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變數

變數

噗嗤——

雲方含在口中的酒在聽到孟祈這話時盡數噴出,在空中灑出了一場‘酒雨’。

他用怪異的眼神盯着孟祈,還偷偷往後挪了兩步,這才問道:“師兄你不會中邪了吧?”

直到收到孟祈那熟悉的眼刀子,雲方這才放下心來,還好還好,沒中邪。

他嘴裏嚼着好不容易得來的一盤花生米,問孟祈:“師兄為何會這般問?”

孟祈用指甲摳一下酒瓶身,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了,只淡淡說了句無事。

他單手撐地站了起來,掀開沉重的帳篷簾子,狂風一下将他高束的馬尾吹起,身體裏好不容易積攢起的熱氣都被着涼風給吹跑。

雲方覺得師兄今日很不對勁,追上來同他說話,“哎,那宋小姐如今怎樣了?”

“你問這做什麽?”

“沒有啊,我就是見師兄挺關心宋小姐的,所以也想問問。”

“在涼城,挺好的。”

雲方看着孟祈不斷的嘴不斷張合,眼裏卻溢滿的愁思,他拍了拍孟祈的肩膀,安慰他說:“師兄,雖然是宋小姐從前是嫁過孟舒安,可你既然喜歡她,又何故顧及這世俗的流言蜚語呢。”

“你以為,我是害怕流言蜚語嗎?”孟祈轉身,左臉藏于黑暗中,右臉被帳篷內的油燈照亮。

“那……師兄在擔心什麽?”

我在擔心,她會如同上一世一般殺了我,那時,我必會承受不起。這句心裏話雲方無從得知,他只以為師兄是礙于世俗不敢與宋朝月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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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他這師兄,已是重活一世之人。

對于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他都早有提防,只是今世,卻多了宋朝月這一個變數。

這個變數不是因宋朝月,卻反倒是因他而起。

他,又如何能怨。

立冬,涼城分外準時地迎來了第一場雪,雪粒簌簌落下,地上便奢侈地灑滿了鹽。

華清如期而至,而與她一道來的,還有她的母親華靜元。

天寒路凍,兩人的馬車自笙歌而來多花費了近一半的時間。

穿着厚底棉鞋踩在雪地之中,雪粒子被壓得嘎吱作響。

知道華家母女要來,宋朝月早早便在家門前等她們。遠遠地瞧見熟悉的馬車,宋朝月将一只手從暖手抄中拿出來,朝華家母女揮手。

馬車停下,華清先從後面的馬車內走下來,華靜元由身邊的侍婢攙扶着,緩緩而下。

她捂着嘴咳嗽兩聲,應當是來時因天冷感染了風寒。

宋朝月趕緊叫兩人進了屋中,給她們一人端上了一碗早已準備好的驅寒暖身的姜湯。

華靜元喝下後,急促的咳嗽聲也稍有緩解。

她看着宋朝月,露出欣慰的笑,“朝月,你有心了 。”

“家主待我如親人,我待家主自然也得待我母親般盡心。”

華靜元被哄得心花怒放,像相熟的長輩一般輕輕敲了宋朝月的頭,嗔怪宋朝月的這嘴太甜。

一時間,堂內三人都呵呵笑了起來。

華靜元染了風寒,随意同兩個小輩說了兩句後,見了醫士,開了幾副藥。喝完藥後,便沉沉睡去。

宋朝月拉着華清,在屋內說着小話。

“我本以為只有你來,怎的家主也來了?”

華清無奈地扶額,母親一向是個說一不二的,她說要來,那便就一定是要來的。

吳平是從前跟着外祖的老人,她想親自前來處理這事兒。

宋朝月前段時間終于抓到了吳平的把柄,她發現吳平将大量的銀錢送往南邊,如今已經被宋朝月派人截下。

她還抓住了替吳平平賬的那個老賬房先生,這幾年的虧空越來越大,賬本上還絲毫未顯,這位賬房先生的本事,可見一斑。

“吳平可有說他為何會這般做?”

宋朝月手裏捧着一個湯婆子,搖搖頭。

吳平什麽都不肯說,甚至還将罪責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叫宋朝月不要怪罪那位賬房先生還有那幾個幫他偷運錢財的夥計。

華清苦悶地吐了一口長氣,“熙熙攘攘皆為利往,人的貪欲啊,永無窮盡。”

照理說吳平全權華家在蒼州的生意,華家每年給他的銀錢少說夠他全家衣食無憂了,可他為何還要這般做。

待到下午,華靜元醒後,便問了吳平所在。

吳平和他幾個一道挪用華家近千萬銀錢的手下人一道被宋朝月遣人關在了城中一處小宅院。

華家傳消息說要等立冬那日由她們解決,宋朝月也不好越俎代庖,即未将他們送官,也未曾苛待他們,每日供着暖、供着飯,一切只待華家人來親自前來處理。

華清本來也想跟着母親前去,誰料被她拒絕。如此這般她便只能約上宋朝月于這涼城中閑逛。

然這風雪實在太大,兩人在這城中轉悠了一會兒後便鑽進了一家酒樓中,大快朵頤起來。

因着宋朝月不便在外露臉,兩人入了一個包廂。

包廂裏點着上好的金絲炭,一進去,便感覺通身暖和了許多。

在宋朝月的推薦下,兩人點了一小桌菜,慢吃慢聊,好不惬意。

“朝月,成日在外戴着帷帽,可會難受。”華清好奇地指了指被宋朝月放在桌子上的竹青色帷帽,要是她,必定覺得呼吸不暢,難受至極。

宋朝月低頭苦澀地笑笑,“習慣了就好。”

吱——華清拖着凳子,凳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響聲。

宋朝月的小臉皺成一團,幸好這聲音很快就消失了,不過華清卻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你到底在躲誰啊?為了躲他,竟然想方設法假死以逃脫。”

宋朝月腦中又想起了褚臨那張臉,他總是陰魂不散,不論自己走到何處,都被他派人跟着。

當時在丹州,宋朝月與孟祈交換條件,要他替自己除掉跟着自己的褚臨的人。

那段時間,是沒有人再跟在自己身後了。

可是沒過多久,她便又被人跟蹤監視,她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也受夠了褚臨這所謂的喜歡,所以才用了這最狠的一招。

死了好,死了便再叫他尋不到了。

滿屋飄着菜香,華清見宋朝月不願說,也不再問了。

她想,或許是她那之前的公婆,她那前公婆,一個是國公,一個是公主,個個都是權重之人,如何能惹得起。

想到這兒,她便又心疼起宋朝月,伸手夾了幾塊肉在宋朝月碗中。

“你快多吃些,你瞧瞧,我好幾個月沒見你,你又瘦了。”

她邊說邊用手圈住了宋朝月的手腕,然後趁其不備,往她手腕上戴上了一個镯子。

宋朝月感覺手腕上一陣冰涼,低頭一看,便見一只管山玉手镯被套在了她的左手上。

手镯通透,泛着熒光,透過手镯,還能看清上面桌布上的紋樣。這料子的玉镯,一看就價值不菲。

宋朝月哪裏又肯收華清這如此貴重之禮,立馬就要取下。

華清一把抓住她的手,假裝生氣,“這可是我為你挑了好久的東西,你要是不戴,我就把它扔了!”

宋朝月無奈地喚了一句阿清。

華清乖巧地應了一聲,拍了拍宋朝月戴着镯子的右手腕,雙眼亮亮的:“真好看,美玉配美人兒。”

這镯子最終還是被華清強硬地送給了宋朝月。

兩人吃着飯,說着分開這段時間各自遇到的趣事。

其中有一事,說出來叫兩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宋朝月說起那日她經過北蒼王府時聽到的事情,華清也是驚訝不已,她之前曾經過蒼州,卻未久留過,沒曾想蒼州竟是這般民風。

“我跟你說,那王妃來糕點鋪,跟女兒說話時細聲細語的,未曾想是這麽個潑辣性子……”

屋門外傳來幾聲吵嚷,緊接着砰一聲,宋朝月他們坐着的包廂門便轟然倒塌,木屑随着塵土一道飄進了她們桌上還在吃的菜裏。

緊跟着,一個男人呈後倒的姿勢摔進了她們屋中。

屋外有好些人探頭往裏看,宋朝月捂着臉直往自己放着帷帽的地方去。華清也趕緊跟上,助宋朝月将帷帽給戴好。

直到确認她的樣貌外人看不見後,這才沖外面吼:“誰呀!如此無禮!”

随即二人便見屋內走進來一個女子,她穿着一身嫩粉色及地的裙子,挽起長袖,大跨步走了進來。

她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宋朝月華清,然後單手将躺在地上的那人硬生生拽着衣領給拉了起來,另一只手啪啪就給那男人兩耳光。

她淡然說了一句抱歉,拖着那男人就走了出去。

華清嘴裏的責難在見到這女子後怎麽都說不出口了,只能愣愣地看着那男人像塊破布一般被拖了出去。

她磕磕巴巴地問宋朝月:“這、這就是蒼州嗎?”

宋朝月笑着學她的語氣回她:“那人、那人,就是北蒼王妃。”

一聽是北蒼王妃,華清腳下生風的跟着追了出去,趴在欄杆上與這樓中的客人一道圍觀起來。宋朝月也跟着她出來看這個熱鬧。

見那男人被拖到一個姑娘面前,按着磕了好幾個頭,額間都磕出了血來,嘴裏還不停地說着對不起。

華清自來熟地拉着旁邊那位一同圍觀的婦人問發生了何事。

原來是那男子見色起意,竟然在這般場合公然摸了那姑娘的屁股,正好被北蒼王妃看見了,這才惹來一頓暴揍。

宋朝月躲在帷帽後發出幾聲冷笑,華清卻早已沖了上去,她分外欣賞這位北蒼王妃的性子,一定要上去認識認識。她溜得如此快,宋朝月在後頭怎麽都沒有喊住。

她正欲提裙趕上,卻被一執扇人攔住去路。

看見扇子,宋朝月第一想法就是這人有病,大冬天用什麽扇子。

遂擡頭,便見一男子整臉覆面戴着一個面具站在自己跟前,面具之下,可以看見他噙着笑的嘴角。

“讓開!”

宋朝月繞過他要往下走。

那人又左移一步,靠在牆邊,雙手環抱,一副纨绔浪蕩子模樣,“怎麽?在外用了我萬鬼樓的令牌,現在卻不願意跟我說一說是怎麽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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