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畫框
畫框
兩人回去睡了個囫囵覺，掐着下午快開課的點險險趕到各自的教學樓。
林間剛踏進世界美術史的教室，前幾排一衆玩手機的同學齊刷刷擡起眼睛盯他，目光好似燃燒着一種怪異的火熱，吓得林間腳步一頓，以為自己走錯教室了。
又猶豫地掃了圈周圍一衆熟悉的面容，這才進去找到個角落坐下。
有一個和林間說過幾句話的同學夾着書跨過中間的空位置，一屁股坐在他旁邊，迫不及待地打聽：“林間，你是不是早知道許嘉澍是旭日集團許總的兒子啊？”
林間茫然：“什麽集團？”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同學樂了，在手機上點點點遞過來，“你看看，媒體上都寫着呢。”
林間低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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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面上自動播放的視頻打滿水印，偷拍視角裏許嘉澍身形挺拔，西服剪裁勾勒優越比例，執一杯香槟，唇角含着輕松笑意同其他商業巨鱷攀談。
随便點進一個标題，裏面都有許嘉澍在宴會上的照片。
“學校裏都傳開這事了。”同學好奇問，“你們關系那麽好，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吧？”
林間拿出課本放在桌面上，聞言搖頭，如實道：“我也不知道，我們平時不會聊家裏的事。”
看到那些花裏胡哨的标題和報道，林間更有一種不真切感，好似上面和自己認識的許嘉澍不是同一個人。
前排一個戴鴨舌帽的同學回過頭，笑嘻嘻道:“林間和他只是室友，你當太子爺來學校真心交朋友的？平時看起來關系那麽好，還不是像對我們一樣藏着掖着。”
林間眉間蹙起:“我和嘉澍怎麽相處，和你們有什麽關系？朋友之間也有各自的隐私。”
那個同學臉上有些挂不住，小聲嘀咕：“狗仗人勢，神氣什麽？”
上課鈴聲響起，打斷對話。
他們什麽也沒探問出來，悻悻地回了自己位置。
整個課堂似群蜂般嗡嗡私下小聲讨論，時不時向林間轉來探究視線。
幾乎是下課鈴一打響，就有人起身想往他這邊走，吓得林間抱起課本腳步不停地趕緊離開教室，趕赴他的鑒賞選修課。
去早了，被選修課的同學堵個正着又被旁敲側擊地打聽，林間下課的時候怕被又逮住，溜得飛快，直到上了許嘉澍來接他的車，還按着心口累得直喘。
許嘉澍開着車，在等紅燈的間隙給他遞來一瓶礦泉水，道：“怎麽跑這麽厲害？”
林間咕咚咚喝了小半瓶，好半天才喘勻氣：“好多人找我問你的事……”
“我們也沒想到生日宴會混進媒體，等發現報道的時候已經壓不下去了，索性沒管，順勢給新項目炒了一個話題。”許嘉澍道，“我爸和媒體那邊打過招呼了，不會再盯着我。學校裏等過陣子熱度降下去就好了。我今天上了兩節課，也被教授點起來回答問題，倒是沒什麽同學堵着我。”
林間懵住：“那為什麽那麽多人來問我？”
“說明他們都知道誰和我關系親近。”許嘉澍輕笑一聲，“你今晚還有節就業指導的晚課吧，我陪你去上課，這樣他們就不會來找你了。”
林間略略想象了下許嘉澍陪他去上課的畫面。
——就業老師在講臺上面講校招熱門企業、講怎麽修改簡歷讓HR眼前一亮、面試時的職場禮儀，而許嘉澍作為炙手可熱的集團接班人陪着他坐在角落裏聽這些應聘求職的小知識小技巧，周圍學生讨論偷看他們，說不定還悄悄拿手機拍照錄像……
“我申請看線上的錄屏吧。”林間毫不猶豫道，“今晚不去學校了。”
許嘉澍道：“好。”又在開車的空隙看了眼安安靜靜的林間，問：“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林間愣了：“要問什麽？”
“什麽都行。”
林間神色一片茫茫然的空白，依言努力想了兩秒，放棄了，誠實道：“沒有耶。”
許嘉澍被逗笑了：“不是說有很多同學問我的事嗎？阿間對那些問題的答案不感興趣？”
“他們問我知不知道你家裏的事，有沒有一些什麽內部投資、股票動向的消息。”林間道，“他們要是問你平日喜歡做什麽、喜歡吃什麽，我還能說幾句，但一直在問你家裏的事，我只好說不知道。”
林間又急忙補充：“你也別告訴我，我不感興趣的。萬一我不小心說漏了什麽，他們肯定要追着我繼續問。”
許嘉澍靜了一瞬，道：“我以前從沒說過家裏的事，阿間不覺得有什麽嗎？”
平日來往較多的同學、球場上經常約打球的朋友、一同參加過系內競賽的隊友……稱得上熟絡的人幾乎都給許嘉澍發來信息，打趣他不夠朋友，将身份這麽爆炸的消息藏着掖着，從沒透過一星半點。
“我也沒告訴過嘉澍我家裏的事啊。”林間有幾分不好意思道，“上次暑假你帶我回家，我還見過阿姨呢，算起來還是我瞞得更多。”
許嘉澍生出某種心虛感，道：“……也不用這麽比。”
車輛轉進公寓樓下的停車場，等上樓進門的時候，餐廳裏已經擺好了一桌飯菜，是雇的阿姨拿臨時密碼按時間上門做的飯。
林間坐在位置上，面前單放了一盅冒着熱騰騰白汽的藥膳補湯，禁不住苦了臉。
就算再好喝，也架不住這麽三天兩頭地喝湯湯水水。
林間眼眸亮閃閃地求：“嘉澍，你幫我喝一點吧？”
“喝完。”許嘉澍無情拒絕，“阿姨做的是你一個人的分量，每頓藥膳調理的方向也不一樣，不能少。”
林間眼眸裏的光一下子熄滅了。
許嘉澍寬慰道：“定的三個月的量，要是補湯沒什麽效果，我們就……”
林間精神一振：“不請阿姨了？”
許嘉澍悠悠吐出後半句：“——換一位阿姨。”
林間如遭雷擊，整個人呆坐在那兒，神色可憐失望得像下一刻要哭出來。
許嘉澍唇角輕勾：“逗你的，不喜歡就先歇一段時間，艾灸、藥浴、精油SPA，變着花樣試試，身體總能慢慢養起來。”又補充道：“最好能早上起來和我一起鍛煉。”
“以前是因為住宿舍裏，睡不夠，我起不來。”林間猶豫道，“那……我明早來試試？”
二樓修了一間健身房，空間寬敞，器材齊全，叫林間動了心思。
他以前也試着幫李蘭亭侍弄院子裏的花圃，不到半小時，額頭滿是細汗，拿小鋤頭松土的手腕直打顫，跪在土裏半天緩不過來，吓得李蘭亭夠嗆，抱着他大呼小叫讓孟敬山喊醫生來。
再後來，李蘭亭就不肯讓他幫忙了，一味地勸他回房間裏躺着休息。
許嘉澍嗯一聲，道：“從簡單的來就好，我教你。”
用過飯後，兩人一齊收拾了桌上的空碗放進廚房的洗碗機中。
許嘉澍回書房，林間回房間取電腦申請線上課程，路過書房正要分別時，林間腳步一頓，注意到裏面挂着的某幅畫。
是他畫的那幅寝室合影，不知何時被懸挂在了書房的牆上，是整個書房冷灰色簡約北歐裝潢風格裏唯一熱鬧的色調，顯得格格不入。
“怎麽挂在這兒？”林間啞然，“嘉澍不是說不喜歡……？”
他今天下午睡醒時還想到了這幅畫，奇怪客廳裏不見了畫的蹤影，急着去學校上課，就沒有繼續找。
“這是阿間送給我的第一幅畫，我當然喜歡。”許嘉澍道，“昨晚上是我以為阿間把我放在和小五他們同等位置上，氣昏頭了才那麽說，你別在意。”
“沒事的啊，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林間急切道，“你等我幾天，第二幅畫很快就能畫完……”
兩人同一瞬間想起第二幅畫的內容，一齊陷入沉默。
林間盯着地板，耳根微微暈紅：“我先回畫室了。”
許嘉澍的視線也看向別處，語氣是一派平時的冷靜鎮定：“嗯。”
兩人在走廊上分別，林間步伐微快地回到畫室，在未完成的畫作前坐下，注視了片刻，面頰又禁不住開始升溫發燙。
藝術！都是藝術！
他絕對沒什麽別的心思！
窗外光線悄然變換，化作如墨夜色。
畫室燈光通明，林間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畫室門被敲響，許嘉澍在外提醒早些歇息，林間才覺出久坐後的腰身傳來隐約酸痛。
林間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回房間舒舒服服地鑽進溫暖的被子裏，拿起手機，估摸着畫作大概完成的時間，打開購物軟件尋找合适的畫框。
三分畫七分裱，畫框在林間這兒是最費錢的一項開□□幅合影的畫框是定制的上好胡桃木，幾近耗空了他的存款。
新的這幅畫色調風格偏向華麗靡豔，貼合複古的歐式金屬相框，所需要的價錢更是不菲。
林間打開最近消息的聯系人列表裏一直往下翻，幾乎快拉到底，指尖遲疑在一個陌生頭像前懸停。
好像是這個人，曾問過他的一幅畫的價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