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一周的時間能有多長?
黎原不知道,但她覺得,自林北呈走後,接下來的一周大概就是她人生中最難捱的一周。
剛到周五,趁着黎正英還在家,黎原就開始裝病。她前一晚刻意熬了個通宵,把臉色搞得蠟黃憔悴,黎正英見了不疑有他,二話不說就給她在學校請了病假。
當他提出要送黎原去醫院的時候,黎原又“懂事”地拒絕,謊稱只是太累,休息幾天就能好。
黎正英當然樂得自由自在,他前腳剛離開家門,黎原就開始收拾東西,直奔林北呈家中。
林北呈早已坐上了前往市區的大巴,小琴為她開門,一見到她就高興地抱了上來,家中只有她和一個輪值的保姆。
喬立明不在學校上課,也不在家中。黎原徹夜未眠,只覺得頭疼。
她從小琴的手機上拿到喬立明的號碼,撥了過去。喬立明起初還有點詫異,聽完她的問題,只說:“我有個朋友在住院,需要人陪,這幾天都不回去住了。”
什麽樣的朋友,竟然這麽重要,連小琴都要排在後面。
黎原要了個地址,再三囑咐小琴不要出門後,趕去了湘城人民醫院。
她在路上買了個百合花籃,找上心內科的病房,整個人顯得格外紮眼。喬立明一眼就看到她,還很驚訝:“你真的找過來了?這麽快。”
黎原在電話裏說要來探望一番,他還不信,以為是客套話。畢竟兩人即使在同一個班級,也說不上幾句話,可謂是完全不熟。誰知道黎原挂完電話就直接趕了過來。
黎原禮貌笑笑,病房裏其他病人都不在,只有白莺莺半倚在那裏,眼神冷靜地打量着她,手上還吊着水。
黎原和她的眼神對上,呼吸一窒。
妖精天堂,光潔的腳,玫紅的指甲油,她是江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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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立明尴尬地給她介紹:“這就是我的朋友,她叫白莺莺,剛做完手術,還在觀察中……”
他生怕引起誤會似的,又轉身對白莺莺解釋道:“這是我同班同學,黎原,她……她……”
他也不知道怎麽說,黎原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簡直是莫名其妙。
白莺莺嘴唇一勾,“不用你介紹,我們認識呢。”
她聲音婉轉,尾調上揚,即使在病中也有種別樣的風情。
喬立明摸摸腦袋,一頭霧水:“你們認識?”
黎原回過神,觑了眼喬立明緊張的神色,一瞬間覺得思緒清明許多。
“當然認識,不然我來這幹嘛。”
她把花籃放下,平靜地對喬立明道:“我跟她說會兒話呗,要不……你先去忙?”
這是趕他走了,喬立明雖然覺得有點古怪,可看着白莺莺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他只好點點頭:“行,那我去買點吃的來。”
喬立明離開,貼心地把門掩上。病房裏只剩白莺莺和黎原兩人。
白莺莺懶懶的視線落在黎原身上,掃過黎原黛黑的蛾眉,剪水樣的雙瞳,和那盈盈一握的纖腰,語含幽怨地說:“你長着這副尤物的樣子,難怪江馳和林北呈都疼你。”
黎原并不喜歡她這表述,但她抓到重點,“你也認識林北呈?”
白莺莺勾唇:“我認識他,可比你認識他更早。”
這話是存心想激她,但黎原神色平靜,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黎原沉吟半晌,突然說:“問你個問題。”
白莺莺眉一挑,等她開口。
黎原湊近她的耳朵,輕飄飄問出一句話。
白莺莺卻驀地愣住,睫毛一連顫了幾下,深深吸了口氣。
她并沒有回答,但黎原從她的反應裏得到了答案。
黎原輕輕一笑:“我猜對了?”
孫李兩人涉黃涉毒,這是上輩子就被查處過的事實。黎原只是一直拿不準時間,現在看來,從這個時候就已經出現了苗頭。
難對付的從來都不是江馳,是藏在他背後指使的老板。白莺莺跟着他厮混許久,又怎麽可能一點風聲都察覺不到。
白莺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黎原說:“別裝了,你要不是躲着江馳,現在在醫院裏陪着你的能是喬立明嗎?”
白莺莺被她說得一噎,臉色難看:“什麽意思啊?我他媽還不能有個備胎了?”
黎原沉默片刻,問她:“喬立明為了你連同學的錢都偷,這事你知道嗎?”
白莺莺一愣。
“當然,後來他也還回去了。林北呈說他是為情所困,無奈之舉,我猜……是你剛好要動手術缺錢吧?”
“你連做手術的錢都沒有,江馳不缺錢,他怎麽不幫上一幫?以他的性格,像你這樣上趕着的肉,不吃白不吃。看來只能是你自己鬧別扭,躲着他了。”
白莺莺聽得臉都黑了,沉默半天,吐出一句:“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黎原問:“江馳最近幹些什麽了?連你都要躲着他。”
白莺莺抿着嘴,不吭聲。
黎原沉吟片刻,說:“一般賣那種東西的人,深知其中的危害,自己都不會沾。但是手底下的人就不一樣了,想要他們忠心,有時候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江馳是不是……”
她沒說下去,但白莺莺聽懂了她的意思,冷笑道:“有本事你就報警啊,看看能不能抓得住他?”
黎原瞧着她的反應,猜道:“那就是他暫時還沒碰了。”
白莺莺恨恨咬牙:“跟你有什麽關系?你一個學生,不在學校裏好好念書,跑來管這些,管得着麽?”
黎原想了想,道:“你知道的,我爸……也就是黎正英,畢竟跟着那兩人辦事,騎虎難下,我總得幫幫他,也是在幫自己。”
白莺莺眼神懷疑,也不知道信沒信。
“你到底想幹什麽?”
黎原冷靜道:“我需要證據。”
白莺莺眸中精光閃過,不緊不慢地給自己調整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道:“我憑什麽幫你啊?”
黎原說:“江馳在那兩手底下辦事,盡心盡業,卻還要被犧牲,他不覺得憋屈麽?”
白莺莺好像有所觸動似的,眸光一顫,淡淡道:“對啊,他就是個傻b。”
頓了頓,又道:“不過他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你看他平時肯搭理我麽?連你都能看出來我不過是塊上趕着的便宜肉,呵……”
白莺莺唇角一勾,撇出個苦澀的笑。
黎原問:“你很愛他?”
白莺莺眼神冷冷地瞥着她,吐出幾個字:“關你屁事。”
黎原了然:“不否認,那就當你默認了。”
白莺莺沒說話。
黎原說:“但我可不愛他,白莺莺,這件事你不做,那就只能我去做。不過到時候江馳是什麽下場,這我就沒法向你保證了。”
白莺莺眉峰一挑,像重新認識了黎原似的,細細打量着她。
“你去做?林北呈知道嗎?”
黎原搖搖頭,笑道:“我知道,上次在妖精天堂,你幫過他。你不是認識他比我認識他更久嗎?他在江馳這夥人面前一向在暗不在明,既然你知道他的性格,如果我在江馳手裏出了什麽事,你要擔心的人應該是江馳吧?”
白莺莺沉默片刻,歪頭看着她:“聽你這話,像是在威脅我?”
黎原說:“就是威脅你啊,誰讓你愛上個渣男?”
白莺莺頓時氣得想笑:“你懂個屁。”
她十分煩躁似的,下意識摸摸自己口袋,什麽也沒摸到,就朝她伸出手:“來支煙。”
黎原說:“我可是好學生。”
白莺莺不滿地“啧”了一聲,伸手就要掏她口袋:“我都看見了,藏什麽呢?”
黎原往後退了一步躲開道:“你倒是沒事,喬立明回來聞到能殺了我。”
白莺莺說:“他聽我的!”
黎原淡淡道:“是麽?”
白莺莺煩躁地抓抓頭發,又重新躺了回去,茫然望着天花板。
病房裏安靜了一會,顯得死氣沉沉。
白莺莺嘆了口氣,道:“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那兩位在湘城算是頂尖的大人物,連姓淩的見了都要客套幾分。你以為光憑你我,就能扳倒他們?我該說你樂觀還是說你傻呢?”
黎原反而道:“你瞧,其實你自己心裏早就有所傾斜了,只是一直沒膽子做。”
大廈轟不倒,拖他們一會兒也好。至少讓他們無暇分心其他事,至少讓小琴平安度過這畢業前的最後一年。
白莺莺問:“你來找我,林北呈知道嗎?”
黎原搖搖頭:“我今天見到你屬于碰巧,決定也是臨時做的。”
她本意只是想找喬立明探探情況,沒想到峰回路轉,白莺莺竟然就在病房。
白莺莺突然問:“你愛他嗎?”
這問題有點突兀,黎原移開眼:“現在說愛有點早吧。”
白莺莺低低笑了:“我以為我算可憐的,沒想到你比我更可憐,你連自己愛不愛的都不知道。”
黎原皺起眉,也沒反駁。沉默半晌,她模仿着白莺莺剛才的語氣說:“那又怎樣?他聽我的。”
白莺莺一愣,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牽動了氣管,連連咳嗽起來,喘不過氣,漲得臉通紅。
黎原頓時手忙腳亂,病房門在此時突然被打開,喬立明聽見聲音,沖進來,一邊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一邊有條不紊地給她倒了杯熱水。
“怎麽咳成這樣?來……喝點水。”
他扶着她,一雙眼睛緊緊粘在她身上,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似的。
這情景,看得黎原都有些發愣。白莺莺眼神游移,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平息下來後立刻道:“好了。”
喬立明把買到的水果放好,問:“你們都聊些什麽呢,聊得那麽激動。”
黎原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白莺莺睨她一眼,淡淡道:“你回去吧,等我消息。”
黎原松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我存一下你的號碼。”
喬立明眼神狐疑,這兩人聊了那麽久,關系卻生疏到連個號碼都沒存?
白莺莺笑了笑:“我有你爸的號碼,還打給你幹嘛啊?別擔心,我會來找你的。”
黎原不太理解,但也沒再堅持。
喬立明複雜的目光望着兩人。
他額頭上的傷已經結了層血痂,但依然很醒目。黎原問他:“最近江馳來找過你嗎?”
喬立明聞言皺了皺眉,撇過臉去,似乎很不想讨論這個話題。
白莺莺知道她在擔心什麽,說道:“我罵過他了,放心吧。有我在,不會再讓他犯蠢了。”
喬立明“哼”了一聲,但也沒反駁。
黎原稍微松了口氣,道:“這幾天我會陪着小琴的,以防意外。”
喬立明有點訝異,在他看來,黎原這舉動屬實有點多餘,過猶不及。
無知者無畏,他還沒有經歷前世那一遭,當然不會像黎原一樣,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黎原也不做過多解釋,向他簡單道了別。
等她拖着疲憊的身軀離開醫院,清風一吹,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恐怕白莺莺是想自己動手,不願意牽扯她,所以才連個電話也不留。
她腳步一頓,回眸望向醫院的方向。
她那些虛張聲勢的話真的有唬到白莺莺嗎?其實白莺莺心中的天平早有傾斜,只是差一個人,差一個理由出來再推她一把而已。
若說這個世界是個巨大的棋盤,白莺莺站在中立的楚河漢界,黎原最多也就是在相對弱勢的那一方,沖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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