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第二天到了辦公室，周露笑着很大聲的跟每個人都說“早”，開完早會，大家都坐在座位上時，周露故意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問曉陽：“唉，曉陽，昨天中午不是去熊課家吃飯嗎？”
“沒去啊，熊課不是打電話說臨時有事取消了嗎？”
周露看到熊懷睿臉上有難看之色。從前周露對熊懷睿的印象是穩重儒雅，可是今天卻讓周露覺得吃了蒼蠅一般惡心。
“哦，熊課你沒通知周露嗎？”胡建玲說。
“怪我，熊課給我發了短信，我一直沒注意看，結果去了發現熊課正準備出門。”這時，熊懷睿臉上似乎青一陣白一陣了。
“那熊課這頓飯得補上啊。”胡建玲說道。
“好，一定補。”熊懷睿松了一口氣，輕聲說。
中午吃飯時，周露特意等了肖逢逢一起。肖逢逢聽了周露的轉述直誇周露幹得好：“警告一下他！不能讓他覺得你好欺負。”
“嗯。”
有了早上對熊懷睿的暗裏反擊，加上逢逢的打氣，昨天的陰郁似乎散去不少。但是周露的工作似乎更少了，不知道熊懷睿是心虛的緣故？還是想使壞的緣故？他不直接交待周露做什麽工作了，去車間找人送資料也是交待給曉陽，有時候曉陽在忙或者不想去，便對周露說：“周露你幫我去吧。”
“好啊。”周露偶爾會特意大聲回答。有時候，周露也會主動問他：“熊課，有什麽工作嗎” 他若有事，便也會交待給周露，只是，說話的時候，不敢看周露眼睛。
但是每天看見這副臉孔，周露心裏終究是很不舒服的，所以，一直想着要怎麽離開這裏。很快收到了老師寄來的高中畢業證書，于是便籌劃着要另外找工作去。
這日，下班後肖逢逢打電話叫周露到廠區門口等她。見到她之後，興奮的說請周露去吃燒烤。
“還是我請你吧，你幫了我那麽多忙，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周露說道。
“這麽客氣幹嘛？”
“我請你，應該的嘛。”
“唉，好吧！就讓你請我好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她倆剛剛在路邊的燒烤攤坐了下來，肖逢逢就又興奮又憤恨的跟周露說：“那個熊壞蛋！你知不知道他家裏是有老婆的？”
“之前就知道，我們部門同事告訴過我他老婆在老家。”
“他老婆就在廠裏！就在我們測試課！”
“什麽？你沒搞錯吧？你确定？”
“我當然确定了！我們測試課原來的組長升課長了，然後新來了一個A班組長，就是她！”周露詫異之餘沒有說話，逢逢又說道：“而且，我還聽說那王八蛋以前還欺騙過一個女孩子，說自己單身未婚，都同居半年了，才發現他家裏有老婆。”
“什麽？”周露兩眼圓睜。
“之前怕你覺得更惡心、更不開心，所以，就沒告訴你。 “
“那你現在又跟我說。”周露白了她一眼。
“那個女孩子最後也只是跟他分手，然後辭職走了。唉你說，真氣人，那女孩子被欺騙感情，最後工作都不要了，自己離開！真是太便宜這個人渣了！要是碰到我，我不把他撕碎我不叫肖逢逢！”
“你這麽彪悍，估計這種人也沒膽子招惹你，都是撿軟柿子捏。”
“就是看你這樣文文弱弱的好欺負好擺弄！所以呀，請你以後強勢一點好嗎？別總那麽好說話。”
“好好好，不說了行嗎？”
“什麽，我還沒說到重點！”
“什麽重點？”
“你說他老婆怎麽想的？這種人，還不跟他離婚！而且我前幾天在換衣間，還聽到他老婆跟別人秀恩愛，什麽‘我們家懷睿又怎麽怎麽。。。。’”
“也許他老婆根本不知道。”
“怎麽可能呀，我打聽了一下，只要是老員工基本上都知道那熊八蛋騙了那個女孩子的事，難道他老婆就沒聽到一點啥？”
“這種事，肯定不會有人跟當事人八卦的。”
“嗬嗬，沒人說，那我說呗！”逢逢一臉壞笑。
“你打算怎麽說？”
“今天早上在換衣間，我假裝沒有看到他老婆，跟麗華說了一下‘唉，我有天晚上看到企劃課的熊課長和一個很漂亮的美女一起吃飯，好像還喝了酒，晚上他還送人家美女回家，不是在追人家美女吧？’”
“啊？”周露正啃着雞脆骨，聞言張大嘴巴看着逢逢，“那他老婆什麽反應？”
“不知道，我再回頭看到她已經出去了。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我也不好說太大聲。”
“唉，算了，以後別說了。”周露突然可憐起熊懷睿老婆來。
“你明天觀察一下那人渣的反應看看。”
“逢逢，我打算另外找工作。”周露停了一下說道。
“嗯？這裏才幹了半年不到啊，對于進廠來說，這裏的工資、工作環境、食堂宿舍還算可以了，我之前幹過的那家還不如這裏呢！”逢逢啃着一只蝦含糊不清的說。“現在的宿舍是差了點，不過後面那棟新宿舍已經蓋好了，很快就會搬到新宿舍去的。”
“嗯，你說得也是，而且，我現在都沒有存到幾個錢，我奶奶又生病了，身體不好，總是吃藥住院。”
“唉，我也知道你不想看到那個人渣。”
“你呢？你也不能總呆在這裏吧？在這流水線上，還不如你老家的工作吧？”
“唔，确實，都沒啥意思，可是，我會幹啥呢？”
“要不，我們一起去找工作，去試試？”
“咋找呀？簡歷我都不會寫。”
“我幫你寫吧，再說，咱倆這簡歷，沒啥好寫的，反正去試試又不吃虧，先找到新工作再辭這裏。”
“那倒是可以。”逢逢似乎若有所思。“只能我上夜班，白天休息的時候去哦。”
“為什麽？”
“大姐啊，流水線上一個蘿蔔一個坑，而且最近都在趕訂單呀，線長組長都那麽兇，不敢請假。”
“那就等你上夜班的時候吧，我應該是可以請假的，只是你要辛苦一下了。”
“怕啥，晚上上班，白天逛街又不是沒幹過。”
第二天上班，熊懷睿的表情和往常并沒有什麽不同。但是中途周露出去又回來的時候，聽見建玲說：“孕婦确實脾氣會比較煩躁、敏感。”
“胡姐，您又有寶寶啦？”周露問。
“哦，不是我，是熊太太呀。”建玲笑着說，“熊課長問是不是懷孕的人脾氣都不太好。”
“哦。”周露了然一笑。順便“恭喜”了一下熊課長太太懷孕的事。下班時把這件事告訴了肖逢逢，肖逢逢拍掌大悅：“好！”又嘆了口氣說，“不過這都根本算不上懲罰，唉。你當時啊，就應該報警！”
“我當時就想着趕緊跑掉，回去後光顧着難過了，也沒想到報警。唉，就算報警恐怕也沒什麽用，又沒證據，另外，前陣子那麽多起被搶劫的，，也沒聽說破了幾個，警察哪裏還有閑功夫，管這種小事？”
“你說的也是，最近我還聽車間裏的姐妹說，路上總碰到些動手動腳的流氓，都是三三兩兩的，遇到了也只能跑，最近小心點啊，別到處跑。”
“這話應該我提醒你！不要一個人出去，晚上更不要出去。”
“知道啦！”
“熊懷睿的事，以後就算了吧，我們也沒辦法拿他怎麽樣，反正我也打算離開這裏。他雖然是個人渣，但是他老婆也是受害者。”
“有沒有可能他老婆其實知道一切，但是不想離婚所以忍了呢？”
“這種事知道了也可以容忍嗎？”
“如果是我，肯定是忍不了。但是你沒發現這個社會對女人太殘忍、太冷酷了嗎？女人在社會上、在婚姻裏，很多事情都只能忍了。”逢逢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我有個表姐，是我以前上班的醫院的醫生，從小就是我們的榜樣，成績好、漂亮、能幹，表姐夫也是那個醫院的醫生，但出軌了。我表姐要離婚，但是姐夫給家裏人道了一個歉，所有人都勸表姐忍了，包括我表姐爸媽、我爸媽。他們說他能改，那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我表姐真的就忍了。”
周露側頭看了一肖逢逢，她從來沒見過肖逢逢這麽沮喪黯然。
“後來，表姐也交了一個男朋友，但是她和表姐夫還沒有離婚，只是在同一個屋檐下分房睡。然後，表姐夫提出離婚了，表姐說，她沒有出軌，她只是和那個男朋友吃了幾次飯看了幾次電影，但是表姐夫堅持要離婚。你看，同樣的事情，社會要求女人忍，而男人就可以更自由、更灑脫、更多選擇。對于男人來說，既使犯了錯，可以浪子回頭金不換，對于女人來說，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不想像我表姐一樣，一輩子在那個小地方，活在別人七嘴八舌、街頭巷尾的議論裏，所以我來了深圳。”
周露想起了自己父母的事情，想起了那些異樣的眼光和指指點點。但是在深圳就不一樣了嗎？在這個小小的工廠裏面、在車間裏，這些也同樣存在着。
“還有，我爸媽到處托人給我介紹相親對象，有一次，一個身高跟我一樣的男的，嫌我工作不好，說沒辦法一起存錢買房子！還有一次，竟然還給我安排了一個離了婚帶小孩的！”
“那個，他嫌你工作不好，你不是也嫌他個子不高嘛？呵呵。。。。。。”周露笑道。
“唉，反正，我不想呆在那個地方。”逢逢給了周露一個眼神，嘆了口氣說道。
“你可以自己做一個不一樣的人。不管在哪裏，都有相同的事情發生，我們不用去管別人怎麽看，堅持做自己就好。”周露說道，“在我眼裏，你就是一個不一樣的女孩，對事情有主見、對未來有勇敢、對生活有熱情、對不平有愛憎分明。”
“哦？”肖逢逢側頭詫異，“難道這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應該有的嗎？”
“是啊，這是每一個正常的人都應該有的，但不是所有看起來正常的人都有。就像我，我不敢說我都有。”周露看着窗外，迷茫的說道。“我在春節碰到菲菲之前，從來沒想過我會不考大學來深圳打工。碰到菲菲的時候我才想，也許我可以跟菲菲一起出來。對于未來、對于生活，我根本沒有信心，更談不上勇敢，我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對于愛憎，就像熊懷睿欺負了我，可是我覺得你都比我更憎惡他，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可能全部忍了，不會反擊，不會讓自己看起來強大一點讓他不敢再欺負我。”
“周露，你不是沒有力量，你只是太膽小、太善良。我們對好人可以善良，但是對壞人絕不要示弱、不要心軟。”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這樣。”
“跟我學啊！”
“知道啦！”周露笑道。
“不收你學費，便宜你了。”
“謝謝你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