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水
第三章暗水
顧清尋砸了砸嘴巴不在搭理1119
他被宮人帶去了保和殿，不同于北離的金色琉璃瓦，南趙的宮殿多采用了青色和玄色琉璃瓦。白日裏望去是淡雅的，可夜裏卻多了幾分詭谲。
顧清尋捏了捏衣角跟着進了殿中，堂內兩扇屏風，幾鬥燭火，還有一方琪桌。那宮人弓着腰上前靜坐在了尉遲慕身邊。
“皇上，北離質子奴才給您帶來了。”那公公離得很近尉遲慕像是習慣了，擡手揮了揮那公公便下去了。
尉遲慕眸子盯着棋盤 ，從未擡起過眼。一枚黑子在他手中暗暗透着幽綠的光芒。
顧清尋是會點兒圍棋的，他看向棋盤很明顯白子已經毫無退路了。
“這盤棋已成定局，毫無生趣。”尉遲慕緩緩開口，這才掀起眼皮瞧了顧清尋一眼
顧清尋毫不避諱的對上視線，他輕嘆一聲：“這白子已是如履薄冰，大可不必執着于此。”
尉遲慕聽聞冷笑了一聲，将手前的白棋推到了對面，而後做了請的手勢，顧清尋倒也不生怯，他放下前擺看着眼前的一盤死棋，心中苦笑，要不是大學進了圍棋社他還真破不了這盤棋。
他執起白子氣淡神閑的提了尉遲慕一枚黑子，黑子被白子替換後本就明朗的局勢立馬變得複雜起來，這一招在圍棋中叫做打劫，也可叫做圍魏救趙。
“若是一味進攻，一味防守，定然會無趣，這方寸棋盤之間更多的是變幻莫測。”顧清尋淡然的說道。
尉遲慕朗聲笑道：“死潭中打起來的水波，自然也是有趣的，孤叫你來之前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皇子能破了孤的棋局。”
顧清尋暗道：“男主已經在殺你來的路上了，您有心思研究圍棋還不如想想怎麽跑路吧。”
顧清尋是真的擔心，畢竟在都想除掉安塵遠這條戰線上，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戰友了。
顧清尋緩聲說道：“陛下擡舉了。”
尉遲慕也沒留他沉着聲音叫來了方才的那位公公
“玉福好生看護着小皇子。”
月色融融，宮裏此時已經挂起了燈。
燭火閃爍，照亮了桌上的杯盞。
“英怎麽看那北離質子？”說話的男人一身玄衣，頭帶高冠。
尉遲英拿起茶盞看不清眸中神色,緩聲說道：“陛下不是見過那質子了嗎？”
“寡人想聽聽英的看法，今日寡人本想親自去看看那北離質子是否真同傳言所說，真是個癡呆兒。還是北離讓寡人放下警惕帶在身邊的隐患。倒是英主動提出去探探那質子，為寡人分憂了，”
尉遲英捏着杯盞的指尖有些泛白，而後笑道：“不過是兩個孩子罷了，無端被卷入這無妄之争，能掀起什麽風浪。”
尉遲慕一哂道：“哈哈哈，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就如母上說的，英是個單純的孩子。”
水紋逐漸在杯中漾開，尉遲英不知道聽到了什麽呼吸一滞，忽然猛地起身，本來在在手中的瓷白杯盞失了力，茶水淌了滿桌。
“臣.....臣身體有些不适，若沒有什麽要事，臣先退下了。”尉遲英強忍着惡心推門而出，最後出了宮，只留了尉遲慕一個人還有冷掉了的茶水。
案上燭火被門外的風惹得不停跳動，可終究卻還是滅了。尉遲慕瞥了一眼而後取了火折子，對準蠟芯。火星一閃便冒出了一線青煙，屋內微光漸明，卻看不清尉遲慕的神色。
月明星稀，有幾只孤雀立在枝頭，不知為何又驚起飛走了
尉遲英扶着宮牆控制不住的渾身發抖，樹影打在那白袍上，枝附影從。
他捂着胸口開始幹嘔了起來，全然不知有個人走了過來。腳步聲漸進，卻在一米之外停下了
“王爺？要不要奴才去請太醫來........”清朗悅耳的聲音蓋過了陣陣幹嘔聲，來人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太監，長像俊俏明亮，還沒等那小太監說完話尉遲英反手就将來人按在了牆上，霎時間八方來風，樹影婆娑，衣袍獵獵。
那小太監被扼住了脖子有些喘不上氣來，憋的面上充血，他費力的張開嘴巴虛聲說道：“王爺...這是想殺了..奴才嗎？”
尉遲英聞聲清明了幾分，看清那俊朗的臉上額角青筋突跳，這才松開了手。而後啞聲說道：“達奚澈.....你怎麽在這？”
那個叫達奚澈的少年理了理有些褶皺衣襟，随後低聲笑道：“王爺別是忘了，奴才去安頓那北離質子了。”
尉遲英聲音有些沙啞，但面上已經沒了方才那般可怖，他輕聲說道：“嗯，北離質子那邊暫時不用插手了。尉遲慕暫時不會動他。倒是你最近怎麽總是往保和殿跑，可是玉福公公交代了差事？”
達奚澈揚唇輕聲笑道：“奴才自幼跟着王爺，主子遭了什麽罪，吃了多少苦，奴才自然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如今那位當了天，一個府邸都不肯給你，叫你同他一起住在這保和殿。奴才看得出來，他明明是想把王爺綁在身邊，玉福公公沒交代奴才什麽事,奴才只是過來看看王爺。”
尉遲英聞言嘴角一挑，抓住少年的手腕反手将其壓在了牆上，虎口處抵在清瘦的下巴上，而後緩聲說道：“你這奴才,不枉跟了我這麽多年，方才那話要讓那畜生聽見恐怕會拔了你的舌頭。”尉遲英動作算不上輕柔。
他生的好看，一雙鳳眼狹長精致，薄唇殷紅。眼角處有一顆小痣，平日裏被額前發絲遮住，仔細看才能看的出來。柔和的月光打在他臉上，又有些清冷之感。達奚澈就那麽盯着他，好像要把眼前這個高高在上自己妄想多年的人化在眼底。
他輕哼了一聲，而後說道：“奴才是不怕的，奴才還想要他碎屍萬段。”他眼神狠厲，眼底藏不住的陰戮。
尉遲英推開了他，他明白達奚澈知道自己的野心，他二人相差三歲，從達奚澈入宮時就跟着他一個主子，父皇那時不喜歡他，更喜歡聰明懂事的大哥，這倒算不得什麽，至少他還有母後疼他。
只是尉遲慕偏叫他不痛快，若不是安塵遠救他一命。他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的母後為何會葬于一尺白菱，父皇又為何壯年早逝。
“碎屍萬段？說來有趣，你又沒和尉遲慕結什麽怨，莫不是為了我？”尉遲英聲音沉的可怕,達奚澈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膽子倒是不小。”尉遲慕淺笑了一聲，轉身欲走。
“王爺何不聽聽奴才的法子。”達奚澈見尉遲英停下了步子，嘴角微微揚起，而後繼續說道：“王爺可知烏桓一族？”
“烏桓....”
夜裏案上擺着清茶米糕，顧清尋卻提不起興趣，正當顧清尋拿着米糕當積木玩的百無聊賴的時候，方圓突然帶着一身涼氣回來了。
一進屋就見到九殿下對着面前堆的橫七豎八的米糕皺着眉頭。
“九殿下在想什麽呢，愁眉苦臉的？”方圓問道
顧清尋擡頭見到擋住視線的米糕堆先是一愣，而後才歪頭看向方圓。
“沒什麽，話說你方才幹嘛去了這麽久才回來。”顧清尋随口一問
方圓摸了摸頭，忽然有些忸怩，不太自然的回道：“沒什麽，出去望望風保護殿下安全嘛。”顧清尋饒有意思的盯着他看，越看越有貓膩，越看臉越紅。方圓像個熟透了的大柿子，他實在不擅長撒謊。
“九...九殿下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顧清尋溫婉的笑了笑，笑的人畜無害。“你過來叫我看看，我方才好像瞧見了一只蜘蛛。”
方圓瞬間大驚失色搖晃着小辮子就跑過來了。“在哪呢？蜘蛛在哪呢,殿下快幫我瞧瞧？”方圓這模樣着實好笑，顧清尋也笑出了聲來，堂堂男子漢怕什麽蜘蛛啊。
“在這呢！找到啦！”顧清尋往方圓衣襟裏一摸便摸出來一封信來。落款寫着：安塵遠
方圓瞪大了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那表情比見了蜘蛛還難看。“殿下！殿下怎麽小小年紀就坑蒙拐騙呢。”
顧清尋有些委屈道：“我方才見你眼睛一直往胸口處瞥，還以為蜘蛛藏進那裏了，我還不懂什麽是坑蒙拐騙。”
十三歲的年紀是天真浪漫的，方圓看着坐在榻上的小殿下，兩雙桃花眼像是裝了兩灘水，兩頰微紅，嘴角下撇，下一秒好似就要掉下珍珠來。方圓心中哀嘆，只好自認倒黴了。
方圓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九殿下，別告訴将軍這件事，我就給你看。”說到底方圓也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比起顧清尋着二十幾歲的內裏，自然還是老姜更勝一籌。
“我為什麽要告訴他，他長得那麽兇，我才不想和他說話。”
方圓苦苦笑了一聲：“是嗎，呵......呵呵.”
顧清尋見他還不相信于是伸出了三根手指脆生生的說道：“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如果我說了我就是小......”。
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圓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嘴，小聲說道：“殿下，話可不能亂說，我相信你成了吧。”反正殿下還小應當看不出什麽來，方圓這般想着，顧清尋就已經麻利的拆開了信封。
定睛一看，居然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三張紙，不過字倒是寫的劍拔弩張，力透紙背。很是漂亮。
顧清尋迅速的看完了前兩頁，不由眉頭緊鎖，“別叫殿下受寒”，“山路崎岖，務必保護好殿下安全”，“九殿下朝食否,哺食安，夜裏早安歇莫要擾殿下清閑”，“........”
諸如此類的話，安大将軍寫了兩張信紙，九殿下吃的什麽，九殿下天冷添衣，九殿下注意安全，保護好九殿下.......
顧清尋覺得不是他出現了幻覺就是那小白眼狼沒吃藥，再往下看才交代了正事，“三日後我将親啓南趙，查清城內借魂香一事，此事不可知于南趙，我秘密來訪，宮內自然有人接應，屆時宮中必然大亂，你帶九殿下前去東郊，聽水閣。”
如果沒記錯的話烏桓一族就被尉遲慕藏在了東郊附近,顧清尋思及片刻把信紙輕輕的放在桌案上
嘟囔道：“圓子我不告訴你家将軍，你也不能把我給賣了。不然他殺我滅口怎麽辦。”
方圓把桌上的信紙通通都放進了香爐裏，而後才說道：“怎麽會呢,殿下你沒見将軍怎麽擔憂你呢？雖然我不知道将軍如此厭惡皇家人，但是卻唯獨對小殿下那麽上心。”
顧清尋起了興趣，追問道：“何出此言，我和你家将軍明明只見過一面。”
方圓好似有些為難，不過仔細一想也不是什麽要緊事,于是就倒了一杯茶水清清嗓子
“不瞞小殿下，殿下在出生時就不同于其他的孩童，您不哭也不鬧，宮裏太醫過來看說您雙目無主，像是沒了魂。這之後照顧您的奶媽都離奇死亡，宮裏都傳.....都傳..”
“都傳我是煞星”顧清尋毫不在意的說道，不過倒也說的沒錯，一個九重天上神的靈識在沒有魂魄之時，沖撞了凡人也是不可避免的。
方圓見他神色淡淡才繼續說道：“小殿下你也別放在心上，至少我家将軍不是這樣以為的，他比您大六歲，可從小到大每逢節日将軍都會去秋燕宮看望，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我一個，因為将軍說不能讓旁人瞧見。”
方圓喝了一口清茶又說道：“殿下前幾日不是病好了，将軍聽聞後立刻就趕去了秋燕宮，沒曾想在路上居然被金銮殿截了胡。”
原來是這樣，所以安塵遠那日才會出現在金銮殿
顧清尋拿起一塊米糕堵住了方圓的嘴叫他不要再說了
“我乏了，圓子明日再同我講吧，我一定會謝謝安将軍對我如此照顧的。”
方圓也有些乏了，于是悻悻的說道：:"嗯，我為殿下守夜。"
說是守夜其實方圓也就是靠着門不一會就睡過去了，顧清尋怕他着了涼于是半夜就把方圓叫進了裏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