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第39章 第 39 章 ◇

車子還是沒能在餐廳門口停下來, 停車場很滿，停車位的地方又格外狹窄，宋錦大氣不敢出，生怕出點事情。

“側方位停車……”宋錦嘴裏喃喃道, “簡直是我考試的噩夢。”

她考駕照的時候因為這個挂了兩次, 從小到大她在學習成績上都沒有這麽離譜過。

“楚老板, 你這輛邁巴赫得幾百萬吧？”宋錦幾乎是從緊咬的牙關裏問出口的。

楚逍寧：“還差點。”

“差多少？”宋錦的心思不在對話上，順着話題繼續往下問。

楚逍寧語氣淡淡, “差個零。”

聽了這句話宋錦開車的速度更慢了，簡直是蝸牛爬。

終于把車停好的時候, 宋錦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額頭上幾乎都沁出了細微的汗。

楚逍寧下了車, 睨她一眼，“停車停了二十分鐘。”

宋錦努努嘴, 這是事實, 她沒辦法反駁。

“居然穩穩地停進去了。”楚逍寧緊接着說了後半句話。

要是楚逍寧只嘲諷剛才那一句，那宋錦尚且能夠羞愧地接受, 但後面這句話她實在是忍不了了。

居然停進去了？穩穩的？

“我保護你的車，你現在嫌棄我技術差？”宋錦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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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差，用不着我嫌棄。”楚逍寧不管身後的宋錦因她這句話有多少惱火，徑直朝着餐廳的方向走。

之前宋錦吐槽過，她不太喜歡西餐廳，東西又貴還少, 吃了半天都吃不出來什麽味兒。

這次在一家海鮮餐廳裏，宋錦進去了之後便是撲鼻而來的香氣, 煩悶的心情立即消散了不少。

服務員将兩個人帶到預約好的位置, 把菜單一人一份遞了出去。

菜名是中英雙語寫的, 還配上了精美的圖片。

宋錦來回翻了幾下，對上面的菜肴都格外有胃口，一時之間挑不出來吃些什麽。

“松葉蟹，佛跳牆，法式煎鵝肝…”楚逍寧面容淺淡，對着服務員開口，“有度數比較低的果酒也可以來一份。”

宋錦聽得迷糊，根據楚逍寧念的菜名開始在菜單上翻找。

服務員記錄好之後，轉身對着宋錦開口，“女士，請問您需要些什麽呢？”

宋錦看了眼對面的楚逍寧，她保持了沉默，一看就沒有幫自己解圍的意思。

“如果您沒有決定好的話，我可以為您推薦。”服務員熱情地介紹，“我們有雙人情侶海鮮盛宴，裏面包括了冰鎮鮑魚，開胃魚頭以及蛋黃蟹。”

同樣的場景宋錦不願再經歷第二次，這次她果斷地解釋清楚了。

“我們不是情侶，這是我老板，我是她員工。”宋錦對着楚逍寧假笑了下，又對着服務員假笑了下。

服務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俨然是各種大場面都見過的模樣。

“按照她點的給我來一份一樣的就行。”宋錦把菜單合上遞出去。

“好的，請兩位稍作等待。”服務員微微彎腰，抱着菜單走掉了。

等上菜的空隙，宋錦打量着餐廳內的裝潢，但又看不了幾分鐘就把視線收回來。

要是對面坐着的不是楚逍寧，她還能聊上幾句，不至于把等上菜的時間變得如此無聊。

手機鈴聲響起，宋錦看了眼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鈴聲來自于楚逍寧的手機。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把電話接了。

——“姐？你在哪兒？”是楚筱筱打來的。

“在吃飯。”

——“我能不能也去呀？”

楚逍寧沒應，只是看了眼對面的宋錦，她聽不見自己手機裏的對話聲，只是疑惑地歪了歪頭看向她。

——“小琦有事兒出門了，我一個人在天鵝園呢。”

楚逍寧陷入為難的境地，握着手機遲遲沒有開口。

——“我還是自己待着吧……你忙吧。”電話那邊意識到了楚逍寧的反應，語氣裏暴露出失落，随後挂了電話。

楚逍寧合了手機，打量着對面的宋錦。

“看我幹嘛？”宋錦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楚逍寧：“今天是小年。”

“對啊。”宋錦不以為然。

“我還以為她們兩個會出門。”

“筱筱跟小琦嗎？”宋錦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但被楚逍寧半句半句說出來的話搞得有些不耐，“她倆沒出去嗎？我剛出來的時候小琦還換了衣服的。”

楚逍寧：“你妹妹單獨出門了。”

宋錦皺眉想了想。

按理來說，宋琦在家這片是沒什麽朋友的，要是出門，多數情況下都是跟楚筱筱一起的。

跟她要錢買電腦，但也不至于把楚筱筱扔下一個人出門吧？

宋錦給宋琦發了條消息問情況，“那筱筱要來嗎？”

“她待在家裏。”楚逍寧答。

宋錦意識到了剛才那個電話可能是楚筱筱想要過來找楚逍寧，但因為自己在的原因，楚逍寧便拒絕了。

想到這裏，宋錦的心裏莫名有些難安。

“不用擔心，她就是随口一問。”楚逍寧看出了宋錦的內疚，這樣安撫她。

海鮮餐終于上了桌。

宋錦拿着用不順手的刀叉，鐵制刀叉在瓷盤上劃出些許刺耳的聲音。

她嘆了口氣，盯着豐盛的海鮮出神。

宋錦看了眼果酒瓶身的度數，确認很低之後才喝了口。

“我幫你切吧。”楚逍寧拿過她眼前的鵝肝，熟練地運用起刀叉來。

“我自己來吧。”宋錦嘴巴上說着，但卻沒有伸手攔住楚逍寧的動作，“我哪兒來的榮幸能吃上您親手切好的鵝肝啊？”

楚逍寧眉頭輕蹙，沒明白宋錦這是哪裏來的莫名其妙的怨氣。

“我也不是針對您。”宋錦有些洩氣，把手裏的刀叉放下了。

她将杯子裏的果酒一飲而盡，再次倒了滿滿的一杯。

宋錦的心有些飄忽，她之前就對宋琦說過，自己坐在西餐廳裏，連吃飯都是惶恐的。

如今真的經歷了，她也的确跟自己所說的那樣，吃得良心不安。

或許是窮慣了，宋錦總覺得自己吃這些有些浪費。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跟對面的楚逍寧之間，存在的階層差距有多麽大，才會看見她熟練地運用刀叉幫自己切鵝肝變得煩躁。

盡管這是一件微乎其微，甚至将楚逍寧的素養極好得表達出來的一個行為。

但宋錦的心髒還是被隐隐約約戳中了。

她看到過這麽一句話，自己越缺什麽就覺得別人在炫耀什麽。

每次意識到這根本無法跨越的階層時，宋錦總覺得實在諷刺。

她應該坐在大排檔裏，任性又肆意地啃着肉串兒，連菜單都沒有，就只是通過看牆上張貼的幾行白字菜名就能張狂地點了又點。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着印刷極其精美的菜單，一道菜她都不願意說出口。

楚逍寧沒有因為她的話停下，反而安靜切好了鵝肝，把食物盤子再次放到了她的面前。

宋錦怔愣地看着，遲遲沒有再拿起刀叉。

之前她還覺得楚逍寧是不是在戲弄她，現在看來無非就是她在多想。

楚逍寧給予的，本就是她會對所有女生都做出的禮貌而又照顧的動作。

無論是幫她解決自身的麻煩，或是公司之前的性/騷擾事件。

她珍視所有女生，卻又平等地對待她們每一個人。

宋錦擠出一個微笑，叉了塊鵝肝塞進嘴裏，“很好吃。”

如果她跟楚逍寧有相似的地方，哪怕是任何一個細小的可以讓她用平常心來接近的動作，那麽她現在都不會如此惶恐。

楚逍寧點了瓶果酒本來是想陪着她一起喝，但宋錦一個人倒是悶頭喝了不少。

她的酒杯沒再碰過，只是拿酒瓶也拿遠了些。

“少喝一點。”她勸說。

“果酒啊，我不會喝醉的。”宋錦的雙頰微微發紅，“上次你也知道的。”

吃完飯之後，兩個人走出餐廳，宋錦意識面前算得上清醒。

“我沒有哭。”走出門的時候，宋錦的腿有些發軟，但還是堅強地開口。

她确實沒有想哭的情緒，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心酸。

楚逍寧跟在她旁邊，手不動聲色護在她身後，防止她突然走不穩摔倒。

宋錦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下來，捂着臉緩了一會兒。

楚逍寧只是靜靜站在旁邊，猜測着宋錦的情緒。

須臾，宋錦擡起頭。

“楚老板，你買單了嗎？”

楚逍寧失笑，“買過了。”

“那就好。”宋錦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是請不起需要預約的餐廳的，你知道的。”

楚逍寧順着她的話說，“不用你請，我來請就行。”

“有錢真是了不起。”宋錦輕輕嘲諷一句，又朦胧地擡起頭，“你對每個女生都是這麽好嗎？”

楚逍寧雙唇微張，對于宋錦突如其來的發問有些難以回答。

可宋錦似乎不打算等來楚逍寧的回答，她只是自顧自地開口，“一定是的，我已經發現了。”

她站起來，身子踉跄了一下差點摔倒。

楚逍寧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微微彎下腰，“我背着你走吧。”

宋錦的眼底含了水霧，扯扯嘴角，“你那麽瘦，背得動我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楚逍寧語氣很輕，“上來吧。”

宋錦猶豫了一下，還是趴到了楚逍寧的背上。

她的雙手繞過楚逍寧的脖子，腦袋也搭在她背上，視線都醉到無法聚焦。

“要是再來一杯酒，你的衣服就要被我哭濕了。”宋錦自言自語了一句，莫名笑了笑。

楚逍寧背着她悠悠往前走，兩個人的影子在地面上重合到一起，空中的那雙腿不由自主地輕輕甩動。

“我是不是在占你便宜？”宋錦悶頭說話，“可是我喝醉了，你得原諒我，而且等我醒酒了，你就得把這件事情忘掉。”

“忘不了，還得等你酒醒，當面告訴你一次。”楚逍寧低聲嗤道。

“你幹嘛總是跟我作對？嘴上贏了又沒什麽用，想圖個快樂的話去找別人拍你的馬屁啊？這些人排起隊來能繞着中國一大圈吧？”宋錦的腦子暈乎乎的，只覺得現在被背着，實在舒服。

“是嗎？那你也在隊伍裏嗎？”楚逍寧又問。

“絕對不在，我最讨厭你們這種資本家了。”宋錦‘切’了一下，似乎是在埋怨楚逍寧的自作多情，“我們這種勞動人民跟你們這些人勢不兩立！”

話說完，緊緊摟過她雙腿的那雙手就倏地松了下。

宋錦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滑，她下意識就抱緊了楚逍寧，語氣無意識地變得嗔怪了些，“你幹嘛？”

“不小心滑了下。”楚逍寧開口，話語裏染上了難以察覺的笑意。

“你就是故意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宋錦怕她再來這麽一次，于是在背上撲騰了幾下，抱着楚逍寧的手的力度更重了些。

她簡直不敢想。

楚逍寧居然會背着醉酒的她回家，這簡直比她成為初垣掌權人還要離譜。

已經是小年夜了，街上挂了不少燈籠，隐隐約約有了過年的氣氛。

宋錦的思緒放空，手在楚逍寧的肩膀上拍了拍。

楚逍寧的眉頭皺得越發深，背上的人呼吸輕輕噴薄出來，灑在她的脖子上，莫名有些癢。

剛才的鬥嘴已經停了，沒有別的東西轉移她的注意力，此刻這敏感的呼吸就更加清晰，甚至鬧心抓肺。

宋錦不知道楚逍寧的心裏想法，只是看到街邊小情侶偷偷親吻的動作，再次開了口。

“楚老板，你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嗎？”

“什麽樣的？”楚逍寧頓了下，才開口問。

“像你這樣的，又不像你這樣的。”宋錦傻笑了下，“好像有點矛盾是不是？”

楚逍寧沒有說話，只是等着宋錦後面的話，雖然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再繼續解釋了。

“你跟那些有錢人不一樣，我看出來了。”宋錦吸了吸鼻子，“你比那些人都要有同理心一點。”

宋錦想起自己還在村子裏的時候，她埋頭苦學考了好成績回家，鄰居過來串門，對着高興的她就是一頓數落。

——“小女孩成績好有什麽用？将來還不是要嫁人的？看看我們家兒子，高高帥帥的，以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排着隊等着當我們家兒媳婦呢。”

當時的宋玉萍也只是禮貌笑笑無法反駁，因為她就是這樣過來的。

高學歷見識廣，最後依舊逃不過被大把人聯合起來催婚的命運。

而且那鄰居是個暴發戶，在村裏橫行霸道慣了。

宋錦那時還小，對于有錢人的認知尚淺，以為那就是有錢人的本性。

他們瞧不起窮人，瞧不起努力的人，而支撐他們說出如此令人作嘔的話的，就是他們的錢。

宋錦的腦袋埋在楚逍寧背上，扒拉了幾下頭發，徹底将自己的臉藏起來。

這些她不喜歡的特質，在楚逍寧身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可是，哪怕楚逍寧對她做出一點點厭惡的表現，她都會覺得如果這樣的話，自己跟楚逍寧的距離會近一點。

但她的禮貌和友好，以及近乎變态的良好家教，都讓宋錦覺得遙不可及，甚至高高在上。

她想方設法地想要靠近楚逍寧，想要跟她交好，成為朋友，但居然找不到任何可以撕破的口子。

兩道完完全全的平行線，她怎樣用刀子劃都無法割裂任何一條使其相交，而擋在中間的就是階層。

“楚逍寧，我們兩個人的身上有相似的地方嗎？”宋錦的聲音很悶。

楚逍寧聽不太清楚，但已經察覺到了宋錦的情緒，“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一點兒也不像。”宋錦肯定地回答，“我找不到屬于我們的共同點。”

出身地位權力太大，她無法企及。

飲食習慣穿着打扮，她也無法追尋。

“要是我們有一個相似的地方就好了……”宋錦喃喃道。

這樣的話，說不定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慢慢靠近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