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劉琳的母親辦理好了護照和簽證,因為家在廣東一個小縣城,家裏也沒有其他親人陪同她前往非洲,所以,劉緯光決定讓她先到深圳,和他一起坐飛機前往南非,讓周露幫她訂好深圳的酒店,并去長途汽車站接她。

周露接到了劉琳的母親,那是一個瘦瘦小小的中年婦女,眼窩深深的凹陷着,眼神和皮膚都像失去水分似的幹癟暗淡着。她微微笑着叫了一聲:“阿姨,我是周露,我來幫你背包。”她伸手想要接過劉琳媽媽的背包,劉媽媽輕輕擡起手臂說:“不用了,沒什麽東西。”她暗淡的臉上努力挂了一絲禮貌客氣的笑,卻讓人覺得更加凄涼慘淡,周露不免覺得自己心裏也揪在了一團。只有經歷過相同苦痛和困境的人,才更能體會他人的那種苦痛。

從車到酒店的路上,劉媽媽一句話也沒有說。時間已經是晚上了,快到酒店時,周露說:“阿姨,咱們先在樓下吃飯吧。”

“不用麻煩了。”劉媽媽平靜的說。

“阿姨,吃了再去酒店休息吧,我也餓了。”周露說道,她想着,她若是走了,估計劉媽媽也就不吃飯了。

樓下有一家面點餐廳,劉媽媽說讓周露随便點一些,周露便點了兩碗粥、一些面點、一份涼菜。

“我看你年紀不大,比我家琳琳還小一些。”劉媽媽慢慢的咬着一塊發糕說道。

“是的阿姨,我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

“哦。。。”劉媽媽輕輕的“哦”了一聲。

“我爸媽在我初中的時候就都去世了。”周露淡淡的說,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哦----”劉媽媽驚訝的道,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慢慢的喝完了一碗粥。

吃了飯,到酒店辦了入往,周露把劉媽媽領到房間,對她說對:“阿姨,您先坐一下,我給您燒點熱水。”她先燒開一壺水,把杯子都燙了一燙,然後又重新燒了一壺水,倒了一杯涼着。

“阿姨,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起來,可以在酒店一樓吃早餐,免費的。上午大概10點左右,我的主管,就是之前和您聯系的劉緯光會來接您一起去機場。”

“好,謝謝你小妹。”

“阿姨,您的護照帶好的吧?”

“帶好的。”劉媽媽一邊說,一邊打開包把護照拿出來給周露看了一下。

“好的阿姨,您收好,開水溫了,您喝點水,早點休息,我就先走了,您有事給我或者劉緯光打電話都可以。”

“好的,謝謝你了。”

那天晚上,周露沒有睡好,她腦子裏一直閃着劉媽媽暗淡的眼神和慘淡的一絲笑。周露想,劉媽媽大概已經猜到了女兒的情況,只是還沒人捅破,她便還強撐着。她故意對劉媽媽說起自己父母的事來,是想讓劉媽媽多一份好好活下去的力量。很多時候,我們不是看着生活中那些光鮮亮麗的強者才有了活下去的力量,而是看着那些比我們更弱的弱者,不管多麽困苦絕望,還有一份生存的決心,仍然堅韌的活着,我們才多了一份好好活着的理由和力量。

第二天上午,周露到了辦公室,跟葉美打了聲招呼,又去了劉媽媽的酒店,她本來不必再去的,劉緯光去機場之前會繞道來接上劉琳媽媽。她打電話給劉緯光,說她送劉媽媽去機場,他就不必從家裏繞道來接了。

周露到酒店的時候,劉媽媽正坐在窗邊,就像一副靜止的畫,就那樣等着時間,周露敲門的時候,她好像是一座塵封的雕像突然醒了過來,站起來左顧右看才開了門。周露帶了一些早餐,她想着劉媽媽大概不會去酒店餐廳吃早餐的。

“小妹,你來接我?”

“阿姨,我直接送您去機場吧,我主管在機場等您。”

“哎,又麻煩你。”

“您先吃點東西,一會我們下去坐車。”她把一碗粥和一個包子放在小桌子上,打開來,那白米粥還騰騰的冒着熱氣,讓人看了就覺得暖乎。

“哎。”劉媽媽只是應着。

周露把房間裏的礦泉水倒進開水壺,燒到半熱,給劉媽媽裝進了保溫杯,年紀大的人,總是随身帶熱水的,又檢查了劉媽媽的證件、東西是否都收好了。

去機場的路上,一路無話,周露不提劉琳,劉媽媽也不提女兒,偶爾周露看向她的時候,她便用嘴角努力牽出一絲絲禮貌客氣的笑,周露也回一絲禮貌客氣的微笑。

“阿姨,我的電話你存好,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周露在機場對劉媽媽說道,她省去了“以後”兩個字。哪怕劉媽媽心裏已經知道了結局,但還沒有捅破,她能多撐一會兒便是一會兒吧!她希望劉媽媽以後有事,真的可以給她打電話,但真有事,她又能幫忙上什麽忙呢?她也不知道,也許這只不過是一句客套話,什麽用也沒有。

“哎。”劉媽媽輕忽忽的答了一聲。

周露後來沒有再見到劉琳媽媽,她不知道這個失去唯一女兒的苦命媽媽後來是如何生活下去的,她希望自己的不幸和她想表達的堅韌可以給劉媽媽一份好好活着的理由和力量,她也許沒有意識到,這位可憐的母親也給了她一份珍惜眼前、感恩當下的信念。這麽想着的時候,她馬上拿出手機給周風發了個信息:“我有點想你。”寫完了,卻又沒有發送,覺得有點難為情,周風倒是經常發這樣的信息給她,可她卻從來沒有過,最後終究還是沒有發,心裏想着,今天晚上跟他一起吃飯吧,因為兩人都加班,已經好幾天沒有一起吃飯了。

晚上見了面,彼此都覺得好像很久沒有在一起一樣,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

“你笑什麽?笑得這麽傻。”周露說。

“看見你我就想笑啊,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吃飯了。”

“就幾天,哪有好久。”其實她也覺得好久了。

“我覺得很久了。”周風說。

“那你覺得很久,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吃飯?”周露說。

“我就想等你找我,看你想不想我。”

“天天見面,有什麽想不想的。”雖然兩人沒有一起吃飯,但是每天上班都一起走過來,加完班也一起走回去。可上下班路上,雖然不至于急匆忽趕路,但是好像沒有坐下來一起吃飯、說話那麽覺得彼此親近。她嘴上雖這麽說着,心裏其實并不這麽想。

“唉,就聽不到一句我想聽的。”

“那今天還不是我找你吃飯呀?我本來還有事呢,一會還要加班。”

“哦,那要感謝老婆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接見我了。”周風貧嘴道。

“吃飯!”周露紅了臉說。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周露在食堂碰到了祁君,她和葉美便坐到祁君旁邊。

“唉,周露、葉小姐。”祁君打招呼道。

“唉,祁經理,不是說了不要叫我葉小姐嗎,叫我名字葉美就好了。”

“哦。。。習慣了,呵呵。”祁君憨笑着。

“那你也沒叫周露周小姐呀?我們還先認識的呢!”葉美又說道。她不知道,因為逢逢的關系,周露都上祁君家裏吃過飯了,關系自然更近一層,不需要那麽客套。

“是。。。我下次注意。”祁君道。

“祁哥,你先回來了。”

“嗯,逢逢爸媽沒啥大問題,她下周也就回來了。”

“恭喜啊。”周露朝他笑道。

“你們很熟啊!”葉美若有不解的說道。

“謝謝。”祁君臉上難掩他內心的開心,逢逢和覃豐海分手後,周露便告訴了他,他一來謝謝周露的恭喜,二來謝謝周露及時告訴了他逢逢和覃豐海分手了,他才敢在這種時候去她家裏。盡管他和逢逢什麽都還沒有說明白,但是假期幾天在她家裏照顧她的爺爺奶奶,去醫院看望她的爸爸媽媽,一家人待他都既親切又有禮,還讓他住在家裏,說明他們一家人都接受了他。他走的時候,他對逢逢說:“你考慮一下我吧?”逢逢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對他笑,只是對他說:“你先回去上班吧!”但是他卻覺得心裏是踏實的。逢逢心裏其實已經不排斥他了,否則,就算他非要留下來,她也不會接受他的幫忙,她有辦法可以讓他離開,但是,她又不願意這麽快的和他确定關系。

“我就先走了,你們倆慢慢吃。”祁君收拾幹淨桌面,起身說道。他每次在食堂吃飯,離開時都把自己面前的桌子擦得幹幹淨淨,一來是當兵時候的習慣,二來,他不願意讓別人認為保安是個沒有素質的群體,他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敏感。但是今天他是特別開心的擦着面前的桌子,既不是習慣的影響,也不是在意別人對保安的素質的看法。雖然他和逢逢什麽都沒有确定,但是他的內心裏已經帶着無限的甜蜜和憧憬,他又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也不知道如何和別人分享,心裏雖然開心,但總覺得有些遺憾似的。而剛剛周露的一句“恭喜!”讓他馬上感受到了分享的快樂、感受到了被別人祝福的快樂,卻又害羞似的,急于悄悄的躲起來一個人回味那份甜蜜,他自己也覺得,戀愛的人可真是奇怪啊!哪怕是想起這麽一點心事,臉也會紅起來。

逢逢提前一天回了深圳。

“你不是明天回嗎?”

“我想你了啊。”她答,但卻是很明顯的敷衍。

“想誰了啊,也不早點說,我去接你。”

“我這麽大個人,接來送去的幹嘛。”她是特意不告訴周露和祁君的,她不想讓祁君或周露去接她。

“那祁君知道你今天回來嗎?晚上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吃飯?”

“幹嘛呀?幹嘛要叫祁君一起吃飯?”逢逢的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悅,她并沒有劃清和祁君之間的界限,卻又好像還不願意給他一個名份。她心裏有些惱火,暗自想:以前叫上覃豐海和周風一起吃飯,以後又叫上祁君和周風一起吃飯?

周露怪怪的看了一眼逢逢,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生起氣來,又說道:“好好好,晚上就咱倆吃飯,行了吧?”然後給周風發了一個信息,說逢逢回來了,晚上就不和他一起吃飯了。

假期裏的那麽多天時間,祁君住在她家裏,爺爺奶奶默認了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她沒有解釋,對兩個老小孩也解釋不清楚,他們只願意相信他們自己的想法。父母當然也看得出來祁君的态度,只是對逢逢說了一句:“小夥子挺好,就是跟你一樣,沒讀多少書。”

“玉姐夫倒是讀書挺多的。”若不是祁君非要留下來幫忙,她現在并不想和他走得這麽近這麽快,但是她又不願意聽到別人、哪怕是自己媽媽,說祁君不好。她從前雖然沒有想過一定要找一個學歷高的男朋友,但是在工廠流水線好幾年,追求她的人可不少,可她從來沒有動過要和誰談戀愛的想法,直到後來遇到了覃豐海,她才知道,她還是喜歡讀書多,談吐優雅的男生,可最終呢?她提起玉姐夫來,他可是醫學碩士,最後卻做出些令人不恥的事情來,背叛了婚姻、背叛了妻子。

“那人品還是蠻重要。”肖媽媽又說。

前幾天的時候,李靜波還給她發過信息,問覃豐海還有沒有聯系過她。她想大概覃豐海還在聯系李靜波吧,他們好幾年的感情,李靜波可是研究生,自然是她肖逢逢比不上的,他想要挽回,自然也是挽回李靜波,她不過就是他們感情中間的一段小插曲。而且就算他來挽回她,她也不會接受。

她認識祁君這麽久了,自然清楚祁君的人品,他絕不是她表姐夫、覃豐海那樣的人。但是,她卻不想再像之前那樣談戀愛了,她之前是怎麽樣的呢?之前她也不像周露和周風二人,一有時間就黏在一起,不管之前是什麽樣的,她現在想要一個人走一段自己的路,想要和過去不一樣,至于到底想要變成什麽樣,她現在也是茫然的,但這總是一個開始。

第二天祁君打電話給逢逢,問她什麽時候到深圳,他去接她,她說:“我昨天已經到了。”

“哦。”祁君滿是失落的說道,之前心裏充滿的那些隐隐的甜蜜,好像突然被一陣風通通刮走了似的,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麽,預想好的話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明天辦公室見吧。”逢逢說道。

“好。”祁君讷讷的道。

“我爸媽讓我給你帶了點東西,明天一起帶給你。”逢逢又說道,她聽出了他的失落,又不忍心似的加了一句。祁君走的時候,她父母已經安排了好多東西給他帶走,她走的時候她父母又給她安排了好些東西,她想着,就拿那些東西過去,說是給他的就好了。可是祁君因為那些甜蜜的情緒已經落下去了,并沒有覺得逢逢這麽說就好過了一些,過于的客氣不過是讓人覺得更加生分罷了。

“好!”祁君說道,半喜半憂的挂了電話。

第二天兩人在辦公室見了面,逢逢把一袋東西放到祁君辦公桌上,說:“給你的。”又把許多吃的分到了大家的桌子上,大家說說笑笑、吃東西、打招呼,祁君和逢逢倒像刻意回避彼此似的,一個一句話也不說,一個只顧着和別人說話,一個心裏想着:我不能因為我幫了人家一點忙,就覺得自己的身份不一樣了。一個心裏想着:我不能不長教訓,不能這麽上趕着給他太多希望。

一切的相處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似乎春節假期祁君住到逢逢家裏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不,一切好像還不如從前了,從前逢逢還會和他說說笑笑,現在連說說笑笑都更少了,特別是只有兩個人在的時候。因為種種的心裏想法,祁君甚至覺得,辦公室裏每個人都變了。

這天輪到逢逢中班,晚上10點才下班,她跟辦公室人打了一聲招呼就走了,祁君喊住她,他本來想說:“我送你回去吧!”但是又覺得逢逢這幾天對他的态度不冷不熱,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辦公室裏又還有其他人,便改口說道:“路上小心點。”

“嗯。”她客氣的答着,這個點,樓裏剛剛下班的人多着呢,路上的人一點也不少,沒什麽好擔心的,逢逢在心裏想着。

她一出大樓,便看見覃豐海站在一邊,她徑直走了過去,覃豐海追上來說:“逢逢,對不起。”

逢逢站住了,盯着他說:“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說完她繼續往前走。

“你可以原諒我嗎?”他跟在後面問。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無所謂原諒與不原諒。”逢逢說道,加快步子繼續往前走着。”

“原諒我好嗎?”他緊跟在後面,伸手去拉逢逢的包包,往常,他總是替她拿着包。

“請你不要---再騷擾我。”她用力扯回自己的包,沒有說“打擾”,說“騷擾”。

“你原諒我好嗎?”他沒有放手,繼續說道。

“放開!”逢逢大聲說道。

“你原諒我好不好?”他繼續說道。

“放開!”逢逢提高了音量。

“你原諒我。。。。。。”覃豐海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拳已經打在他臉上,頓時嘴唇便流了血,他掄起拳頭準備回擊的時候,卻被一把捉住了手腕,他哪裏是祁君的對手!

“祁君。。。你。。。你幹嘛?”逢逢急道。

“這種人不該打嗎?”祁君說道,甩開了覃豐海的手腕。

“我要報警!”覃豐海一邊擦嘴角的血,一邊又撫着手腕說。

“報!替我也報一個,騷擾!”祁君說道。

“走吧!”逢逢可憐的看了一眼覃豐海,拉起祁君的手走了,祁君很順手、但是又似乎有點猶豫的把她的包拿了過來,幫她提着。

“你怎麽也跟蹤我?”她問道。

“我也下班啊。”

“你不是早就可以下班的?”保安隊長和前臺領班只有兩班倒,不需要這麽晚下班的,而且,他們的住處根本不在同一個方向,下班也不會同路。

“我加會班不可以嗎?”

“你打他幹啥?”逢逢又問道。

祁君默然了一會說:“你還心疼他呀?”

“你是保安隊長唉,先不說公司怎麽處理你,他要是真報警,你打算進去蹲幾天嗎?”逢逢沒好氣的說。

“公司和警察,怎麽處理我都接受。”他說。

“你怎麽這麽傻!”她說。

他笑,她還拉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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