖張的語氣還是讓淩雲升心頭一刺，他一直很少受挫，但在林北呈這裏卻從來撈不到好處。
“你是什麽時候，在我的手機裏安的監聽？”淩雲升用最平靜的語氣，問出了一句平地驚雷。
林北呈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态度懶散，有幾分漫不經心：“你的人連這個都查不出來？”
眼鏡男在隔壁桌縮了縮腦袋，自慚形穢。
淩雲升沉思片刻，說：“如果你這次不把錄音放出來，我還蒙在鼓裏。你明明可以監聽我更久的，為什麽？”
林北呈譏諷地笑了下，回答道：“從黎原被江馳帶走的那一晚起，我就知道，你已經不值得我信了。至于其他，我對淩霄的公司可沒興趣。”
也是黎原被帶走的那一晚，他才做了這個決定。
穆川因此總在他面前嘆，殺雞焉用牛刀，大動幹戈就為了盯着一個淩雲升，何苦來。
淩雲升聽懂了他的意思，更覺得不可思議：“所以……你做這一切，就為了一個黎原？”
服務員給林北呈上了杯酒，血色瑪麗，算是店裏的招牌。林北呈一手撐着腦袋，一手用吸管攪着冰塊，在杯子裏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晦暗的燈光下，他像個優雅又危險的吸血鬼。
“這次……只是個警告。”
他微微勾起唇，燈光在他的側臉投下撲朔迷離的影子，使他看起來越發深不可測。
“我記得我給過你機會，很可惜你沒抓住。”林北呈說，“不要再有下次，這樣我們還可以繼續合作。”
淩雲升咬着牙，強掩住心中起伏。
林北呈是個怪才，可以給他造一條通往生門的船，也能化為刺向他心頭的一把刀。
林北呈松開精致的吸管，重新躺回沙發椅裏。
淩雲升看着他一口未動的酒，諷道：“怎麽，還怕我給你下毒？”
林北呈古怪地瞥了他一眼：“黎正英是個老酒鬼，黎原一直很讨厭聞酒味，你不知道嗎？”
淩雲升徹底無言。
這個怪才，居然真是個戀愛腦，難以置信。
“別緊張。”林北呈看出他的緊繃，泰然自若道，“你現在怕的不應該是我，最近，有個人在湘城露面了，你知道嗎？”
淩雲升眼皮一跳：“誰？”
林北呈笑了笑，說了個名字。
淩雲升突然就感覺一陣喘不過氣來，猛地一拍桌子，震驚道：“他還沒死？”
桌上的紅酒杯歪倒了，杯中液體順着桌沿流下，浸濕了淩雲升的衣服。
旁桌的眼鏡男趕緊招呼着服務員來給他擦幹，淩雲升緊緊攥着拳頭，對外界的一切恍若不覺。
林北呈說：“淩霄把他養在另一個窮山僻壤，不為人知，還給他改了姓名。對你們兩兄弟，你父親的态度好像也沒太大的區別嘛。這次來湘城，是巧合嗎？你自己判斷吧。”
淩雲升嘴角忍不住地抽動：“他的消息都斷了多少年了，你怎麽知道那就是他？”
林北呈神色平靜，以退為進：“你當然可以選擇不信我，我還是那句話，合不合作，一切取決于你，淩雲升。”
淩雲升冷冷地笑，咬牙切齒道：“反正你不會告訴我，他在哪裏，是嗎？”
林北呈思考了一下，卻搖了搖頭：“應該說是，我不會告訴他，你在哪裏！”
淩雲升愣住，林北呈淡淡道：“你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行事果斷，心思手段都比你更狠絕。為了繼承淩霄的産業，他做了很多……”
淩雲升瞬間心跳得劇烈，“幫我！”
林北呈輕輕一笑：“我當然會幫你，別緊張，他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麽難對付。我所求的不多，你都知道……”
空氣似乎變得焦灼起來，兩個少年之間氛圍十分詭異，仿佛隔着把利劍，橫着座天塹。
最後，淩雲升咬了咬牙，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字：“行！”
劍拔弩張的氛圍下，他的妥協，讓一切塵埃落定。
林北呈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滿意足，便打算要離開。
起身前，卻好像又想到什麽，眉頭一皺。
淩雲升一看他皺眉，心裏就往下沉。他現在真是徹底被林北呈折服了，林北呈的一舉一動像木偶背後的繩子一樣，牽動着他的命運未來。
沒想到林北呈想了半天，卻是十分認真地問：“黎原好像在生我的氣，你知道為什麽嗎？”
淩雲升覺得這幅場景簡直是太荒誕也太詭異了：“你……你問我？”
林北呈敲了敲桌子，自嘲一笑：“也是，你怎麽會知道。”
淩雲升差點想把面前的酒潑在他臉上。
但他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等林北呈離開以後，淩雲升才像渾身卸力了似的，整個人倚進沙發裏。
世界上怎麽會有林北呈這種人？他看上去一無所有，卻又好像掌握着一切。而淩雲升自己呢？他看上去掌握一切，其實……什麽也沒有。
……
林北呈陷入了一個苦惱，一個很難利用複雜的網絡和代碼解決的苦惱。
有兩天，他中午故意留在食堂吃飯，制造和黎原的偶遇。黎原一開始還會冷冰冰地瞪他兩眼，第三天，她直接不吃中午飯了，讓林北呈悔不當初的同時，竟然還要心疼她的胃。
他在晚上放學時跟着她，想要找機會聊一聊。沒想到她對自己的腳步聲異常敏感，眼睛都沒看到他，張嘴在黑暗中就道：“你再跟着我，這輩子都別想我理你了。”
他吓得一步都不敢往前，畢竟那可是一輩子的時間，賭不起。
送出去的鮮花禮物都被扔進了垃圾桶，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一概不回。穆川說，他最近敲出來的每一個字母符號都帶着深深的怨氣。
兩周過去，又是一場考試，林北呈沒再打擾她。
成績單公示出來，她依然穩坐年級第一。
這是湘水高中自己組織的一場考試，大概也是對統考中出現的意外感到不滿，才加以彌補。學校為表重視，請了校外企業來投資，舉辦了一個表彰大會。
所謂的表彰大會，一般都是高三學生的特權，他們這屆也算是趕巧。得知消息的時候，大家都小小地興奮了一陣，因為不僅僅能得到榮譽和獎狀，還有相對應數額的獎金。按年級名次來定，幾十到幾百不等，連進步獎都能有錢拿。
這次的表彰大會定在下午兩節課後，體育館舊樓的一樓。
說是體育館，這裏平時已經不常用了。一樓的設施早已老化，籃球架子都被拆了，除了開大會需要借用一下觀衆席和頒獎臺，平時這裏基本無人問津。
黎原提前找到舒檬，聲稱身體不适，需要回去休息，舒檬說：“好，待會頒獎我幫你上去領一下。”
班長真是個好人啊，黎原再一次感慨。
她并沒有身體不适，只是不想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事上，還不如趁這時間回去做兩套卷子。
可她剛出大門，就被一只手抓住。黎原一驚，連忙四下環顧，沒發現別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怒道：“林北呈，你幹嘛！”
林北呈抓着她的手就往樓上跑。
黎原不想在這麽顯眼的地方和他起沖突，只好順着他的力氣跟上他。
體育館雖然有兩層樓，二樓卻常年被廢棄，樓梯間的水泥石灰到處都是，顯然還沒裝修，走廊裏堆滿了雜物廢品，壞掉的課桌椅子，棄置的黑板……
黎原跟着他越走越隐蔽，終于在一個角落處甩開他的手。
“林北呈！”
她真的生氣了。
林北呈抿着唇，說：“我們聊一聊。”
黎原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低氣壓，看來是真的郁悶了很久。
地上一塊巨大的舊木板，黎原就要坐上去。林北呈拉住她，說：“髒。”
兩人都沒帶紙，林北呈想也沒想，就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幹淨。黎原看得目瞪口呆：“你，你……”
林北呈擡眸，眼裏像淬了繁星。
黎原說：“你真是個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