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二樓的走廊是全封閉式,黎原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回廊裏,像從天上飄下來的梵音,似真似幻。

她還肯罵他,就說明事态有所好轉。林北呈反而勾了勾唇。

黎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林北呈問:“是不是那一天我做的太過了?”

也許他不該那麽嚣張,簡直是在給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貢獻資源。

黎原扯了扯嘴角:“你每一次都做的挺過的。”

林北呈不明白。

黎原問:“那一天,那個叫汪勇的,你為什麽打他?”

“……他應該有個教訓。”

“是因為我嗎?”

林北呈不說話,是在默認。

黎原又問:“那一晚,你為什麽要打淩雲升?”

林北呈低下頭,似乎不想回答。

“也是因為我,對嗎?”黎原苦笑了笑,“你是覺得他背叛了我,就活該被你打死?”

林北呈搖頭:“我下手并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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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會将他打死在學校。

“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淩雲升?”黎原問他,“或者說,你們其實很熟?”

林北呈避重就輕:“我們是有點合作。”

什麽樣的合作,能讓淩雲升幫着他在汪主任面前說話,能讓他那天即使挨了打,也沒有選擇報複回去,能讓他完全不追究自己被錄音廣播的事,甚至還幫着遮掩。

黎原嘆了一口氣,道:“林北呈,你兩次打人,都是因為我。可你選擇這麽偏激的方式,卻不是我開口讓你做的!”

林北呈指尖輕顫,面露迷茫。

上輩子,他弟弟慘死,妹妹被殘害。法律和正義沒能拯救他,他迫不得已用最激烈的手段,讓自己粉身碎骨,讓五條邪惡的生命陪他一起堕入地獄。

可是,在那個黑漆漆、冰冷冷的雨夜,他也曾站在自己床前,麻木無神的雙眼,和那一個輕輕的吻,像蝴蝶在生命的最後一秒奄奄一息地扇動着自己的翅膀。那是在對她求救,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一點眷戀!

黎原眼眶有點濕潤了,她偏過頭,不想讓林北呈看見,她說:“也許不全是你的錯,也許只是因為我太膽小吧。但是……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你要是再用這種極端暴力的方式,游走在法律之外,傷人傷己,最後把自己搭進去,我……我寧願自己一開始就不認識你!”

林北呈看見她眼裏閃爍的淚光,心中動容。

原來,是因為這樣。

“你是不是……”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哽住,竟然有些不敢說下去。

黎原才不放過他,眉頭一皺:“什麽?”

林北呈讪讪地摸了摸鼻頭,道:“你是不是在關心我?”

黎原張大了雙眼:“這是重點嗎?”

林北呈卻認認真真地看着她,道:“對我來說,這就是重點。”

一片苦口婆心全成了廢話,黎原把頭埋在臂彎裏,不想理他。

林北呈卻在此刻湊近她的耳朵,輕聲道:“別怕,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答應你,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一定會控制好自己。”

世界上大概沒有第二個人比黎原更清楚,他這句承諾的分量有多重。

那是數條生命的重量,言語不堪重負,也難以托舉,唯有時間可以檢驗一切。

但得到林北呈的承諾,黎原總歸是安心了一些。

林北呈笑道:“黎原,我是個好人。”

黎原翻他一眼,他說這話就是純純報複。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還是跟我一樣,當個禍害吧。”

林北呈被她的話逗得直樂。

他說:“那天我回了班級一趟,看見你給我帶的早餐了。”

黎原埋着頭悶聲就否認:“誰給你帶的,不是我。”

耳邊傳來他嗤嗤的笑。

黎原慶幸她埋着頭,這樣林北呈就看不見她的窘迫,也看不見她偷着樂。

林北呈懶懶地舒展了一下身子,長長喟嘆一聲:“能得你一頓賞飯,此生無憾了。”

黎原不喜歡他這種說法,擡頭道:“瞎說什麽呢?你這輩子還有那麽長。”

林北呈溫柔地注視着她。

黎原看着他的神情,覺得他跟初見時真是大不相同,看着順眼了許多。

“林北呈,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

“之前在巷子裏,你到底為什麽不等我的藥?”

林北呈哽住了,他還以為這事早就翻篇了。

黎原想了一會,說:“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想起,那時還發生了一件怪事。用籃球砸我的男生,聽說因為有人舉報他校園霸淩而被學校勸退了。”

話到此處,林北呈目光坦然:“對,是我做的。”

黎原只是猜想,聽他承認,反而驚訝:“為什麽,是他打了你?”

林北呈覺得有點尴尬:“他是在其中之一,當時我的确沒料到他會喊那麽多人來,他實在是太慫了。”

“為什麽?”黎原茫然道:“他跟你有什麽仇?”

林北呈冷冷笑了一下,神情罕見的冷漠:“沒仇,我也會讓他有仇。他既然對你動了心思,我當然不能讓他在學校再待下去。”

黎原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林北呈說:“你放心,我有分寸。那些傷只是看着吓人,其實都沒傷到實處。他得到了懲罰,我也不是白白挨揍。”

看着黎原依舊愣神的模樣,林北呈的心又軟軟地塌陷下來一塊:“而且,我剛剛不是答應了你嗎,以後不會再這樣。”

她不喜歡太剛烈的手段,他就把事情做得委婉一點。溫水煮青蛙的例子比比皆是,他也不是非暴力不可。

由于走廊是全封閉式,即使現在是烈陽白天,體育館的二樓也十分昏暗。

天空雲卷雲舒,從窗戶透進來的一縷縷光線變換着明暗,剛剛好灑在林北呈的臉上,照得他的臉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和他這個人一樣,黎原默默地心想,他就是這樣,亦正亦邪,一不小心,就容易滑脫。

可她回到了過去,來到了他身邊。命運讓她攥緊了他,天意讓她阻止他步入黑暗。

難道……這就是她重生的意義所在?黎原幽幽嘆了口氣。

她沉默了一陣,突然說:“林北呈,你聽見什麽聲音沒有。”

樓下傳來的動靜,熙熙攘攘的人群吵嚷,伴随着悶悶的廣播聲。

林北呈說:“表彰大會開始了。”

“你不去嗎?”黎原說,“我看見你的名次了,你不是班級第四,年級第十嗎?”

雖然物化班體量很小,只有兩個班,卻是整個年級裏當之無愧的重點班。

林北呈挑挑眉:“你竟然還看了我的名次。”

“那怎麽了。”黎原尴尬地咋舌,“我還知道你數學差兩分就是滿分呢,要不是兩語成績太平庸,年級第一就是你的了。”

林北呈笑了笑,說:“我是競賽生,這個成績足夠了。”

黎原說:“我知道。有一次我路過你班級,你那個班主任嗓子都講啞了還在教訓人,說什麽‘你以為你們都是林北呈啊?不用高考就能上大學?一個個心比天高的,先看看自己什麽樣吧。’”

黎原模仿着那個老師陰陽怪氣的神态,把自己都逗笑了:“他平時是不是很看不起你,偏偏你又争氣,他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林北呈看她兩眼,顯示關注的重點不同:“不在一個樓層,你……路過我的班級?”

黎原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怎麽又說漏了嘴:“……這不重要。”

林北呈一只手撐着額頭,眼睛裏流光溢彩,忍不住笑彎了腰。

他好像很少像今天這麽開心過,黎原看得呆呆的,只覺得整顆心都要飛出去。可同時她又羞又惱,伸出一只手就捂住他的嘴:“不許笑了!”

手掌觸及他柔軟的唇,親密的動作,奇怪的觸感,兩人都愣了一瞬。

林北呈還沒反應過來,黎原就閃電般松開手,假裝無事發生,只有臉蛋還紅撲撲的。

林北呈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心如鼓擂。

從他身上傳來一股熟悉的幽香,黎原問:“你是噴了香水嗎?”

林北呈:“?”

黎原說:“你身上總有花香。”

林北呈了然,問道:“想知道是怎麽來的嗎?”

黎原點點頭。

林北呈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跟我來。”

黎原問:“你不參加表彰大會了?”

林北呈嗤笑一聲:“沒一點含金量的獎,要來幹嘛。”

這一點倒是和她不謀而合。

黎原一直盤腿坐着,乍一起身,腿腳就發軟,林北呈反應迅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撐起來,才避免她摔個踉跄。

“腿麻了?”

黎原有點尴尬地點點頭。

林北呈重新扶着她坐下,自己蹲在她身前,在她的小腿上不輕不重地揉捏了起來,力道剛剛好。

修長的雙手,富有骨感的美。

黎原揪着自己的裙子不說話。

過了一會,她慢慢地緩過來,細聲道:“好了。”

林北呈低低地“嗯”了一聲,聲音有點啞。

黎原仔細一看,他的耳朵紅得都要滴血了,還強裝鎮定呢。

他拉着黎原站起來,在二樓兜兜轉轉,拐了好幾個彎,牽着的手也沒松開。

黎原一路跟着他,目光在二人緊扣的雙手上停了又停,心裏一片片波瀾起伏。

林北呈說:“我經常來這,這裏我比你熟。”

确實,體育館很大,他幾個彎一拐,黎原已經迷失了方向。

他帶着她停在一個角落,角落三面都是牆。不同的是,其中一堵牆上有個緊緊貼在上面的直梯,梯子離地面一兩米高,剛剛好到黎原的頭頂。

林北呈說:“想上去看看嗎?”

黎原驚訝極了:“這兒怎麽會有個梯子?”

林北呈說:“兩年前學校搞的弘基計劃,想大力裝修體育館,結果經費不夠,直到今天也沒重啓。這梯子是供裝修工攀爬的,所以離地面很高,普通人上不去。”

黎原無語:“你知道普通人上不去,還問我想不想上。”

林北呈笑道:“普通人上不去,但你我不是普通人。”他蹲在地上,“你踩着我的背,我送你上去。”

黎原膽戰心驚的:“這……這梯子都鏽了,萬一我爬到一半斷了怎麽辦。”

樓頂離地面三四米高呢,摔不死也得摔殘。

林北呈說:“我先上給你看看。”

黎原張了張嘴,沒說話。

林北呈拍拍手,往後退幾步,又往前猛地一躍,一只手就抓住了梯子的中間。

他動作很快,黎原還沒看清,他一只腳輕輕蹬了一下牆壁,另一只腳就搭上了梯子,三兩步翻上樓頂,動作幹淨利落。

看起來鏽跡斑斑的梯子卻意外的很堅固,全程紋絲不動。樓頂是個大天臺,林北呈站在上面俯視她,很是得意,面上帶着不可一世的笑。

黎原的心怦怦狂跳。

林北呈又轉身下來,踩着最後一截梯子一躍而下。他動作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林北呈拍拍手,問她:“上嗎?”

黎原說:“上!”

林北呈忍不住笑了,他背着光,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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