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 39 章

這日早朝的時候, 氣氛非常凝滞。

下面站着的衆位官吏眼觀鼻鼻觀心,沉默立在下首旁觀。

而這氣氛凝滞的原因,有兩個。

一來是因為周家鬧出了件醜事, 禦史臺對于這種家風不正的事情一向都極為熱衷,但凡是被禦史臺聞到了苗頭,定然是要在陛下面前狠狠地參上幾本的。

是以這件事被鬧到了金銮殿上, 好幾位言官上書參周家治家不嚴家風不正, 簡直就是成何體統有辱斯文,奏折上面洋洋灑灑,總之是将周家貶得是個一無是處。

原本這周家也就認下了。

偏偏還加上個楚珣,周家思來想去, 都感覺這件事和威遠侯府怎麽都沒關系, 就算周琰是喜好亵玩人婦,怎麽都不至于要讓楚珣親自動手打斷周琰的一條胳膊。

這二來, 自然是因為這件事還牽扯到了楚珣。

周家也沒想到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位, 思忖了好幾番, 問了周琰許多次,也沒問出什麽, 只說得罪了楚珣。

周家自然是不願意和楚珣起什麽沖突, 但看到周琰的傷勢,還是沒忍住前往禦前提了這麽一嘴事。

他們說得很是隐晦, 也不敢提到底是誰打了周琰,只在殿中提及, 但周圍衆多官吏哪有不清楚這件事的, 目光似有若無地就落在了楚珣的身上。

也不怪旁人好奇, 畢竟周琰這件事又沒進大理寺,就算是他做的事情是渾了點, 也不至于到楚珣要直接動了私刑的程度。

當日在春風苑的消息沒怎麽傳出去,是以朝中大部分人也不知道楚珣到底和周琰起了什麽沖突。

這件事也只是提了一下,随後很快就被揭過。

下朝以後,侍奉在禦前的內仕攔住了楚珣,躬身讓他前往明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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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珣昨日在書房攏共也就只睡了兩三個時辰,此時興致缺缺,問道:“陛下喚我前去是什麽事?”

內仕抖了抖手中的拂塵,笑着道:“這小侯爺與陛下之間的事情,奴婢哪裏敢多過問啊,侯爺就莫要再為難奴婢了。”

楚珣語氣淡淡,“哦。那改日吧。”

內仕看他作勢要走,連忙上前攔住道:“是要事,自然是要事。小侯爺您這走了倒是無妨,咱們這些做奴婢的可是難辦了,況且若是您這次沒去,說不得下次陛下要在您耳邊念叨多久呢。”

這倒也是。

估計整個族譜都能拿出來在他耳邊嘀咕一遍。

楚珣的确暫時也沒那麽想回府,腳下步伐稍頓,轉頭前往明德殿的方向。

在前去明德殿的路上,楚珣還恰好遇到了周琰的父親。

周琰的父親瞧見是楚珣,皮笑肉不笑地和楚珣打了個招呼,“……楚小侯爺。”

楚珣也似笑非笑地朝着他看了一眼,也沒應聲,直接擡步從他身邊略過去了。

“……”

能狂妄成這樣的,也是實在少見。

周大人氣得面色鐵青,站在原地,看着楚珣是前往明德殿的方向,心中知曉楚珣此番做的事情實在是說不過去,就算是陛下有心保他,也會稍加懲治,以儆效尤。

周大人冷哼一聲,這才揚了揚袖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今日天朗氣清,明德殿中只角落點了幾盞燭火,有內侍遠遠瞧見楚珣走近躬身行禮,恭順道:“楚小侯爺。”

楚珣擡擡手,随意走進殿中。

此時的皇帝正坐在書桌前提筆批折子,聽到楚珣走進,擱了筆看向他道:“來了。”

楚珣嗯了一聲。

皇帝看着他這樣沒忍住道:“你說說你。你動手之前就不能想想,你又不是個沒入仕的,你這人還在大理寺呢,就當街對世家子動了私刑?”

楚珣回道:“臣有分寸。周琰這不是還沒死麽。”

皇帝吹胡子瞪眼,聲音都提高了點,“分寸?周家也不是什麽無名無輩的小氏族,說起來也是有頭有臉的,你往日裏見到的跋扈世家子也不少,怎麽這個你就直接當衆動手了?我可是剛剛聽周康說了,說那個什麽周琰,手臂都被你給打折了,大夫都說了,他這傷勢不休息上個百日都伸不出手,你這也叫有分寸?”

皇帝說着說着就絮絮叨叨,“你方才是沒看到,那周康和朕就差涕泗橫流了,以退為進說自己家教子無方,什麽多虧楚世子出手教訓讓周琰能長點記性,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如果朕現在不懲處你,就實在是偏頗太甚,讓他們這些人寒心。”

他苦口婆心道:“你說你打就打了,怎麽還打得這麽重?”

楚珣哼笑了聲,“周康沒和陛下說我為什麽動手?”

皇帝頓下來,問道:“能為什麽,不就是那周琰通奸嗎?”

楚珣半低下了眼,“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

皇帝也知曉楚珣秉性,看着肆意妄為,但是實則很少會做全然逾矩的事情,先前倒是先入為主,沒問還有什麽其他的原因。

不過皇帝也确實沒有想到,還會有什麽其他原因。

周琰通奸的是他庶兄的長嫂,楚珣與那位庶兄也不認識,怎麽也不至于是為他出頭。

楚珣回道:“周琰私通的事,并不是我發現的,而是聞吟雪發現的。周琰被人揭穿這件事,自然是惱羞成怒。”

他接

道,“差點打了她。”

“誰?”皇帝驚詫,“聞家那個姑娘?”

楚珣淡淡回道:“嗯。”

皇帝又問:“周琰差點打了她?”

楚珣應聲:“如果當時我不在的話。”

皇帝沉默片刻,随後勃然大怒:“真是豈有此理!”

皇帝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就連桌上的鎮紙都晃動了兩下,他想到剛剛周康對着自己哭訴的樣子,忍不住道:“周康那個老匹夫還膽敢來朕的面前哭?他那個窩囊兒子自己做了什麽不知道嗎,居然敢打朕的外甥媳婦,不知道那是朕舔着臉橫刀奪愛,這才讓她嫁進來的嗎?”

他越說越生氣,看向楚珣道:“你也是個沒用的東西,你既然這麽喜歡人家聞姑娘,這畜生都要打你媳婦了,你就只折他一個手臂?剩下一個你沒力氣折?”

“……”

楚珣糾正:“是她比較喜歡我。”

皇帝冷笑:“你淨往你臉上貼金,當初要不是朕當機立斷為你賜婚,就你偷偷心悅聞家姑娘卻不敢說的那樣子,估計她現在早就已經嫁給旁人了,你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還人家喜歡你,要是喜歡你,你能自卑到連自己的心意都一直藏着?”

“……”

行吧。

皇帝訓斥了楚珣許久,随後才突然問他道:“說起來,過幾日春獵就定日子了,聞家姑娘之前沒怎麽來過上京,春獵要在長麓山待上月餘時間,此行你要帶她一道嗎?”

帶上那個麻煩鬼?

她都已經盼着他早逝守寡然後逍遙了。

估計也不會想去。

況且春獵也算不上是什麽很有意思的事情。

楚珣語氣淡淡,“算了。”

皇帝看他這無謂懶散的樣子就窩火,“算什麽算了,你讓朕說你什麽好。你娘都告訴朕了,你們成婚後你也沒有經常陪陪人家聞姑娘,你說你這樣人家怎麽會心甘情願愛慕上你?”

皇帝想了想,又循循善誘道:“這姑娘家嘛,就是喜歡那種風姿飒爽的郎君,你到時候教她騎馬,那馬背上多颠簸啊,你就将她圈在懷裏,和她說夫君會保護她,你再展現點兒騎射的本事出來,這不就馬上為你傾心了嗎?”

“……”

楚珣:“不帶。”

“真不帶?”

“不帶。”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看着楚珣不為所動的樣子,呵呵笑了兩聲,“……沒關系。朕可以下旨讓你帶上。”

“……”

·

楚珣從明德殿中出來以後,順便看了下六皇子的課業,翻了一下他這幾日寫得文章,随口點評了句不堪入目以後,才從宮中返回大理寺,處理了一下堆積的事務,回到府上。

已經将近日暮。

威遠侯府上下早早點了燈,楚珣回到院中的時候,聞吟雪還在教院中幾位丫鬟和役人怎麽打牌。

懷竹在旁邊學得非常認真,時不時還會求知若渴地問她其中某步怎麽打。

聞吟雪煞有其事地回答:“你不要專注牌的大小,要看你手裏的牌順不順,要是順的話就直接打,不要管上家,先打別人沒辦法接的,然後将手裏的牌全出了,最好還要記住之前別人打了什麽牌……”

她話才說到一半,楚珣輕聲咳嗽了聲。

旁邊幾位丫鬟役人聽到聲音,瞬間作鳥獸散。懷竹自然是知道有律法是不讓私下博戲的,當機立斷将聞吟雪面前用來演示的牌一股腦兜在懷裏拿走了。

瞬間就消失不見。

聞吟雪看向楚珣道:“你回來了?”

楚珣嗯了聲。

聞吟雪走上前去,暮色之中,楚珣看到她身上穿了件桃紅色的襦裙,因為時近初夏,衣裙的質地輕薄,外面的紗像是半透明的,走過來的時候層層疊疊,泛出流光。

她臂彎的披帛則是淡綠的,卻絲毫不見俗氣,濃妝淡抹都相宜。

聞吟雪還想着昨日的事情,問楚珣道:“我昨日喝醉了。”

“嗯。”

聞吟雪看他一眼,“那你是在書房睡的?”

“不然?”

聞吟雪忍了下,想到懷竹說楚珣的表情是非常難以言喻,她試探着問道:“……那我昨天,應該也沒對你做什麽吧?”

楚珣半低着眼睑看向她。

聞吟雪的眼睫一瞬不瞬地看向他。

楚珣稍稍擡了下唇角。

她應該是把昨日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了。

忘了他是如何早逝,她又是怎麽用着早逝夫君留下的錢財前去尋歡作樂了。

尋歡作樂的時候,脾氣還挺大,說換人就要換人。

楚珣之前被她唇觸碰過的那點兒肌膚,還在隐隐地發燙。

很細微的感觸。

他要笑不笑地看向聞吟雪,低聲問道:“怎麽。聞大小姐昨天做過的事情,自己都不記得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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