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周露的打工妹生涯就這麽開始了。
每天上班前要開會,第一天上班,開會的時間尤其長。開會講話的人有兩個,一個是男的,據說是晚班的主管,一個就是昨天培訓教室戴黃色頭巾的女孩,是她們這條流水線的線長,叫葉青春。周露覺得她似乎過于嚴肅了一點,明明長得很秀美,個子也很小巧,卻板着一張冷冰冰的臉,每一句話都像在訓斥,語氣非常生硬強勢。葉青春和人事的譚主管又不同,譚主管似乎帶着一種驕傲的優越感,覺得自己和這些車間女工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連多看誰一眼似乎都要弄髒她的眼睛,而葉青春的眼神,卻像是掃描儀一樣,在每個人的臉上認認真真的掃描一遍,似乎要把人的模子刻畫下來,被掃描到的人一秒也不敢多看,卻又不得不認認真真的看着她、聽着她的話。
開會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有人覺得站得太累了,便左右換腿移着重心,輕輕的扭一下脖子或動一下肩膀。周露也忍不住調整了一下站姿,她微微扭頭,看見旁邊有一堆摞起來的紙箱,有一人半高,一個角落上的箱子搖搖欲墜的樣子,正好有一個員工推着一個小推車走過來,小推車上也裝滿了紙箱,看不見後面推車的人,經過那摞紙箱時,輕輕的撞到了一條邊,周露一邊喊着:“小心!”一邊飛跑過去推開站在箱子下面的女孩,自己卻正好被掉下來的箱子擦着右邊的耳朵和臉砸在肩膀上,幾個箱子滾落在地,所有人都扭頭看向周露。
“這箱子是誰摞的?”葉青春怒氣沖沖的問道,但是沒有人回答。葉青春想了想,肯定是白班的工人,自己也管不着,等開完會再去找白班的線長說一下吧。
“你沒事吧?”被周露推開的那個女孩一邊問周露,一邊把紙箱撿起來重新放好。
“沒事,空箱子,不重。”周露說道。
“站好站好,繼續開會!”葉青春說道。
周露趕緊摸了摸擦得生疼的耳朵站好,那個女孩翻了個白眼,小聲說道:“線長都不問問你有沒有受傷。”
“沒事!”周露小聲答道。
“謝謝你,你怎麽那麽傻。”
“是誰在說話呢!”葉青春又冷冷的掃描着大家,“我再最後說一遍,工作的時候,不要随便講話!這裏不是菜市場!我們是軍事化管理!”
開完會,大家按開會時候的站位順序,依次坐到了一條流水線的工位上開始工作,周露和剛剛那個女孩的工作便挨到了一起。
“唉,我叫肖逢逢,狹路相逢的逢,你呢?”她小聲問道。
“周露,露珠的露”
“你哪裏人?”
“雲南人,噓!別說了,線長過來了。”周露低着頭一邊操作一邊小聲說道。
“唉。。。”肖逢逢嘆了一口氣,“在深圳,雲南人倒是很少見。”她在心裏想着,對這個雲南姑娘産生了一些好感和好奇。
接下來的夜班實在太煎熬。白天宿舍光線強、前面就是食堂,又吵鬧,很多人睡不好,周露覺得,既使上高中期間,好像也沒有這麽缺覺過。尤其淩晨時分,有時候因為實在太困,大家便忍不住和座位旁邊的工友說幾句話,又因為太困偶爾說了一兩句話,便在早會晚會時被線長點名批評。有一次葉青春說:“我不是男人,個別人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好看,我就會對你放松要求!”葉青春說這話的時候,眼光又掃描了大家一遍,最後停在周露臉上,周露瞬間臉紅起來,覺得自己簡直受到了侮辱,就算寄住在幺爸幺嬸家,就算知道幺嬸并不待見自己,但也不曾當面承受過這樣的“惡言惡語”。而在學校,周露也是老師眼中的優等生,哪裏受過什麽批評,何況是這種有着別樣含義的語言。鼻子一酸、眼睛一紅、視線一糊,眼淚就要下來,站在旁邊的肖逢逢輕輕碰了一下周露的手小聲說:“別生氣!誇咱漂亮呢!”
然而被點名的人也不止周露一個,次數多了,漸漸也就變得無所謂了。
因為是新員工,所以第一班夜班早上六點便下班,并不像老員工一樣要上到8點和白班交班。但無論如何,終于熬過了兩周的夜班,周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周露以為白天會輕松很多,後來才發現,白班的氣氛和晚班是完全不一樣的。晚上的夜班時,只有新員工的兩條流水線,車間周圍一圈的辦公室都黑黑的安靜着。而白天一早,那一圈辦公室便也亮起了燈,人進人出。很多時候,會有主管模樣的人站在車間的玻璃牆外觀望着工人們的操作。白班的人列隊在一邊開早會,夜班的人還在流水線上繼續工作着,至到白班開完會馬上接替崗位。
早上8點上班,實際上7點半就要到,開30分鐘早會,8點準時交接班,再到晚上8點和夜班交班,還有半小時下班會。中午除了半小時吃飯時間,是沒有午休的,所以每天基本上13個小時在車間。但晚上沒有高中時的學習任務,周露覺得倒也不是那麽緊張。雖然偶爾會難過不能上大學了,但是靠自己養活自己,不再寄人籬下的感覺,倒讓她覺得更加輕松自在了一些。
晚上的時間,大家有結伴去迪廳的、去逛夜市的、吃宵夜的,也有像周露這樣呆在宿舍看看書、聽聽音樂,或者躺在床上發呆的,但這樣的極少。可以用來休閑玩耍的時間并不多,而這些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男女們,似乎更要抓住這些不多的時間,盡情的享受流水線工作以外的快樂。
餘菲菲和周露在不同的車間,班次又和周露不一樣,所以周露很難碰到她。而據說廠裏接了很多訂單,所以大家前兩個月都沒有放過周末,而且大多數人也非常願意周末加班,因為加班費是平常工作的兩倍。出來打工,不都是沖着出賣勞動力賺錢嗎?不僅流水線上的工人在加班,周圍辦公室的白領和主管們也一樣沒有周末。
電子産品裝配車間流水線的工作簡單、枯燥、乏味,周露的工作是負責插件,簡直不需要任何智力,只需要機械簡單的重複就可以,然而埋頭一天幹下來,腰酸脖子痛,胳膊簡直擡不起來。
工友來自四川、湖南、湖北、江西的占絕大多數,周露和餘菲菲是極少數的雲南人。流水線上清一色的女生,只有某些重體力崗位,比如錫焊工、叉車工和一些技術崗位有男生。大概是因為如此,便有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現象,男生都有女朋友,而很多女生沒有男朋友,不管來自哪裏的人,既然身在廣東,談戀愛的都習慣用廣東的說法:拍拖。而誰要是拍拖了,工友們便起哄着讓他們“發拖糖”。
很快,流水線上長得好看的女孩都有人邀請去迪廳、或者看電影,周露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多麽漂亮,但在人群是還是很有辯識度的出色一些,但卻沒有人邀請過她,不過她倒并不感到失落,相反慶幸清清淨淨簡簡單單的生活。
有時候她躺在床上想,自己的人生就這樣了嗎?餘菲菲說她不會在這裏呆太久,可是自己又會去哪裏呢?就連這裏這份工作都是餘菲菲幫忙才找到的,她拿着一張初中畢業證在深圳能幹什麽呢?大多數時候,她還是抱着攢夠錢就回家複讀的想法,只是有時候又想,回家複讀還是要住在幺爸家裏,又難免覺得進退兩難。幸好,高強度和長時間的體力勞動,讓她晚上很快就入睡了,并沒有太多時間思考,日子便一天一天的這麽重複着。
很快,兩周的白班就要結束,又要倒夜班了,然而下班時,葉青春卻叫住周露說:“那個,周露、肖逢逢,你們明天還是來上白班,不用倒夜班。”
“哦?為什麽?”
“測試課白班缺兩個人,你們明天去測試課,找王線長。”
“哇噻,周露、肖逢逢,測試課唉。”散會後大家在衣帽間換衣服鞋子,劉麗華興奮的對周露說,“葉線長對你倆那麽兇,但是竟然調你去測試課唉。”
“測試課有什麽不一樣嗎?”周露不是太理解的說。這層樓的車間是生産電腦主機板的,前面是SMT車間,中間則是她們現在所在的裝配車間,後面是測試車間。上班沒幾天,周露便大概清楚了生産流程,SMT車間對電路板上的電阻、電容、芯片等零件進行貼片,裝配車間進行大電容、插槽等插件、然後進行測試,測試沒問題便可以打包出貨了。SMT、裝配、測試又分別按一條流水線一個線長、白夜班各一個組長,然後是課長、産品部經理、總經理。那個廖智平,便是這個産品部的經理。
在大多數人眼裏,裝配流水線是技術含量最低的,SMT車間和測試部都相對有那麽一些些技術含量,有比較多的技術工程師崗位。也難怪劉麗華驚訝和羨慕,但是對周露來說,沒有什麽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啦,測試課有技術含量一點吧,而且有很多大學生工程師唉。”
“哦,那跟我也沒啥關系啊。”我說。
“我可不覺得她是好心調你和我去更好的部門,平常挨最多訓的就是我倆了,我看她就是不喜歡我倆,正好那邊找裝配調人,所以就把我倆調走。”肖逢逢哼了一聲,“不過,倒也正好!我還不願意在裝配車間呆着。”
“唉,都是打工的,有啥針對不針對的,你別想多了。” 周露嘴上雖這麽說,但心裏不免也這麽想,因為肖逢逢總是和周露說話,所以她倆确實被批評得最多,但是她們并沒有因為說話耽誤過工作,漫長的夜班,枯燥單一的工作,連話都不能說,實在太難熬了。
那天晚上周露和逢逢一起去沖涼房排隊沖涼。在廣東,洗澡不叫洗澡,而叫“沖涼”。沖涼房也像一個大倉庫一樣,但和周露老家那種所有人都坦誠相見的公共澡堂又不一樣,雖然像在一個大倉庫裏,但是這裏的公共沖涼房是一個一個的小隔間,相對隐私。
有一些人把自己的桶或者盆子往地上一放,叫後面的人幫自己往前踢着,就是排隊,等快到時間了再自己過來。周露和肖逢逢端着自己的盆子從後往前排,眼看前面沒有人了,但有兩個水桶,周露左右看了看也沒有人過來,再看到有人從沖涼房出來時,便和逢逢準備進沖涼房。
“唉,你!你!你!你等一下!”誰知這時候卻突然跑來一個高高壯壯的女生,“知不知道先來後到呀?沒看見前面還有兩個人嗎?”
“哦,不好意思,我剛剛看了沒人過來,以為。。。。。。”周露正解釋着。
“喲,這是兩個人呀?” 周露話還沒說完便被肖逢逢打斷,她明顯提高了音量,用腳輕踢了一下那個水桶,“這倆人誰呀?叫啥名呀?”
“你們新來的吧!”那女孩也不示弱,冷冷一笑便提起自己的桶往沖涼房走。
“誰新來的?。。。。。。”逢逢正準備追進去,把周露一把拉住。
“算了算了,別跟她們計較了。”很快又有人出來,逢逢也就算了。
“你就是太好說話了。”逢逢斜睨周露一眼。
是的,爸爸媽媽在的時候,周露好像也不是凡事都讓着別人的,但自從父母去世後,周露便變得“好說話”起來。那時候她還在上初中,父母相繼去世,有人同情,更多的是帶着同情的各種議論。
雖然覺得那些日子難捱,但又似乎過得很快。疏遠所有同學、埋頭讀書的周露有了其他的收獲,每次考試成績都數一數二,年年三好學生,然後進入了昆明市最好的高中。周露自以為,學習成績守住了自己的自尊。但是,疼愛自己的爺爺也離世了,奶奶也常常住院,常常生命垂危的樣子。周露心裏總是玄着一顆心,如果奶奶也離開她,她一個人将怎麽辦?她心裏覺得未來茫茫,不知所措。剛剛和奶奶住到幺爸家時,周露搶着做家務、吃飯時除了幺爸幺嬸給她夾肉夾魚,她連肉菜都不主動夾,她唯一慶幸的是周日到周五都住校,只有周六才回到幺爸家。周露以為自己只要努力學習,取得好的成績就可以讨人喜歡,而誰知,這份好成績也讓幺爸幺嬸為難。
周露以為在工廠流水線上打工的都是像自己這樣家庭困難、或者沒有學歷、或者沒有其他出路的人,但肖逢逢卻不是。肖逢逢比她大上幾歲,是一個性格爽朗、仗義甚至有些豪邁的長沙姑娘,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醫生。因為成績實在一般般,所以在父母的安排下讀了衛校中專。中專畢業後,父母也為她安排好了體面的工作,在媽媽工作的醫院裏做收銀員,然而在老家工作幾年後,她卻不肯按部就班的朝九晚五,說特沒意思、特沒勁,堅持要來深圳闖闖。
“唉,不是說大城市都是溜光賊亮的高樓大廈嗎?不是說都是寬廣的柏油馬路嗎?不是說都是霓虹閃爍的都市夜景嗎?可是我怎麽感覺這地兒荒郊野外連我們長沙都不如?”有一天晚上周露和肖逢逢兩人頭靠頭躺在床上,她對周露抱怨說。
“逢逢,你不會一直在這荒郊野外的。”周露覺得自己實在嘴笨,想不出比餘菲菲安慰自己的這句話更好的話。
“嗯,我覺得也是這樣,哈哈哈。。。。”逢逢爽朗的笑。她就是這樣,爽朗、樂觀、仗義、豪氣,她就是這樣,周露羨慕這樣的姑娘。實際上周露誰都羨慕啊,因為誰都有爸爸媽媽。
周露相信餘菲菲也是真心的覺得,她不會一直在這裏做一個“廠妹”,然而,她自己心裏卻沒有底,仿佛心中一切都是一個空洞,下不見底,上不見頂,就這樣空洞的漂浮着。
晚上周露和肖逢逢頭對着頭躺在床上,她又開始跟周露吐槽了。肖逢逢一開始是不住周露旁邊的床位的。她倆的工位緊挨着,因為偶爾說兩句話,所以總被葉線長點名批評,而她又總喜歡吐槽抱怨幾句,為了更方便的跟周露吐槽,所以便搬來挨着周露了。
“一會嫌我速度慢、一會嫌我插件插歪了,可是,都是我等着板子過來呀,我從來沒讓別人等,也從來沒有漏過件,我哪裏慢了!”
“哼,我覺得她是嫉妒我們長得比她好看!長得好看有錯嗎?”
“難道她的流水線上,不能有比她更好看的人嗎?”
“啊,我得想辦法離開葉青春的流水線!我一定得擺脫這個女人!再這樣下去我就不幹了!”
幾乎每天,肖逢逢都要跟周露憤憤不平的抱怨,但一轉頭,她又是樂呵呵。
而周露,不管如何,不管別人喜不喜歡她,她都得繼續在這裏工作下去,從現在開始,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家,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更将如何呢?所以,對于調動,周露沒有任何怨言,更何況在別人眼裏這是一份更好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周露和肖逢逢早早便到了測試課開早會的地方等着。早會過後,王線長便安排一個叫馮豔麗的女孩教周露做測試,測試工作看起來似乎确實比裝配車間的流水線工作有技術含量,因為需要操作電腦,還需要簡單的英文知識。測試屏幕的英文對周露來說其實是極簡單的,但是周露還是認真的做着筆記,說是有技術含量,其實也不過是簡單的按鍵操作而已,而且全程需要站着工作,一天12小時下來,腿又麻又脹,和裝配線的工作并沒有實質上的差別。
有時候測試機器會出現一些故障,便需要技術工程師來看看。測試線的說話紀律貌似比裝配線要放寬一些,因為是站着工作,而且出現問題需要随時和線長、工程師溝通。因為測試程序有時間間隙,所以每個人是操作兩臺機器的,也是沒有停歇的重複操作着。工程師賈亮亮沒有故障需要處理的時候,便總是站在周露的工位,幫周露操作一臺測試機器,順便和周露閑聊,問周露是哪裏人,怎麽來深圳的,什麽學歷。周露說自己只是初中學歷時,他驚訝的“哦”了一聲,又說:“我看你英語還挺好的呀,這些英文測試提示有的人要熟悉很久,但你好像都看得懂唉。”
“我高中沒讀完,英語學了一點點。”周露說。
“哦。”
賈亮亮在周露工位上的時間明顯的太長了,王線長在周露工位旁邊來回走過并注視了他們幾次。
“你還是去別的工位也看看吧。”周露說。
“怕什麽,我又不歸她管。”是的,工程師有工程師的組長。
“但是我歸她管。”周露說。另外,周露也實在不想應付他的那些問題和閑聊。
一連好多天,賈亮亮仍然長時間的呆在周露的工位。他總站在這裏,其他人的機器故障時便總找另外一個工程師,自然也對他也表示不滿。王線長終于對他說:“你老站在這裏幹嘛呢?”
“現在不是沒有故障嗎?我就幫忙做一下測試。”賈亮亮厚着臉說。
“你別在這裏站着了,周露馬上就要調走的!”王線長輕輕這麽說了一句,然後賈亮亮意味深長的看了周露一眼,一言不發的走開了。
周露沒有注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朝王線長感激的看了一眼,繼續低頭幹活。
測試線工作兩周後,又要倒下一個夜班了,然而,下班會結束後,王線長又找到周露說:“你不用倒夜班了,你明天去企劃課上班。”
“是不是搞錯了,怎麽。。。。”周露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她。
然而她卻用奇怪的微笑看着周露說:“熊課長跟我說了,企劃課要調一個人過去幫忙,說是,廖經理安排的。”
“哦,只是過去幫一陣忙?還是就調過去?”周露說道。各個車間和辦公室偶爾會有臨時借人幫忙的時候。
“是調過去哦,不是幫幾天忙,說是廖經理安排的呢!”周露從王線長的笑容裏看出一些別樣的意味。
“我不認識廖經理啊。”周露說道。
“是嗎?”王線長哂然一笑,拍了一下周露的肩膀,“反正調去企劃課是好事!”
王線長的笑讓周露覺得極不舒服,周露覺得那笑容裏藏着很多含義,倒比葉線長對周露經常的挑刺和責難更讓周露覺得難堪,就好像咬了一口饅頭粘在上颚,嗯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想用手扣一下,又嫌惡心。旁邊的工友們都像很羨慕周露的樣子,然而她的心裏既不開心也不踏實,但是她不能不接受工作安排,因為她需要繼續工作,她甚至還沒有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還欠着餘菲菲的錢呢,何況,這個工作安排也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離開車間流水線,去辦公室肯定可以學到更多有用的東西,她顧不上思考其他的。
其實是企劃課的熊課長注意到了周露,在管理會議上說企劃課想增加一個文員崗位幫忙處理辦公室雜事,廖經理不過只是說了一句:“行,去測試課調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